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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部分

夜明-第2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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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以智被人指证过,只能先逃了,要是被补入大牢,看他现在这个样子,没有钱上下打点,怕是很难再出来了。
    “往哪里跑!”众儒生喝叫,远处有衙役正在赶过来。
    萧之言往前一站,抽出腰间佩刀,喝叫:“谁敢阻拦。”倒是还有七八成当年当马贼的气势。
    方以智垂下脑袋,跟在黄宗羲身后消失在街道拐角处。
    这一帮儒生指着萧之言吐沫喷上天,但看着那明晃晃的刀口,不敢靠近。

第375章 国崩(一)
    。
    “东阳县令姚孙矩贪横激变许都,尚敢搜卖贼产,日事诛求,激成大祸,罪不容诛,左光先力庇贪令,毒流东越,着革职拿!浙江巡抚黄鸣俊,失察酿祸。”
    尖锐的声音响在黄鸣俊耳中,在一场啼笑皆非的闹剧中,许都的白头军起义竟然被平反了。
    很神奇吧!翟哲用怜悯的目光看着黄鸣俊。
    黄鸣俊是东林党,是他是闽人。陈子龙急于消除几社的几个社友对自己的误解,又念起与许都的旧情,以及对许都的歉疚,心甘情愿给翟哲当了一回枪。他在兵科好办事,上奏的条文正合阮大铖的心意。
    阮大铖想报复老仇家左光先,黄鸣俊只不过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罢了。一省巡抚,无法安抚下属军镇,尽在给内阁找麻烦,马士英罢免他没有一点犹豫。
    现在不比从前了,首先要把各大军镇哄好,听说以史可法的名声,在江边扬州费劲心机周旋,还是避免不了四大军镇之间的摩擦。
    翟哲摆明了在隔岸观火,朝廷不解决他与黄鸣俊之间的矛盾,他是不会发兵去解白头军之乱的。
    “翟总兵,让你这种奸人得遂心愿了!”
    文人骂起人来,真是一点也不嘴软。黄鸣俊看着翟哲温和的表情,怎么看都是在嘲讽自己,恨不得一脚踩下去。
    “奸人就奸人吧!”与文人对骂是自找苦吃,翟哲可不会犯这个气。
    黄鸣俊前脚离开兵营,新任巡抚任天成带着二十万两银子前来犒劳,把欠下的军饷全部补上。
    不用他催促,李志安和孟康督促两路兵马进军东阳,有朱大彪联络旧部,一路兵不血刃,七日克东阳,十日克义乌。一路往南,驱逐白头军从兰溪入衢州。金华府除了府城外,全在宁绍镇兵马的控制之下。
    金华府没有多大价值,翟哲的目标是衢州府。衢州府处于赣皖浙闽四省交接的要冲,江南入闽的唯一一座险关仙霞关正在此地。
    李志安率大军压阵,朱大彪领先锋军进入衢州的龙游。
    有了浙江巡抚的公文,各处县令配合宁绍军镇在温州府、金华府、衢州府和处州府共募集一万士卒,紧急送往台州。翟哲分新兵三千给宁绍副将张名振,命令各军加紧操练。
    宁绍军镇至此拥有步卒四万二千,水师一万,兵力一跃能与江北那四镇相提并论。但这些新兵只在追剿白头军时上过战场,要想成为精兵,至少需要在血里火里闯三闯。好在有天雄军残卒和四千草原精骑作为骨架。
    朝廷供三万人的军饷,翟哲自己养活两万人。现在朝廷不敢克扣军饷,翟哲把每月的军饷降至按八成按时发放,终于可以达到收支平衡。商盟今年往北的贸易断了八成,只靠杨志高往日本和厦门、台湾跑船挣钱。翟哲命柳全分批变卖商盟在江南除了杭州之外各地的产业。
    绍兴府和宁波府都有钱,但军镇不能随意支取,需上缴朝廷统一分配。
    募兵、钱粮,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后,翟哲躲入定海卫所,只要每月的军饷按时到,江南各处的纷争与他无关。
    最后一点盛夏的尾巴,绍兴府各处水田里的稻子长势旺盛,前一季已经收了,这是第二季,还要等两个月才能收割。
    绍兴和宁波两地看不出来什么异样。只有舟山岛和台州偏僻的天台山脚下,才能看见宁绍军镇的热情,左若和逢勤被授以重任。
    定海卫所,戒备森严。
    这里八成追随翟哲多年的悍卒老兵,只看一眼就能让人心声惧意。
    “大人,外面有一个儒生和一个乞丐求见您!”
    “儒生和乞丐?”真是有趣的搭配。
    “那个儒生自称是绍兴的黄宗羲,说是在南京城听萧副将的话来找您。”
    “萧之言?”翟哲不明就里,“带他们两个进来。”
    黄宗羲带着方以智当日被萧之言救下后,一路逃回绍兴,刑部的海捕文书已经张贴了,从贼的方以智榜上有名。现在只有这一条路,否则只能离开江南逃向广西。
    一路上,方以智像个行尸走肉跟着黄宗羲,只在听说救自己那个武将是顾眉的夫婿时,才稍露出诧异的眼光。
    “拜见总兵大人!”黄宗羲见礼,方以智呆看了翟哲片刻,也弯了一下腰。
    “这是我复社好友方以智,与萧副将和宗总管都很熟识,因朝廷误以为从贼被追捕,萧副将让告知可往大人此处来避难。”
    “方以智!”翟哲隐约好像听谁给自己提到过这个名字。
    “你说他是从北京回来的?”翟哲指着方以智。
    方以智在那里倔强的挺着脑袋。
    “正是!”黄宗羲替他回答。
    翟哲猛然想了起来,这个人正是宗茂对自己说过的那个能拆卸千里镜的复社四公子。
    “你从贼了吗?”翟哲盯着方以智。
    “没有。”方以智开了嗓子,声音嘶哑。
    “若没有,别人怎能亲眼所见。”
    “就算我从贼又如何?”方以智突然大笑,“谁有资格让我殉节?”
    “无人值得你去殉节!”翟哲猛拍桌面,大声喝斥,把方以智惊吓的止住笑声。北京被李自成攻陷后,九成的朝臣都投靠了大顺,但满清入关后,有不少不愿仕满清,逃回江南,没想到南京正在兴“顺案”。方以智有没有投靠大顺,翟哲根本不在乎。
    “你竟然逃出来,就还是不想死。但我军中不留无用之人。”
    黄宗羲和方以智对视了一眼。
    “总兵府宗主管事务繁忙,你若留在我军中可为他誊写账目。”
    黄宗羲脸色微变,拱手道:“大人,密之兄是进士。”
    翟哲冷着脸没有说话。
    方以智轻笑一声,说:“我去,要过饭,从过贼,难道一个书记还当不得吗?”
    “两位莫要见怪,近日我军中粮草紧张,实在是养不起白吃饭的人。你从贼几个月,算不了什么,我军中有个幕僚在高迎祥军中呆过四年。”说完这句话,翟哲拍手,命方进过来领方以智去换洗衣衫。
    这番话把黄宗羲听的愣神发呆。
    翟哲当然想留下方以智为自己效力,但他不需要一个狂生。复社诸士子中,陈子龙最对他胃口,这个黄宗羲看起来也还不错。好高谈阔论,只会写几篇文章,唱几首曲子的士子,他一个也不想留在身边。
    黄宗羲告辞离去。
    一盏茶的功夫。
    换了一身衣衫,方以智再站在翟哲面前,恢复一点往昔的风采,只是两眉之间一直微弓着。他自幼习过拳棒,皮肤有些黑,比那些自诩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多了一分朴实。
    “复社四公子”翟哲轻笑。
    “那些名声,大人说出来让我无地自容了!”方以智恭恭敬敬鞠了一躬。
    “你先往宗主管那里去,这些日子他很忙,终于给他找了个帮手。”
    “是!”方以智告辞离开,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来,问:“大人说您军中有个从贼五年的幕僚。”
    翟哲还没等开口,方进在门外看方以智出门以为他要离开了,入门禀告:“柳先生回来了。”
    真是禁不住念叨!柳随风十几天前就说过要回来,没想到恰巧赶到此刻。
    翟哲摆手令方以智离去,笑着说:“都在我军中,日后有你们认识的机会。”这是他个招揽的第一个进士,还是因为被朝廷追捕躲过来的。
    方以智出去的时候与正进门的柳随风打了个照面,不免多看了几眼。他在顺贼中一个多月,逃难两个多月,每日都像在油锅中煎熬,这个人竟然在流贼中呆过五年。
    柳随风进门先喝了一碗方进递过来的清泉水,缓了口气,骂道:“我留在南京再无用处,免得看着那帮鸟人生气。”
    他这个吐槽的毛病越来越严重,有向孟康发展的趋势。
    “朝廷之事,你不是一向很熟悉吗?”翟哲说笑。
    “太无耻了,太无耻了!”柳随风义愤填膺,说着说着自己突然笑了起来,叹息一声说:“其实他们也没办法。”
    “朝议定策为“联虏灭寇”,不是群臣都看不出来清虏的威胁,但总不能连先皇的仇都不报吧,清虏还在打着为先皇报仇的旗号!只兵科陈子龙说了一句,差点被骂死。左懋第已经领着使团往北京去了,朝臣皆有南北分治之心。”
    “首辅开始卖官了,望之一百两,主薄五百两,职方三千两,县令八千两,连都督也有价。”柳随风面现悲伤之色,叹息道:“首辅虽然贪婪,但也是被军镇逼的,大人你还算收敛的。江北四镇,每镇五万人饷银,已经发到十一月份了,还在催。左良玉军分十万人饷银,犹言不足。谁当家谁知道其中的难处,不卖官,只能加征民饷。”
    “再者首辅偏袒阮大铖,阮与东林党人水火不容,双方斗的死去活来,现在不用我忙活,有人找上门来探口风,说联络左良玉与大人联盟,清君侧,讨伐马士英和阮大铖。内阁已下令,召福建郑氏的郑彩和郑鸿魁分别为镇江总兵和九江总兵,召郑氏水师北上守御长江,为阻止左良玉顺江南下,也为了阻挡清军南下。”
    “的确很无耻!”翟哲伸了个懒腰。这就是亡国之相了?这三件事每一件都是错的,但偏偏看起来每一件都无可奈何。

第376章 国崩(二)
    。
    翟哲还记得多尔衮,但多尔衮已经记不起翟哲了。
    土默特归顺后,察哈尔人在被清蒙联军在托克托草原击败后,选择了臣服。不敢心里服不服,至少表面上是臣服了。没有汉人的支持,势单力薄的漠南蒙古人无法与大清抗衡。
    被人惦记着是有时候一种危险,有时候是一种荣耀。
    北京城广渠门外,多尔衮伸手挡住有些晃眼的阳光,往远处眺望。
    “王爷,来了,看见了銮驾的旗帜了!”济尔哈朗垂着头插言,面对皇太极他也没这么拘谨过。
    车驾缓缓驶来,正中的銮车上,坐在一个翘眉凤眼的女子,发髻上插着凤冠,脸色严肃,气态庄严,在她身边坐着一个身穿龙袍的小孩。
    “恭迎陛下进入北京。”
    “迎接陛下!”身后群臣附和。
    多尔衮走到銮驾前,伸出扶住车缘,抬头柔声说:“辛苦了!”
    那小孩眼睛看着地面,那女子脸色微红,依旧仰着头,连一点眼角的余光也没看过来。多尔衮腹下升起一股热浪,恨不得现在就撕开那件光鲜亮丽的凤袍,把她拖到床上,压在那雪白又活泼的**上。
    她愈庄严,他愈兴奋。
    “皇兄,你走好吧,你的儿子和皇后就交给我吧!”
    现在是他这个皇父摄政王最荣耀的时刻。
    “取燕京如伐大树,须先从两旁斫削,则大树自仆!”十五年来,或从宣大,或入山东,一斧头接着一斧头,皇太极把该做的都做了,然后一命呜呼,把成熟的果子放到他手里。
    崇祯十七年。
    顺治二年。
    九月。
    多尔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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