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第2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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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九娘被金仙公主调侃得面上微红;当下就轻声嘟囔道:“贵主说得我仿佛除了玩就知道吃似的
“哪里不是?你呀;脾气又爆烈;嘴里也是想着什么说什么。今天既是十三娘说你想念我;那我索xing留着你好好陪陪我。”说到这里;金仙公主在左右三个女冠身上一扫;旋即笑着说道;“玉曜;你陪十三娘去一趟正平坊安国女道士观。对元元说;九娘我留下了;她这个当师傅的别惦记”
杜十三娘本就想设法把崔九娘留在这景龙女道士观;此刻金仙公主果真留人;又让王容陪她去安国女道士观;她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见崔九娘挤了挤眼睛;分明也乐意留下;她便颔首笑道:“那我这就去正平坊了。对了;阿兄说;今冬时气不好;如今虽则开chun;但乍暖还寒;还请贵主食素之外;偶尔也进少许荤腥;于强身健体更有利。”
“杜十九郎好意我心领了;既然已经身属道门;哪里能不禁口?”金仙公主微微摇了摇头;等到杜十三娘和王容一前一后离去;她这才看向了望着两人背影微微发呆的崔九娘;屏退了其他人后;若有所思地问道;“九娘;两三年不见;你已经老大不小了。虽则是因为你祖母和你父亲的丧事拖延至今;可你家阿娘莫非就没个成算不成?你家阿姊已经耽误了;总不成你也一直留在家里。”
“实在嫁不出去;我就学无上道师和无上真师。”崔九娘懒懒地吐出这么一句话;见金仙公主又好气又好笑;她方才撒娇似的抓着她的手臂;眉开眼笑地说道;“不说这个;无上道师可知道;十三娘ri后就是我嫂子了。我家阿娘已经和杜十九郎商定了;等阿兄得了乡贡明经就交换婚书。”
听得杜士仪竟是和崔家定下了这样的婚约;金仙公主挑了挑眉;却并没有觉得有多少意外。司马承祯的批语;让本应该最受公卿贵女青睐的杜士仪无人问津;也一并影响了杜十三娘的婚姻;可崔家却不一样。两家既然有那样的情分在;杜十三娘又是那样有情有义聪慧机敏的女子;崔家怎会放过如此优秀的子媳?于是;她见崔九娘高兴得什么似的;忍不住笑着赞许道:“你家阿娘好眼光”
那边厢杜十三娘和王容一块上了牛车起行;还不等出道德坊;看完了杜十三娘捎带的杜士仪那封信;王容便突然低声问道:“杜郎君此番擢升之喜;我却正好在路上;都没来得及对他说一声恭喜。年不满二十的左拾遗;纵观整个大唐;都是没有先例的。”
“阿兄也很高兴;不过;左拾遗看品级也只有从八品;和万年尉平齐;这职位真的那么要紧么?”杜十三娘虽则跟着殷夫人颜真定读了众多经史;但对此却不甚了了;路上也没来得及多问;此刻忍不住就向王容询问了起来。
“你要是早几天问我;我只能回答你此职清要;其他却说不上来。幸好昨ri玉真观主前来时;和尊师提到此节;我正好在旁听到了。”
王容说着就顿了一顿;仿佛在回忆当时玉真公主那番言语;隔了片刻方才轻声说道;“万年尉、监察御史、左拾遗;论品级都是从八品;然则以清要论;却是前者最低;后者最高;因万年尉虽是京尉;却不上朝;而监察御史也只是上朝得见天子;可唯有左拾遗乃是天子近臣;每ri不但在宫城门下省当值;而且每逢喜庆年节必有赏赐;位卑职显;最是让人殷羡。更难得的是因为员数有限;等闲情形下;先要迁并非正官的左拾遗内供奉;然后再真授左拾遗;杜郎君却是一举得正员官;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他这番际遇。”
“那阿兄岂不是又成了众矢之的?”尽管兄长升官是好事;但杜十三娘一想到杜士仪又要迎接众多算计嫉恨;心里就不禁一阵不安;“还有王娘子说的那些员外的内供奉;会不会也对阿兄”
“不招人嫉是庸才。”王容轻轻念出了一句话;随即苦笑道;“这话不是我说的;是二位观主交谈之中提到;这是圣人命人制书授官时说的话。杜郎君最善应变;想来不会有事的。更何况;人人都知道杜郎君忠直;更知道他鬼见愁的名声;惹上他的人全都没什么好下场;何必非要和他过不去?”
“希望如王娘子吉言。”杜十三娘扑哧笑了一声;舒了一口气;心里放心不少;可看到王容袖了信笺;又笑着取了一条编织jing巧的丝绦;下头缀着一枚琉璃珠给她;她忍不住扎了眨眼道;“这是带给阿兄的?”
“这是给你的。”王容见杜十三娘好一阵错愕;她便笑道;“劳烦你每每要这般煞费苦心来见我;这便算是我一丁点心意。琉璃坊新烧制了这一批;我闲着亲手打了一条丝绦系了;杜娘子留着挂玉佩什么都好。”
“那我可就不客气啦”杜十三娘笑着把丝绦收在了怀中;却见王容有些踌躇地拿起了旁边的一卷东西;她正纳闷时;王容却低声说道;“这是我上元夜观月偶得的曲子;你带回去请杜郎君看看曲谱可有失当之处。替我转告杜郎君;虽贺高升;更愿平安。”
带去的是信;带回来的却是曲谱;以及王容转述玉真公主金仙公主对左拾遗一职的评判;以及她对自己的提醒;杜士仪捏着那一卷用红丝绦所系的乐谱;不禁陷入了沉思。而杜十三娘知道兄长缘何这般出神;轻轻咳嗽了一声;这才继续说道:“玉真公主和金仙公主一样;我拜见时;她不过随口说道了几句闲话;倒也感慨了一声说阿兄升官好快;怕是ri后不能常常出入她们门下。对了;我在玉真公主那儿遇见了一个人呢;霍清说是阿兄曾经见过的。”
“唔?在玉真公主那儿遇见的莫非是苗晋卿?”
“不是那位苗郎君;而是太子校书郎王泠然。他似乎是碰了个钉子;脸sè不太好;走路也心神不定;险些撞到了我。”说到那个冒冒失失的王泠然;杜十三娘显然并没有留下什么好印象;皱了皱眉又继续说道;“霍清说;玉真公主指点他去找张说之张相国自荐了。”
王泠然这个人;杜士仪几乎就快要忘记了;此刻杜十三娘提起;他想起从前在玉真公主别院相逢的一幕;竟觉得仿若就在昨ri。转眼间自己已经转了第二任官;王泠然终于守选得了校书郎;却仍不得不奔走于权门贵第;人生境遇的差别可见一斑。
“再有;就是最后一件事。”杜十三娘微微眯起了眼睛;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阿兄和十一郎君找到合适的宅院了吗?”
“哪有这么快。崔十一那家伙就是惫懒;他哪里是找房子;根本就是借机四处闲逛带我认路;不过托他的福;我总算知道各坊都住着哪些名人。”
“那我就雪中送炭了。”杜十三娘狡黠地轻咳了一声;旋即一本正经地说道;“王娘子说;千宝阁刘胶东在靠近洛阳宫天津三桥的观德坊有一处私宅;宅子从前是赁给河南府一个司户参军的;如今人已经离任;正好空着内外三进;整洁雅静;最要紧的是上朝方便;距离端门不过一坊之地。阿兄既然和刘胶东熟识;不妨去暂时赁下。左右就是住上一年;又方便又清净;刘胶东必然欢喜;旁人也只会觉得理所当然。”
第三百零四章 门下省履新
天子巡幸洛阳;朝中虽有不少文武随行;但留守长安的更多;如裴宁这样的集贤殿校书郎;便不可能跟着过来;苗含液和韦礼王翰那三个校书郎或是正字亦然。相形之下;拾遗补阙这样的谏臣;监察御史殿中侍御史之类的言官;却几乎都在伴驾随行之列;何官清要不问自知。
王容对杜十三娘提到的那一座宅院;杜士仪隔ri就带着崔俭玄去看了;发现果然屋宇整齐雅洁;左右不是朝官便是东都本地的书香门第;他当即毫不犹豫地命人知会了南市千宝阁;须臾便定下了赁约;以一年八十贯;几乎相当于时价三分之二的价钱赁下了这座居所。
左拾遗的俸钱和万年尉监察御史相当;都是两万五千钱;也就是二十五贯一个月;再加上职田给的粟米;官派的庶仆;俸料钱;这点赁房的开销倒也支撑得起;更何况他原本就手头颇丰。把布置屋子的事全都撂给了杜十三娘;他少不得前往洛阳宫中的尚书省吏部办理上任事宜。
和其余官署全都设在皇城中不同;左拾遗和左补阙属于门下省;右拾遗和右补阙属于中书省;全都在宫城之内当值。上任伊始;杜士仪的第一件事便是前往门下省拜见顶头大上司侍中源乾曜。
门下省在洛阳宫乾元殿之东;紧挨着弘文馆;和乾元殿之西的中书省正好一东一西遥相呼应。想当年政事堂一直都设在门下省;门下省长官侍中自然便隐隐盖过中书省长官中书令一筹;而自从中宗年间政事堂移至中书省之后;门下省的主导地位便渐渐松动。现如今任侍中的源乾曜更是众所周知的老好人;门下省内自然大多数时候也是一团和气;鲜少和中书省的官员争风。
“杜十九郎;拾遗的职责是供奉讽谏;扈从乘舆;这些想来你都知道了。ri后旦夕侍上;和同僚之间也需留心些。”说到这里;源乾曜的脸上更是笑得阳光灿烂;“你文采斐然;做事jing于;ri后行文之事自然免不了偏重。而连宋开府那样的忠直之人;对你也多有激赏;为谏臣想来也会如鱼得水。唯有你从前不曾经历早朝;ri后切记不要耽误时辰;身为近臣;这是最要紧的。”
源乾曜提醒杜士仪的是早朝;等到杜士仪往见刚刚擢升黄门侍郎的裴璀时;裴璀提醒的竟同样也是上朝。心中纳闷的他仔细一想;这才意识到自己虽则在当年考进士科之前金殿面圣;但之后并无资格参加朝会;倒是紫宸殿中见过两次天子;对于这常朝的礼仪着实生疏。尽管时人将riri朝参当成难得的荣耀;可他对于磕头应声虫着实没有太大兴趣;奈何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他不得不向裴璀虚心讨教;记熟了仪程之后方才告退。
门下省流内有品级的官员约摸三四十人;其余都是流外的吏员。侍中和黄门侍郎这样高品的并不满员;侍中两员;只有源乾曜一人;黄门侍郎两员;也只有裴璀一人。至于其下的左散骑常侍、左谏议大夫、给事中、左补阙和左拾遗、录事和主事也都是有的满员有的缺额;这些便算是杜士仪的上司和同僚下属。至于门下典仪;历来都是流外官员的美职;士人少有染指;因而引路的书令史只带着他在门口晃了一圈解说两句就算完了。即便如此;上司同僚这一圈见下来;杜士仪这一天的时间几乎化作乌有;唯一的感受便是;他直接能管的人比从前在万年县廨更少。
源乾曜更多的时间要处理政事堂的事务;因而门下省内自己的事务主要是裴璀代管。杜士仪从他那儿接手的只有拨过来的一个令史;两个书令史;余者就一个都没了。而整个门下省从官员到吏员;就没有比他更年轻的人。令史肖钰已经四十有四;两个书令史亦是年过三旬;往他面前一站;那种岁月的沧桑扑面而来;和洛阳宫中这座极具年头的门下省官署一块;让他深刻领会到了什么是源远流长的历史。
从前在万年县廨中;万年尉总共六员;为了六曹的分配问题明争暗斗不断;而如今他升任门下省左拾遗;正员官五人;员外置内供奉三人;也就是总共八个人。当初空出来的这正员左拾遗;三个员外官再加上外头无数人盯着这一空缺;却不想杜士仪从天而降将其收入囊中;那三个内供奉自然全都是心中愤愤。然则相比监察御史里行;左拾遗内供奉在俸钱料钱庶仆职田等等全都和正员并无差别;只少一个名头;三人也只得把这憋屈吞回了腹中。
而四个正员官每一个都历经了两任甚至三任官;最年轻的三十一岁;最年长的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