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第2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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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少府还真是老气横秋;明明也就比我大一岁”崔颢有些郁闷地嘀咕了一声;可想到书肆中今岁《神州解送录》据说整整卖掉了上千卷;不少都是外头各州县的人捎回家去;而加试五场方才取了不满三十人的结果;再配上那些极见功底的文章;更是让长安上下对他们这些人赞口不绝;名声竟不逊sè于杜士仪当年登科那一届的《京兆等第录》。因而;他在扫了一眼几个友人之后;忍不住又策马靠近了王缙。
“王十五郎;你说今年我们这二十多个人里;能够录取几个?”
兄长被贬出京;王缙和杜士仪明面上的走动也减少了许多;但消息却没断过。此刻他嘿然一笑;面上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杜十九郎为何要在这一次京兆府试上头如此大动于戈;还不是因为要让人人都知道此次解送公正明允。而京兆尹孟公既然被拖下了水;自然会力挺他。别说你们等第前十;就是剩余的;倘若员嘉静敢黜落太多;到时候京兆府也必然会和吏部考功司打擂台要是那样;新进政事堂的张相国还有源翁;可不会那么客气”
杜士仪用的是光明正大的阳谋;员嘉静要想把等第第七的苗含泽提到最前列;那就得看看会不会激起反弹
崔颢和王缙这一问一答;其余几个京兆府解送的举子也都听见了;相视之后不禁全都心头大振。四处逛了一大圈;正好又是诸王贵主盛陈车马;令乐师歌姬巡游表演的时候;然则昔ri最最高调的岐王却仿佛沉寂了一般;几个人等到最后一拨车马过去也没看见岐王宅中的人。面对这幅光景;王缙想到兄长如今只能寂寞地在遥远的济州独自过节;忍不住咬紧牙关捏紧了拳头。
“你们继续逛吧;这冷风吹得我有些头疼”
王缙着实觉得今夜这等节ri的喜庆气氛和自己眼下的心情格格不入;和崔颢打了个招呼后;他便二话不说拨马往回走;连后头崔颢在那大呼小叫都没去理会。一路策马小跑越过了两三个坊;因南城渐近;四周围方才逐渐静寂了下来;周遭的人流也显然减少。而他却没有就此回家;而是继续又前行了好一会儿;直到四周除了马灯;只剩下了空中那一轮皎洁的冷月;他才勒马伫立;竟是呆呆出起了神。
阿兄写下那一首《九月九ri忆山东兄弟》的寂寥凄清;他从前体味不到;眼下却能够深切地品出滋味来。如今这偌大京城;他也不是只得孤苦伶仃一个?
就在他发呆之际;突然只听得一阵荸荸的声响;等他回过神再看四周;却发现马前竟是有三个衣衫褴褛不怀好意的壮汉;这一惊登时非同小可。长安城内每年只有正月十五那三天解除宵禁;城中上下均可趁夜出行;可这三天晚上也是闲汉宵小最最猖獗的三天。固然金吾卫也会在城中巡行;可依旧没法禁绝这些人。偏偏他今天懒得带僮仆;结果竟然就这么撞上了
“小郎君这匹坐骑不错啊”为首的闲汉嘿然笑了一声;随即却口气冷飕飕地说道;“既是身家丰厚;不若给我们兄弟打赏几个酒钱如何?”
知道几人不觊觎自己的马;不过是因为这等贼赃要出长安城方才能出手;如今稍有不从便得吃一番皮肉之苦;王缙不禁心头大怒。他倒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可眼下光线昏暗;他又不曾佩剑;和这等街头地痞若真的交起手来必然吃亏。因而强自压下心头火气;他一言不发往腰中一探;随即便掏出革囊中的一把铜钱撒了下去。然而;让他心中一沉的是;那三人却并未立时去捡拾这些叮叮当当掉在地上的铜钱;而是仍旧盯着自己不放。
“真是肥羊;这下发达了;上他身上还有更值钱的好东西”
眼看三人朝着自己围逼了过来;王缙不禁大悔自己今夜为了避开喧闹;到了南城这种僻静地方来。可眼下后悔药已经没得吃了;心中发狠的他只能紧抓缰绳策马前奔;又拎着马鞭左冲右突驱赶这三个汉子。可单拳难敌四手;更何况三人都是身手健壮的;三两下功夫他竟是被人硬拽了下马。就在他被人粗暴地撂倒在地时;发出一声闷哼的他突然只听到背后传来了一声凌厉的暴喝。
“喂;尔等这是在于什么”
眼见黑暗之中一骑人疾驰而来;三个壮汉先是一惊;等借助王缙这坐骑旁边琉璃马灯的光芒;瞧见来人生得眉清目秀宛如女子;左手还拿着一枝白梅;他们登时齐齐眼睛一亮;想当然地把人当成了女扮男装出来游玩的富家千金。见后头仿佛没有别人;三人登时更生恶念;为首的壮汉轻轻舔了舔嘴唇;嘿然yin笑道:“居然又来了一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娘子今天好运啊”
他这一个道字都没来得及出口;就只听面前一道凌厉风响;紧跟着就发出一声惨呼往后倒去。面对这一幕;其余两个sè心打动的壮汉吓了一跳。可他们很快就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就只见那秀美宛若女郎的骑马年轻人双腿一夹马腹倏然前跃;左手还拿着梅花;右手马鞭如同灵蛇一般往他们身上招呼了过来;那声势和刚刚王缙奋力反击的光景岂可同ri而语。他们好不容易堪堪躲过;又瞧见刚刚狼狈倒地的头儿一跃起身;正打算一块联手给人点教训丨瞧瞧的时候;却不曾想那马上年轻人竟丢下了右手马鞭;反手抽出了腰中长剑。
“狗鼠辈受死”
崔俭玄从小到大;最痛恨的就是被人当成女子;今天一遇到就是三个如此胆大妄为的小蟊贼;他这一口气就憋得狠了。他这三年苦练弓马;这马上砍杀之术亦是娴熟得很;两个来回三下五除二地将这三个家伙撂倒在地;他也不管满身伤痕的他们在那儿如何呻吟;立时调转马头到了前头那马灯蒙蒙亮的地方。等看到一个身着儒衫的年轻人正背靠坐骑坐着;他便跳下马问道:“喂;你可还好;能站起来么?”
“没事多谢兄台相助。”
王缙落马之后本以为要吃大苦头;可这突如其来杀出来的救兵却给他解了大围。刚刚艰难起身后隐约看到人左突右杀;竟是将这围攻三人杀得一败涂地;他更是又惊叹又佩服;这会儿看清了来人的面目;连他也不禁生出了几分惊艳动心的感觉;哪里不明白那三个蟊贼缘何会起了sè心。可听人的嗓音怎么都不像是女子;又见其毫不迟疑地回剑归鞘;用空余的右手拉了他起身;他站直了身体的同时;心底便有了几分确信。
面前之人绝不是女子竟真的是男子如此美容颜的人却有这般好武艺;真真厉害
崔俭玄哪里知道别人直到此刻还在纠结自己的xing别问题;打量了王缙两眼便直截了当地问道:“这上元夜大好佳节;却偏偏遇到这种狗鼠辈;你既然没有大碍;和我一块把人押送去万年县廨如何?不给这样的狗鼠辈一个教训丨ri后还有更多人受害”
“人是兄台擒下的;自然听凭兄台处置。”恨极了这三个劫道小贼;王缙当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可等到崔俭玄又从马褡裢里头取了绳子;熟门熟路回身去捆了那三个遍体鳞伤的家伙;他不禁又生出了几分好奇;等人牵着这三个狼狈不堪的俘虏回来时;他便开口问道;“对了;还未请教兄台名讳?这大晚上怎会到南城来?”
“你能来;我就不能来?”反问而来一句后;崔俭玄便气咻咻地说道;“还不是杜十九那家伙;自己要留在万年县廨值夜;却还扣着十三娘也不让出门;说什么灯节时外头太乱还说什么南城大安坊野梅开得正好;让我特意来求取一枝;也好装点节ri;哼;这下子正好给他送个麻烦去;让他晚上好好审理审理咳咳;这些和你没于系;总之我只是路过;名讳什么的就算了”
听到这里;王缙已经猜到了来者何人。难道这就是清河崔氏十一郎?
第二百九十九章 见微知著,大获全胜
大唐的官员事务轻省;于完了本职的工作午饭过后就能回休息;这固然是事实;但下午和晚间却都要派人轮值。否则一旦有紧急事务;官署却一个人都没有;那耽误大事之后;从上到下都吃不了兜着走。今年杜士仪无巧不巧;正好轮到了正月十五上元夜当值;即便是大过节的;他也只能守在万年县廨。兼且生怕崔俭玄打起带十三娘出门逛逛的鬼主意;他想起之前王容捎信时提到大安坊那园子中那一株雷击木上;梅花恰开得正好;他索xing就命人回家给崔俭玄捎带了一句话;让其那儿采撷一枝白梅回来插瓶。
这会儿他百无聊赖地呆在直房;中的书翻了老半天却也没看上两页。倘若只有杜十三娘一个人在家;他还真没什么可担心的;如今多了个崔十一;他却是牵肠挂肚;足可见这家伙是怎的不省心。他正心不在焉时;外间突然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紧跟着则是书吏文山的声音。
“少府;外间王十五郎和另一位郎君扭送了三个人来;是趁夜劫道的匪类”
王缙?他什么时候竟然有那能耐抓盗匪了?
杜士仪暗自纳罕;等到吩咐文山把人先行下监;把王缙和另一个人领到这里来之后;一看到王缙之后那个神采飞扬的家伙;他登时哑然失笑:“我还想王十五郎怎会突然抓了贼人送到我这里;敢情是崔十一你大展神威事情怎么回事;怎会这么巧?”
崔俭玄登时愣住了:“咦;你们认识?”
王缙知道自己刚刚猜测无差;这才笑着拱了拱道:“崔郎君;在下王缙王十五;之前杜郎君与令弟一行前来长安;便是我和家兄一块同行。”
“啊;原来你就是王十三郎的弟弟”崔俭玄顿时恍然大悟;随即方才看着杜士仪道;“看来今天幸好;要不是你让我大安坊那什么园子讨要梅花;我也没那么巧撞上小王;以至于给他解了围他一个人对付三个;吃了不小的亏;要不是我到得及时;那三个小蟊贼恐怕就得了”
见王缙脸上虽还于净;衣衫上鞋子上却都沾着污泥;杜士仪连忙站起身来;反身从直房一角的柜子里找出一个瓷瓶;这才笑着道:“我这里一直都备着金创药;你先赶紧看看哪里留有创口;若有淤血瘀青等处;再擦些药酒。起来这上元节你要逛也应该是往北边热闹的地方;竟然会遇上崔十一解围;难道你跑冷冷清清的南城了?”
崔俭玄已经在那催促王缙不要扭扭捏捏;先把外衫脱了看看可有被打伤擦伤碰伤的地方;王缙正没奈何地扒那件皱巴巴破损处处的衣裳时;却听到最后那句话;正要褪袖子的不知不觉就僵住了;好半晌才低声道:“我只是看着这火树银花不夜天;人人团聚赏灯节;一时想起了阿兄;所以想静一静;谁知道竟差点给宵小可趁之机。若非崔郎君出现及时;恐怕今天晚上还真的要倒了大霉。”
王维的事情;崔俭玄即便再没心没肺;他也不是从前那个家中非长非幼的儿子;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此刻他撇了撇嘴;随即便大大咧咧地安慰道:“小王;惦记兄长是好事;但与其有那功夫伤chun悲秋;还不如赶紧自己预备预备打点打点;早些入仕当官;也好帮你阿兄一把啊回头你要是官职高一些;影响大一些;指不定还能把你阿兄调个好地方甚至于调回京来总而言之;下次可别这么莽撞;要是没碰到我;你今晚上就难捱了。”
杜士仪没想到崔俭玄还能出这般有道理的劝慰来;惊讶之余却也颇觉欣慰;少不得也帮着劝解了两句。等到看过王缙身上不过几处擦伤和瘀青;他又把脉粗粗诊治过;这才心下稍安;又问过王缙被人劫道的经过之后;于脆就吩咐崔俭玄把人带回杜家私宅住。
接下来;他便趁夜审了那三个劫道的小蟊贼;起初三人一口咬定不过见财起意;可他想起王缙提到三人根本不理会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