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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部分

盛唐风月-第161部分

小说: 盛唐风月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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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外头那欢呼雷动,杜士仪这才知道人家不仅是围观,而且还是来讨要喜钱,一时不禁气结。当来到正门门楼前,见杜十三娘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他忍不住摇了摇头道:“真是,打从进坊门起就几乎寸步难行,这么短短一程路,足足走了我小半个时辰!”
    “京城一百多个坊,平均每个坊要多少年才能出一个状元?大家都想沾沾阿兄的喜气!”杜十三娘抿嘴一笑,听到外头赤毕吆喝着让人排队领赏钱,而不是随便一把一把抓着撒出去让人哄抢,知道这大个子谨慎有章法,生怕拥挤踩踏,她不禁更放心了,等迎了杜士仪进门,沿着小路渐渐进去,她方才咬了咬嘴唇,最终仍然忍不住问道,“阿兄,面圣可还顺利吗?”
    “没事,只是圣人问了几句话而已。”
    然而,就是这几句话而已,当杜思温——听完之后,却忍不住瞪着面前这个自己最期许的晚辈,一时不知道是该吹胡子瞪眼训斥人一通,还是赞叹其完全贯彻了自己的说实话原则。老半晌,他才唉声叹气地摇头道:“罢了,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说来说去,时也命也!”
    尽管之前一直都住在平康坊崔宅,然而如今杜士仪既然成功及第,再如此寄居便有些不合适了。须知此前杜士仪和崔家女有婚约的事情,还一度传得沸沸扬扬。于是,杜思温暂留崔宅期间,少不得让自己那些嫡亲子侄去长安城中觅了一座宅子给兄妹暂住,又催促杜十三郎杜士翰加紧速度修缮樊川老宅。
    放榜次ri,新进士们便再次云集于尚书省都堂,在吏部侍郎裴灌的引见下,拜见了数ri前刚刚到任的两位宰相。
    这俗称过堂的仪式上,新进士们完全只是配角,而宰相方才是主角。身为今科状头,杜士仪身居前列带头行礼,奉上了历年来新进士过堂千篇一律的拜谢之语。然而,他本对如此走过场的仪式并不热衷,却不想新鲜出炉的宰相张嘉贞在听完那些谢恩之词的时候,突然开口说道:“你便是今岁进士科甲第,京兆杜十九郎?圣人榜下召见新进士,此历年来绝无仅有。你年岁尚轻,今后当勤奋自勉,不要辜负了圣恩期许。”
    这话原本是勉励,可张嘉贞面无表情地说出来,却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杜士仪悄然一瞥源乾曜,见这位再次拜相的老好人正在发呆出神,他便躬身应道:“多谢张相国告诫。”
    在这种过堂的场合教训一句已经算是出格,然而,张嘉贞却仿若未觉,竟是又加重了语气说道:“甲利,及第,固然近年少有,然而达者为师,你之所学,未必在同利,其余新进士之上,需谨记戒骄戒躁,莫要得意忘形!”
    倘若说之前那番话只是告诫,此言的针对xing就已经不言而喻了。杜士仪这还是第一次见张嘉贞,此前既未见过也未打过交道,根本全然没有交集,此刻纵使泥人也终于生出了几分火气。可他更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平顺了一下呼吸便按捺了下来,遂不卑不亢地答道:“多承张相国面赐教诲。”
    就在张嘉贞还要再说话之际,却只听一旁一声咳嗽,一直没开腔的源乾曜终于不紧不慢地说道:“杜十九郎,你是我京兆尹任上的京兆府试解头,今朝夺下状头,年少气盛自也难免,所以张相国教诲两句,你要领他的情。此前你入宫面圣,圣人却有一句话让我嘱咐你。眼下过堂之后,且再去见见宋相国。”
    尽管张嘉贞根本不把xing子绵软的源乾曜放在眼里,可是,一想到杜士仪正是京兆府解头,他到了嘴边的其他训诫之词最终还是吞了回去。待听得李隆基令杜士仪去拜见宋璟,他更不禁大大吃了一惊。姚崇宋璟虽先后罢相,然姚宋之名天下传,相形之下他便要逊sè多了。此时此刻,何必再挤兑一个新进士,损伤自己的名声?想到这里,即便他对苗延嗣颇为欣赏,爱屋及乌也对其子丢了状头颇有些意气,可这会儿还是立时做出了抉择。
    “宋开府当世名臣,尔去拜见时,当恭聆训【示,切勿失礼。”
    较之张嘉贞的生硬,源乾曜则和颜悦sè多了:“杜十九郎,见了宋开府,替我代致一声好。”
    尽管不明白为何天子要自己去见宋璟,但源乾曜既然打了圆场,杜士仪还是立刻应道:“是,晚生遵命。”
    今ri这一番异乎寻常的过堂,杜士仪不过暗自嘀咕多了个莫名其妙对自己抱有敌意的宰相,而对于其他新进士来说,则是惊异于一贯走个过场的仪式竞多了如此波折。至于引见的吏部侍郎裴灌,在目送这些新进士拜别之后,却若有所思地背着手出起了神。
    真正说起来,这一科的新进士似乎可说是没有主司座主的新进士了,其中若真的出几个名臣宰相,李纳可是要悔之莫及!
    然而,奉旨来见宋璟的杜士仪,却在安兴坊宋璟宅前吃了个闭门羹。直到他一再强调,作为今科状头的他是奉圣命来拜见宋开府,门前原本毫不通融的门丁才将信将疑地前去通报,足足许久才请了他进去。在门前耽搁了许久,进了宋宅,他却没有花费太大功夫就见到了和姚崇起名的刚直宰相。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宋璟在他行过礼后,便淡淡撂下了一句话。
    “过堂拜宰相,可如今我已经不是宰相了。既然你奉圣命而来拜见过了,那就请回吧。如今我一介罢职之人,你停留太久徒劳无益。”
    杜士仪原本只是奉命来见,可被宋璟这冷淡的态度一激,本是搁在心头的一件事不觉如鲠在喉不吐不快。此时此刻,他非但不退,反而更进一步长身一揖道:“宋开府刚直,在下素来敬服,今ri虽是奉命来见,可却有一件事想请宋开府示下!”

第一百八十八章名相风仪世无双
    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对于经历惯了起起落落的宋璟而言,并没有感到有多少难受。然而,自己认为对的政令却推行不下去,而且还遭到大肆攻击,如废止恶钱在江淮遭到了那样的结果,如严惩犯法官员却被人不理解,这些都是宋壕始料不及的。平心而论,这些带来的挫败感远比罢相来得更强烈。因而,哪怕他也是少年便以著称的才俊,眼前的杜士仪和他当年中进士的年纪竞一模一样,他压根没工夫去理会这一点。
    因此,杜士仪突然出此言,他不禁有些奇怪地打量了对方一眼,这才沉声问道:“何事?”
    “宋开府此前曾掌吏部,当知道进士科及第之后,要赴吏部关试,试身、言、书、判。”
    这是多少年来的惯例了,一时宋璟更是觉得有些糊涂,竟是皱了皱眉:“不错,若要释褐,便要应关试,试此四项。你既为今利甲第状头,关试这身言书判四项应该难不倒你才是。”
    “身、言、书,在下确实不惧,然对于判,如今之制却着实有些荒谬了!判本为法吏所jing,可如今吏部关试所试之判,与其说是使人通读律法,不如说仍是变相考文采而已。吏部所试四项之中,原本以判最重,因其临政治民,必通晓世情,谙练法律,明辨是非,发摘隐伏,皆可以一道判而尽观之。可如今吏部关试,主司的命题动辄选题自僻书曲学,只想着以新进士不知而出其不备,选人之试判,更讲究的是骈四俪六,所得不过学问jing通,文章华采之士。虽名之为判,可与岁举所试诗赋杂文并无二致,殊无半点意义!
    宋璟此前便兼任吏部尚书,虽吏部关试的题目从来不用劳动他这个尚书亲自去出,可杜士仪这番话仍然是丝毫不客气,直指如今吏部关试的判是官样文章。倘若那些不通经史的法吏如此指斥也就罢了,偏偏面前如此直言的,便是素来以经史文章学问取士的今科进士第一人!
    见宋璟面sè变幻不定,杜士仪便长揖道:“来ri关试之前,某意想谏以此事,故而今ri先对宋开府言说一声,这就告退了。”
    “等等!”宋璟见杜士仪行过礼后转身往外走,他却是开口叫了一声,等人停步之后,他便若有所思地说道,“我如今虽已不在吏部,你所言之事,我此前确是未想过,然则你所言有理,若无事不必急着走,且把你心中思量细细说给我听!”
    宋璟几十年如一rixing子刚直,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因而,宋家那道门,素来被誉为整个京城最难进的门之一。想当初则天年间他还是御史中丞的时候,就曾经把奉旨前来谢罪的张昌宗和张易之兄弟挡在门外,这些年为相,别说送礼的一个都进不了门,就是空着手的人也常常拒而不见,亲友亦然。即便罢相,那些打算趁着他失落之际前来套套交情,以待ri后其有复起之机的官员也一个个都吃了闭门羹。
    于是,当宋璟破天荒和那个自称奉旨拜见的新进士整整谈了一个时辰,甚至于还留人在家用饭,宋家的仆从全都觉得不可思议。碰巧这一ri官署无事早早回来的宋升听到父亲竟是在会客,见的是今科状元郎,而且谈了一个时辰还不够,居然留下人用饭,他顿时诧异得无以复加。到后头拜见了母亲崔夫人时,他便忍不住问道:“阿娘,往ri谁来见阿爷都鲜少能坐上一盏茶功夫,今天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兴许是和今科状元郎投契?”崔夫人想起外头的传言,不禁也笑开了,“都说这位杜十九郎连夺解头状头,登科之ri天子召见钦赐御酒,多少年没听说过如此奇事!况且又年轻,竟是和你阿爷当年登科的年纪一模一样。
    “榜下挑女婿的人,怎么没把他挑去?”宋升打了个哈哈打趣了一句,见母亲身边侍立的两个侄女都有些心不在焉,他不禁若有所思地说道,“说起来,家里三娘和四娘的年纪都差不多了,莫非阿爷是想着给她们挑个天下无双的孙女婿?”
    此话一出,两个少女一时双颊如同火烧,慌忙双双告退,而崔夫人看她们那慌张的样子,和次子对视一眼,顿时也不禁心里暗自沉吟了起来。想到京兆杜氏乃关中著姓,而杜士仪上头又没有父母双亲,家境虽不算如何豪富,却另有生财之道,倘若丈夫真的看上了这年轻才俊,联姻倒是个不错的选择。想到这里,她连忙示意宋升过来。
    “二郎,你去瞧瞧,那位杜十九郎人品才貌如何。”
    杜士仪只以为宋璟刚直不好说话,起初只是一时意气方才直言书判之弊病,可真的被宋璟留下,一番谈话ri渐深入,他却不禁觉得,宋璟是个极好说话的人,只不过言语有时候太过犀利,让人无从招架。就好比其直言相问缘何有奉旨今ri宋宅之行,当他提到前时进宫面圣时提到卢鸿事的应对,宋臻竟是直言不讳地说道:“君无信不立,你所答不差。ri后若再遇到此等事,就该直言陈情,决不可如那等柔媚小人一般阳奉yin违!”
    这只是众多谈话之中的冰山一角,相较于张嘉贞那些生硬的教诲训诫,宋璟的言语虽然直来直去,却流露出真正的期许,杜士仪能够清清楚楚地体会到。因而,当眼看时辰不早他再次提出告退的时候,便深深行礼道:“小子意气直言,却承蒙宋开府拨冗点拨,实在是感激不尽。”
    “你年纪轻轻却能够不以文字而得意,不因成名而忘形,反而思虑颇远,很难得了。你此前所提建言,不急在一时,你毕竟尚未入仕,此事自有我建言于上。”不等杜士仪反对,宋璟就一按座席,竟是也站起身来,“我这些年虽是就要赋闲了,但若什么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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