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唐再续-第2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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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李克用奇道:“可惜什么?”
李曜叹了一声:“可惜,要是有细作潜伏幽州城内,待二位兄长大军一到,来个里应外合,就更加保险了。而且,若是如此,高思继也会更安全一些。”
李克用明白过来:“你是怕刘仁恭情急之下,速杀高思继,来个死无对证?”
李曜点头道:“不错,儿确实有此担忧。”
李克用笑了笑,摆手道:“无妨,细作我在幽州也是有的。”
李曜心道:“我自然知道,要不然我说这个干嘛?”当下装出惊讶模样:“大王在幽州埋过细作?”
李克用哈哈一笑:“你可知我有夜鹰?”
李曜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一拍额头:“原来真有夜鹰!”
李克用微醉的独眼中露出一丝疑惑,问道:“你知道夜鹰?”
李曜装作半醉半醒,苦苦思索着道:“夜鹰,夜鹰似乎在什么时候听过一句,哎当时也没怎的上心,却记不得太清楚了。”
李克用心道:“诸将之中知道夜鹰的人不超过十个,不过这十来个人都有可能会在正阳面前意外提起一句,这却是没法查明了。不过,倒也无妨,正阳忠义,如今又已是一镇节帅,知晓此事也是应该。”
当下便道:“所谓夜鹰者,原是斥候,我沙陀一族自归大唐之后,因为常被当做夷狄提防,不得不加强细作查探,夜鹰便逐渐由斥候变为一支专司细作的暗兵”当下李克用便将夜鹰的来历,以及如今的大体情况对李曜说了一说。然后道:“因此,在幽州,也是有夜鹰存在的只是之前犯了个错,或者说,委实未曾料到刘仁恭那白眼狼如此大胆,使得幽州夜鹰损失惨重”
李曜眼珠一转:“莫非幽州夜鹰之首脑,便是燕留德?”
李克用叹息一声:“我儿果然多智,不错,幽州头鹰便是燕留德自他死后,夜鹰一时群龙无首,手头明明有不少重要情报,却是传递不到我手单线联络虽好,但头鹰一旦身死,却也着实麻烦,此事终是失策了。”
李曜恍然,点头道:“的确如此,不过听大王此言,想来眼下幽州夜鹰已然大体恢复与大王的联系了?”
李克用似乎酒醒了一些,说话清醒多了,颌首道:“已然恢复联络,据夜鹰所报,刘仁恭在事发之前,曾与一神秘人见面,经过夜鹰多方调查,那神秘人乃是朱温座前除敬翔之外的次席幕僚李振。我料刘仁恭有此一变,必是朱温挑唆!”
李曜冷哼一声:“朱温视大王为生死大敌,刘仁恭若反,乃是削大王之势,朱温能不上心?而刘仁恭想要自外于河东,也总得有所倚仗,这二人臭味相投便称知己,狼狈为奸也是情理之中。”
李克用叹道:“只悔当初不听正阳之劝,一意孤行,任用刘仁恭,致有今日之患。”
李曜劝道:“当日儿也只是怀疑,大王不必如此如今局面虽坏,上有一举挽回颓势之机,大王此回太原,只管当作连胜之后心情畅快,一路游山玩水,以此拖延时间,待二位兄长出奇兵于幽州,再定燕云便是。”
“也只能如此了。”李克用又是一叹,忽然想起一件事,一拍额头,道:“差点忘了,你新为蒲帅,手中仅有这万余开山军是铁定不够的,然则河东连番大战,亦有不少损失,要给你调拨兵马,也着实有些为难我意,近日连番大胜,河中侧畔的诸镇一时不大可能来河中生事,你可趁这段时日,抓紧招募新兵,严加训练,以为镇兵。至于开山军,做你的牙兵便是了。”
李曜微笑道:“河中军备之事,儿已有大致考虑,大王可以放心。”
李克用也笑起来:“你既然这般说,想来便是胸有成竹了,河中这一块,我无虑矣。不过听你提‘军备’二字,倒叫我想起一事。前两日我听一些将领抱怨,说你断了他们的冷锻甲,以至于换装无法继续,正阳,可有此事?”
李曜毫不畏惧,点头道:“确有此事。”
李克用反而惊讶起来,奇道:“吾儿一贯公允,这般做法,莫非此举亦是别有用意?”
李曜苦笑道:“却也没什么用意,只是军械监如今产不了冷锻甲了,因此只得停止发放。”
“产不了冷锻甲?”李克用又惊又奇:“这却是为何?难不成军械监摊子铺得太开,没钱了?”
李克用对财务问题纯属外行,军械监的账目现在又根本就是不上交的,他一时听这个说军械监财雄势大,一时又听那个说军械监花钱如水,弄得他完全不知道军械监的财务状况到底如何,但他当日还没将军械监交到李曜手里时,军械监连连亏本,这个他是清楚的,因此李曜这话一出口,他还是下意识地就想到可能是缺钱这方面去了。
李曜知道李克用不擅理财,却也不知道他对财务之事——特别是对军械监的实际财力失察到了这般地步,看来就算有夜鹰存在,这夜鹰也只是精于军、政,对于财务问题,是有心无力的。既然如此,他也就睁着眼说瞎话了,道:“冷锻甲之生产,不少原料必须从拓跋氏购买,除了他那里所产,其余地方的都不成,但拓跋氏最近要去将材料涨价,涨了数倍啊这亏吃得太大了,若是一月两月,军械监或许亏得起,但长此以往却如何了得?因此某便暂停了冷锻甲的生产,晾拓跋氏一晾,他那些东西,卖给别人,还不如卖给我河东的价高,某料不用多久,他们就得反过来求咱们继续购进了。”
李克用愕然半晌,才道:“原来如此,不过这一来二去,也不知要多久,倘若对换装影响太大,却也是一桩麻烦。”
李曜点头道:“冷锻甲之事,儿亦有所忧虑,制造此物之原料掌握在他人之手,终究是个弱点”
李克用独目中精光一闪:“吾儿莫非欲定河套?”
李曜当时便是一愣,心道:“您老赶紧省省吧,拓跋氏现在虽然不算强,但他们那是出征在外,多半都是抱着能抢则抢,不能抢则走的心态去的,这个套路纯属模仿猫科动物:猎捕首先要保证自己的安全。但要是我们现在去打夏绥,情况就完全不同了。夏绥是他们党项人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块栖身之地,我们要去抢,就得做好死磕的准备。虽说如今的沙陀肯定强过党项,但我们屁股后面又是朱温,又是刘仁恭、王镕、罗弘信之流,哪比得上拓跋氏四处无忧?要打党项,至少得保证河北是安定的,要不然腹背受敌其实玩笑?到时候我等大军远赴西北,人家朱温直接一刀捅进太原,那可就是天大的笑话了。”
于是连忙道:“非也非也,河套虽好,如今却不是当取之机。当务之急,还是控扼关中、平定河北,余事皆不足虑。”
李克用“哦”了一声,其实他也没想过要打夏绥,只是他属于好战派,刚才被李曜那话误导,以为李曜有心去取河套,他对李曜的“战略战术”是很有信心的,因此才有那一问。这时知道误会他的意思了,便转过话头,问:“那你方才此言之意是?”
李曜道:“军械监在炼铁一事上,从来未曾满足现状,如今仍在积极研究新的冶炼、锻造之法,前次听闻有所突破,我欲建议大王,对军械监的品衔加以提升,以振奋士气。”
李克用一愣:“各镇军械监都不过这般品衔”他说到这里,忽然自己心中打了个突,暗道:“不过话说回来,天下各镇,谁家军械监有我河东军械监之大能?再者正阳已是河中节度,如果还兼着如此一个七八品小吏,倒也的确说不过去。然而更麻烦的是,军械监再怎么提高品衔,也配不上他这个节帅啊!”
当下李克用便有些迟疑:“正阳,你如今已是蒲帅,这军械监的位置,委实有些差得太多,就算我把军械监掌监提到四品大员(无风注:唐朝的四品的确算大员了。),也比不得你这二品节帅啊。你看,军械监中,有没有谁能继你之任?”
李曜心中一惊,暗道:“还是来了!”
第210章 力挽天倾(三)
李曜自入河东,屡立殊功,但他深知若无军械监在手,这些功劳至少有一大半可能拿不下,或者说无法这般轻易拿下。军械监,实乃李曜手中最为隐蔽的一张王牌,非到万不得已,不能弃之。
不过对于自己地位逐渐显要,军械监掌监之职久任或有不便之事,李曜也算早有准备,只是那办法是否能得李克用应允,却是难料。然而事已至此,李曜也只能将之提出。
当下他便道:“河东河中,原是一家,儿今虽为节帅,仍是大王僚属,军械监新定法规,初见成效,却尚有许多未臻完善之处倘若此时儿因持节河中而使军械监之壮大陷入停顿,则此前数年所为,便有前功尽弃之忧,儿以为不妥。至于军械监品衔难入上流,此亦成法,不宜擅改,以免贻人口实。不过大王却也不必为此多虑,儿有一策,或可为大王分忧。”
李克用觉得自己现在最喜欢听李曜说的四个字,恐怕便是“儿有一策”——但凡李曜说了这四个字,他李克用可从来都是转忧为喜啊!是以,闻得此言之后,李克用虽不知李曜要如何应对,却已然喜在头前,忙问:“吾儿计将安出?”
李曜正色道:“大王如今所辖,西起天德(无风注:指天德军,详见附文注①。),东至山海(无风注:指山海关,这是算了幽州在内了。),北连大漠,南及蒲、泽。这般控疆万里,军需、后勤之事,日渐繁杂,仅一河东军械监,已是不足。因如是故,儿以为可另设一衙门,专司其职,今后诸镇军需、后勤之务,由此衙门统一打理。如此一来,好处明显:一则是,此衙地位特殊,可上表天子,经台阁而立,如此这般,则品衔便好安置;二则是,有此衙门专司后勤、军械,则如刘仁恭之流,今后便被困锁一臂,得兵却未必得械,得械也未必得粮,如此即便各地节帅手握兵权,也难兴大浪,请大王三思。”
李克用面色一喜,但却忽然心中一动,暗道:“此计虽好,可如今能出任这新衙门首脑者,非正阳莫属,然则正阳本身便是河中节帅,手握兵权,若然再将诸镇军需后勤全交他统一掌握,则日后各镇势必只能看他眼色行事,届时,则我李克用被置何处?”
不过,李克用久居上位,纵然有时候有些大大咧咧,此时既然想明白这点,也不会立刻点穿,反倒笑得欢快起来,装作毫不经意地问道:“正阳此计,大合我意,正是一箭双雕之妙策。不过这衙门若果然得立,我意也只有正阳可以担当得了,不知正阳可愿为我分忧?”
李克用说话间,心中已然在想:“若正阳说‘愿为大王分忧’,我便只好不顾他的颜面,强行将军械监收回了,至于这衙门哼哼。”
谁知李曜闻得此言,却反而面色一肃,果断摇头,拱手道:“大王此言差矣!大王,此衙门若然成立,其首长只能是大王您本人,儿与其余河东任何一将,皆不可以替代,否则于我河东而言,这衙门就是祸不是福,儿乞大王慎重。”
李克用一怔,错愕满脸:“这这是为何?”
李曜肃然坐好,沉声正色道:“大王,此衙若然设立,当为诸镇所忌,然则因掌事权,偏又为诸镇所需,如此则地位特别,分量极重。若儿或我河东任何一人出任此衙主官,哪怕诸镇节帅,亦只能唯唯以奉,倘若此人忠诚无二,或许暂无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