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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部分

东唐再续-第1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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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这位拔也·尤裴勒说拔也乃是可汗姓氏,这个倒是确有其事,回纥汗国的君主就姓拔也。至于这位拔也·尤裴勒是怎么来到河东的,李曜也能猜出个大概。
  这其中有一层很关键的原因,就是李克用的沙陀朱邪姓氏。朱邪其实就是“诸爷”,就是“许多父亲”,因为沙陀人的祖先据说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因而其姓“诸爷”。有传说这“诸爷”之中,就有拔也部。因此从这个角度来看,后来回鹘衰落之后,一部分拔也氏人随着沙陀内附,是很平常的事。
  李存信自己就是回鹘人,他用回鹘人做自己的牙兵旅帅,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李曜想明白这点之后,便对尤裴勒的身世不感兴趣了,只是打量了一下此人,才微微有些心惊。此人的个头只比憨娃儿略矮,竟然跟李曜差不多高,而健壮犹有胜之。李曜如今目力极佳,一眼就看见他的手指修长而虎口一圈生有厚茧,显然平时经常练武或者战斗,只怕多半是个高手。

  

  第126章 盖寓之心
  拔也·尤裴勒知道,李曜既然已经现身,跟憨娃儿再说下去便完全没有意义,飞腾军上下走知道这位朱旅帅简直就是李军使的影子,绝不会违背李军使的意志半点。
  尤裴勒乃是李存信的牙兵旅帅,亲信中的亲信,自然不会连这点内情都不知晓。虽然今天还是他和憨娃儿打的第一个照面,但他也已然清楚,憨娃儿之于李曜,就如同不动明王之于大日如来,前者乃是后者的忿怒像。就好比李曜一怒,憨娃儿必然暴起。
  于是他根本不搭理憨娃儿的话,而是径直朝李曜抱拳一礼,强笑道:“李军使,末将此来,乃是奉李都校之命,来抓捕两名嫌犯,听说那两名嫌犯此时正躲在这郑家祖祠之中。李军使牙兵围住郑家祖祠,却不准人进入,莫非也是发现了这两名嫌犯,是以先看管起来?若是如此,末将替我家都校谢过军使高义,末将正是来办此时,还请军使行个方便,将那两名嫌犯移交给末将。”
  尤裴勒这段话,将“嫌犯”和“都校”二词说得格外重一些,用意不必多说。
  李曜听完,淡淡然道:“某读书十余载,武德律、贞观律、永徽律、开元律等等,也都曾读过,从未听说民间百姓犯事,需要藩镇镇兵之高官、蕃汉马步都校来过问的某这大兄,未免管得太宽了点。若是大王与盖仆射知晓,只怕都是要不喜的。”
  尤裴勒笑容一僵,缓缓道:“李军使的意思是,这两名嫌犯应该交给晋阳县令?这也好办,末将这就通知县府,请县府差役前来拿人。只望李军使届时莫要再相阻拦才好。”
  李曜却微微摇了摇头,道:“你口中这两名嫌犯,某却以为是两名原告,这两名原告所告之人,在我河东位高权重,身份特殊,县府只怕是管不下此案的。”
  尤裴勒脸色一变,目光中露出蛇眼一样恶毒的光芒,语气转冷:“李军使此言何意?”
  李曜恍如未见,依旧淡淡然说道:“大王自云州归来之后,特意重申军纪之重要,言此动荡之际,战乱频仍,欲要保住一方平安,就必须严肃军纪,不可有恃强凌弱、侵犯百姓之举。大王言犹在耳,有些将领却偏偏恍如未闻,依旧我行我素,弄得民怨沸腾,怨声载道,此等大事,某今日与闻,不敢怠慢,是以已然遣人禀告盖左仆射,请他老人家亲自来此定夺。”
  尤裴勒脸色大变,目中怒气一闪,喝道:“李存曜!你可知你今日之所为,便是你明日之所悔么?”
  李曜双目一凝,沉声道:“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马车外,雨声不歇。马车中,沉默无音。
  盖寓只是年过五旬,却苍老如六十岁的花甲老人。河东,有太多的事要他操心。
  他愿意为河东操心,因为河东是大王的王业之基。大王,则是他盖某人的伯乐。
  大王得到河东,已近十载,但盖寓知道,大王在河东,地位并未真正稳固。没有河东士林的全力支持,仅仅以军权强压政权的方式统治河东,这并非上策。
  然而,他清楚,大王并非没有主动争取河东士林的支持,只是大王的出身或许寻常百姓不会计较太多,但士林中人,如何会不计较?华夏历来的正统观念,早已根植在这些文人士子的心底里去了!
  十年了,以太原王氏为代表的河东士林依旧没有接纳大王的意思,谁又知道,仅仅为此一条,他这个平时里受河东全军敬仰、威风八面的盖左仆射就伤了多少脑筋?
  他的各种谋划并非全然无用,至少在这近十年中,王氏等河东士林虽然并不相助李克用,但也很少在各个方面谴责李克用或者在其他问题上拖李克用的后腿。可以说,这也是盖寓协助李克用治理河东以来的一大功绩。
  然而在盖寓看来,这是不够的。大王不能屈居于河东一隅,否则平定乱世,中兴大唐还从何谈起?
  是的,盖寓的理想,的确是中兴大唐。作为一个好学苦读的儒家,盖寓虽然出身边将世家,却对儒家文化情有独钟。忠贞,是他的意志;中兴大唐,是他毕生的理想。
  然而以他的出身来说,做朝廷的宰相太难太难,唯一的折中,是做藩镇的“宰相”。在盖寓看来,当这个藩镇足够强大以后,他未必不能成为朝廷的宰相,未必不能中兴大唐。
  这个想法很理想主义,但盖寓就是这么想的。从古至今,多少学匠大儒抱着看似飘渺的理想成为后世人景仰的“圣人”、“贤者”?盖寓从未奢望后世把他看做圣人贤者,他有自知之明,但他却希望后人能将他看做一代名相或者至少一代名臣。
  人越老,越在乎身后事,自古便是如此。
  中兴大唐,这个理想在盖寓看来并非没有希望,他知道李克用是有野心的,但李克用的野心只是让沙陀人在大唐不受欺辱,希望沙陀人有如汉人一般的地位。至于个人权势,盖寓觉得李克用并没有做中原王朝皇帝的巨大野心,这也是盖寓竭尽全力辅佐李克用的原因之一。
  对于盖寓而言,李克用的实力越强,他的理想就越容易实现。这两年来,他越发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如以往,因此对一些过去比较忌讳的事情,现在也不再那般忌讳。
  譬如立嫡立长之事,盖寓过去是绝口不提的,而如今却多次劝说李克用该考虑此事了。
  既然已经开始介入此事,盖寓也就少了许多顾忌,对于李克用麾下诸多义儿的权势,他一贯持谨慎态度,认为不能给与过大的权力,尤其是对于有可能争嫡的几人。
  李存信,当然是其中之一。
  盖寓的马车行至街口拐角处,正听见李曜在雨中沉声说出:“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他忽然对车外的把式道:“停车。”
  那把式驾驭马车二十年,经验丰富之极,听到这话,立刻拉住马头,将车停住,问道:“仆射,有何吩咐?”
  盖寓在车中说道:“无甚,先听听他们说些什么,再过去不迟。”

  

  第127章 兄弟之义(上)
  尤裴勒虽然汉话说得与汉人一般无二,但毕竟并未读书,不知道李曜这话出自《离骚》,好在意思倒是听得懂的,当下便沉下脸色:“军使这话的意思,就是非要与我家都校过不去了?”
  李曜毫不退缩,肃然道:“某并非要与任何人过不去,但某读圣贤书十余载,圣人谆谆教诲,某时刻不敢或忘。今日既然行至此地,遇见此事,若是不管,如何对得起天地良心!”
  尤裴勒深吸一口气,眼睛眯成一条缝:“军使确信,再不后悔?”
  李曜傲然道:“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某家做事,俯仰无愧天地,何悔之有!”
  他这话一出口,街巷转角处马车中的盖寓双目一亮,若非自知隐于暗处,简直恨不能击节大赞!他心中忖道:“前者细作回报,言李曜在代州之时,久有君子之风,敦厚仁德,人人称赞,某那时还有些将信将疑。后来他来我河东,我也只是见他丰神俊朗,气度脱俗,儒雅翩然实为我河东之魁首,是以对他有所偏爱。然则今日之事,若果然如他方才所禀报一般,那么便不是他因两派相争而故意陷害存信,只是君子眼不藏污,耳不纳垢,才忍不住要出来主持公道。可倘是如此,某却该如何处置才好?”
  盖寓心中犹豫,继续思量:“存信与存孝之争,已不是一日两日,大王一日不立衙内,二人两派就永远不会停止争斗。然则最近一年来,存孝这派大出风头,他自己击败朱温、张浚两大强军不说,就连站在他那一边的存曜,也是连立大功,风头一时无两,此番以千人兵力击退两万余定难军大军,也足以确立他当世名将之地位。这一来,存孝的优势就更加明显,虽然他如今仍然未能位至镇帅,但以他的功劳,只怕就算大王,也压制不了多久了。到时候存信固然挂着蕃汉马步军都校的偌大名头,实权却大不如存孝,他这一派岂非就要被全面压制了?若是这样,存孝的实力更加有可能尾大不掉,终究要成为大王的麻烦,此事不可不慎。”
  “只是今日之事,若是不秉公处置,只怕存曜势必不肯善罢甘休。他与王家素来交好,那王家娘子对他分外关怀,虽是事出有因,却也未必没有儿女之情参杂其中,倘若存曜因为今日之事发动王家,在士林中掀起声浪,莫说存信必然声名狼藉,便是某家,只怕也得带上一顶欺压良善的大帽子,死后千年仍遭人唾骂这个代价太大了,太大了。”
  盖寓按捺住心中所思,又继续听二人对话。
  只听得那拔也·尤裴勒说道:“既然如此,末将无话可说,只好回去禀告都校,说末将无能,说服不得李军使,请都校亲来处置了。”
  李曜淡然摆手:“那你便为某这大兄传话,说小弟正盼他来说明情况,若是有人冤枉大兄,而小弟不察,至有误会,则小弟亲自上门负荆请罪;若是大兄确有不遵大王号令之事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到那时,小弟却是不敢讲什么情面的了,只好请大兄体谅则个。”
  尤裴勒冷冷地道:“军使的话,末将自会转达,告辞!”
  “不送。”


  

  第128章 兄弟之义(下)
  尤裴勒转身就走,李曜却对憨娃儿问道:“你来之时,黑鸦军中,可有某家兄弟坐镇?”
  憨娃儿微微一愣,想了想,答道:“那时益光将军似乎正在黑鸦军军营之中。”然后奇道:“军使问这个作甚?”
  李曜微微一笑:“若是九兄当时正在营中,此时他只怕就要到了。”
  憨娃儿楞道:“到了,到哪了?”
  他话未落音,便有战马蹄踏之声传来,众人放眼望去,正是李嗣昭带着二三十名牙兵冒雨狂奔而来。
  李曜的脸上露出笑容,憨娃儿却愕然愣在一边,喃喃道:“怪事了,军使怎么知道益光将军来了?俺没有跟益光将军提起啊。”
  李嗣昭一马当先,顾不得一身雨水,高声问道:“正阳,出了甚大事,怎的冒雨调动牙兵?”
  两人此时尚且相距二三十丈,于是李曜笑着拱手,也大声道:“无甚大事,保护现场而已!”
  李嗣昭在马上微微一怔,却没再问,而是纵马飞奔至李曜面前,利落地翻身下来,将马缰随手往旁边一甩,早有他的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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