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赋-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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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意撩拨挑起事端的。昭彤影在此过程中一边听一边愉快的享用美味佳肴,间或还不忘招呼自己的客人,开两句玩笑。而打断这份悠闲的是琴林卓口中吐出全场皆闻的四个字“狐媚、娼妇”,这四个字一入耳昭彤影立时起身叹息道:“看样子今天是要怠慢明霜公子你了。”正要掀帘而出,又是“啪”的一声,也不知道哪一个人挨了一巴掌。
刚刚放下手的昭彤影还没从接下来某个人的咆哮中推断出到底哪一个受了这一巴掌,但听铺天盖地“犯上、放肆”的叫骂中夹杂着一个沉稳的声音,说得也是“放肆”这两个字。奇妙的是,这个声音一传出帘外顿时一片安静。
如果说明霜突然改变的脸色还没让昭彤影想到来人身份的话,紧接着想起的声音也算为所有人解惑了,那是水影清雅平静的声音,说的是:“和亲王殿下金安。”
昭彤影闻言一笑,再不迟疑,掀帘而出。
和亲王苏台。清杨是爱纹镜雅皇帝长子,原本该是尊贵无比的身份。只可惜这位皇长女的生母并没有显赫身世,清杨是苏台爱纹镜在当皇子巡视边境时与随侍宫女所生,时是爱纹镜尚未娶妃。据说爱纹镜得知宫女怀孕时大惊失色本想让那女子堕胎,可就在这个时候传来皇帝病危召诸皇子回京的消息。爱纹镜将这宫女留在当地,自己飞马回京,入京第二天皇帝驾崩,他一跃为新君,这个皇长女也因此保了下来。年轻的皇帝并没有给一度受过他热情的宫女想象的地位,而是按照苏台王朝传统将清杨归入刚刚册封的恒楚皇后名下。对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皇女,皇后自然高兴不到哪里去,帝后之间常年不睦,这也是一个原因。
这一年二十七岁的清杨是一个典型的安靖国公主,自幼饱读诗书、文武兼修,无论在政治才能还是学识上都不逊色于前皇太子迦岚。她精通文史,也喜好美色,从服礼以来不知道宠爱过多少美少年。
昭彤影任殿下书记时与清杨也算有一些交往,此时站在门边望过去,但见她并没有穿亲王的服饰,看样子也来了一段时间,应该和她一样在包间内听热闹。目光微微一扫,正好处于矛盾中心的那人也转头看过来,两人目光一交都是淡淡一笑。后者旋即移开,复望向清杨一边道:“打扰和亲王殿下,是水影无礼。”
清杨哈哈笑着说了几句王傅不用多礼,然后脸色一沉喝道:“琴林卓——”
被点名的贵族女子一个激灵,只听紧接着两个字“拿下!”
上篇 第三章 少王傅 下
她淡淡说:“把她送到琴林映雪那边,问她到底怎么教管自家女儿的。这是连当今圣上见了都要称一声‘王傅’的人,她家的女儿倒敢在大庭广众之下一口一个狐媚,本王看来琴林少司寇还是该把女儿送出去当几年县官才好。”
昭彤影差一点笑出声来,心想好,这一下又连降两级,不知道琴林家这一次打算把帐记在谁头上。想着丢了一个眼色过去,心道“做好的台阶,王傅你就往下走一步吧,现成的人情,不做白不做啊”。哪里想到那人本来还看着这边,和她目光一接索性侧过头去。也就这个时候楼板上脚步声急,一个人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来,琴林卓一见她眼睛一亮叫了声:“三姐救我——”
来人狠狠瞪了她一眼,并不理踩,先走到苏台清杨面前深深一礼,又低声说了几句求情的话,说的在情在理、不卑不亢。清杨笑了笑道:“你家这位四小姐并不是对本王无礼,本王倒是无所谓。”
这人转过身到水影身边缓缓道:“舍妹无礼,在下也不敢请王傅原谅。但盼看在正亲王妃面子上,今日就放过舍妹,在下必定回报当家,严惩不贷。”
从踏入清雨楼见到琴林卓那一刻起,这个年轻女子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点笑容,先看看和亲王,目光一转又落到自己身边那名青年男子的脸上,刻意在清晰的五指印上停了一下,这才望定琴林家的老三,缓缓道:“大人言重了,一点点误会罢了。说来也有水影的不是。”
来人又行了个礼,随即对她身边的男子笑道:“也容我代舍妹向日照道歉,过两日我备一份礼给日照你压惊吧。”
水影嫣然道:“这倒不必,他当不起。”目光一转:“走吧,我也没胃口了。”这句话是对那唤作日照的青年说的。
昭彤影发现明霜一直没有出现,显然是不愿意见到清杨的缘故,虽然心中有一些疑问,却也不打算立时去弄明白,眼见那两人往楼梯口走去,立刻往最近的小二手上丢了一锭银子说一句“多的是你的赏钱”就匆匆追了上去。
“水影——”
皎原清雨楼下,落茵铺地,流水萦绕,青年女子在水畔回头,唇边有笑目光温柔。
她说:“许久不见了,昭彤影。”
一瞬间,宛然时光倒流。
四年前,她在皎原送她归隐,那时秋风落叶,她站在官道上看马车辚辚远去,而她探出身来招手。
一挥手间,送走三年友谊,也送走她们华彩的少年时代。
如今她在皎原叫住了她,而她嫣然回首淡淡问候,宛若四年时光不过是四个昼夜,而她们还是当年出同车、入同席,携手笑傲王侯,夜半长坐殿阶的知交好友。
照着昭彤影的想法,原本一进京就要去探访这位昔日知交,然而当时她身为迦岚幕府首席幕僚,事情多的恨不得能不吃饭不睡觉,只能一天天搁下。等苏台迦岚封了正亲王也坐稳了大司马这个位置,而她自己排除万难得到殿上书记职位,终于重新被苏台朝廷认可后却不急着去登晋王府的门。
原因无他,时间越多,听到的知道的也就越多,而知道的多了就会发现种种不便。
当年她放弃春官职位挂印而走时不止一次劝她与自己同行,她说你当了这么几年女官长处置了多少人,哪个背后没有几名四位以上官员撑着;还有,你在先皇面前说话有分量,多少人求你救人,你又应过几桩?而且,又有多少人是在你一句话下送了命?不错,那些话都是清心殿、栖凰殿夜半无人时候,可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你留在京城往后步步艰辛,何不与我一起退隐山林,从此笑傲烟霞,不比京城愉快的多?
她每一次但笑不语。昭彤影只当她不愿意从此靠她这个做朋友的度日,劝了几次没有回音也就作罢。这次回京见她依旧稳稳守着少王傅的职位,而从过去相好的同僚口中听来好像也没多少人敢招惹。原本只是疑惑,还曾产生过“到底是昔日的女官长,手段果然不同凡响”,时间长了也就明白了原委,说来说去只有三个字——花子夜。
提到少王傅水影这四年多的日子,人人都称赞一句“才华卓越,不负盛名”,再往深里就颇多忌讳神色。待到酒后,交情深的难免透出一两句,最常见就是苦笑着摇摇头说一句“少王傅啊——那是正亲王殿下倚重的人。”
那种神情恰如当初这个十五岁的后宫女子杏花得攀、琼林夜宴时同科投过去的目光,他们在旁人看不到的时候小心翼翼拉你道边上,然后斜着眼压低声音说:“那个人啊——那是今上宠到天上去的人”然后是非常非常暧昧的笑容。
水影含着笑容走到她身边:“怎不见你带来的人呢?”
“我带来的人?”
“适才清雨楼上,你身后珠帘数次欲掀未掀,我还在想昭彤影的新欢怎么是如此害羞的人了?”
“啊,皎原邂逅罢了,并不相识。”
“哦——”略一皱眉,突然一笑道:“你好大胆,连和亲王殿下的人你也敢招惹?”
“怎么说?”
“欲出不出,必定是在场有不想见或是不能见的人。琴林卓什么眼光我们都知道,她看上的人你连多看一眼都不愿。这么说来,只有——”
“水影——”她故意沉下脸:“这可是一个无辜人的清白哦。”
两人并肩而行,行过夹岸杨柳,昔日深宫之中能够坐在清心殿前台阶上,畅谈古今、纵论国事,点评天下英雄、笑傲世间王侯的这两个年轻女子,再度相逢能够找到的话题也不过就是别后如何如何。
转眼,斜阳向晚。
一直跟在后面不打扰那两人说话的青年日照走上前轻轻道:“女官,您一天没吃东西了,我们回客栈吧。”
“何必住什么客栈,我的皎原别业入不了你的眼了?”
“你说——方便么?”她淡淡笑着:“各为其主之下,我还能下榻在你的皎原别业?”
“此话怎讲?你我同朝为官,主只有一个——宝座上至高无上的那一个,怎么叫各为其主?”
她冷冷一笑转头道:“日照,我们走。”
“水影——”
“若不是各为其主,昭彤影怎么会在我面前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
“你呢——你心中又是怎么想?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并不是我。”
她几乎立时就要反口,突然觉得衣袖被人拉动,略一侧头目光与日照相接,见他轻微摇头神情里显然是不认同的模样。顿时心中也有说不出的感慨,叹了口气道:“你叫住我并不是为了吵架吧?”
这句话一出口,两个人都笑了起来,宛然高山冰破、春水溢流。
年轻的少王傅深深叹了口气道:“你得有良枝而栖,我在京城听说,也十分高兴。有迦岚殿下助你一臂之力,从此往后再也不用担心琴林那些人的花样。少年时那些志向,在你身上或许有实现的那一天。至于我苟且偷生罢了。这些年来,若是没有那人人,今日我定不能再与你相会于此,那个人——”
“行了,”昭彤影愉快地笑起来:“还记得当年我在琼林夜宴上第一次见你时说过些什么?”
“记得”
“我的想法从未改变。”
“我也是”
一阵风,一层落花,她轻轻拂去肩上菲薄的花瓣:“你入京后不久是不是遇到过刺客?”
“跳梁小丑罢了。琴林家的手段越发不入眼了,看样子这个家族的荣耀也快走到极点了。”
“不——我觉得这件事与琴林家无关。你身后是苏台迦岚亲王,琴林家身后是当今偌娜皇帝和花子夜亲王;先皇驾崩时琴林家将你迁至春官,确是报复。可如今,你们之间的恩怨不过是前尘往事,琴林家不见得有兴趣翻旧帐,那个时候真的要刺杀,还不如刺杀迦岚殿下。”
“你的意思?”
“朝廷之上本来只该有一个共主,今日这种拉帮结派各为其主的局面是许多人不愿意看到的。昭彤影啊昭彤影,你若是不出山,迦岚亲王今日未必会让人这般忌惮。亲王得你,也不知到底是不是福分。”
“怪了,我可没有挑唆亲王什么事,怎么人人都用看叛臣的眼光看我?”
“你或许什么都没做。可是,哪个人不知道昔日殿下书记昭彤影壮志凌云,她向爱纹镜雅皇帝上万言书,直陈见习进阶已被滥用,请求皇帝修改苏台王朝进阶制度;她竭力反对亲王分封拥兵制,说这是伏下有朝一日天下分裂的隐患;她心中,有的是一个崭新的安靖,一个盛世的苏台。哪个人不知道,昔日昭彤影就是因为看到大志难酬故而弃官远隐,而这四年中请你东山再起的为数不少,都被你一一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