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赋-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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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能娶你过门的主子。现下有主子念旧情要收我,还要大红花轿问名下聘,对宫侍来说,就像是做梦一样,不,梦都不曾这么美好——可是,我还是不愿意。这两天我问了许多人,人人都说好,都说应该去,可每问一次,我就越发的知道自己是不愿意的。”他站在海棠树下,风过处,枝头积雪纷纷落,他手扶枯枝喃喃道:“您肯定也要说将来我会后悔的,可将来的事谁知道呢?我要是走了,不用将来,立刻就会后悔。”
一簇雪落在领子上,水顺着衣领渗进去,冷得他一抖也就清醒过来,顿时脸上飞红,向着洛西城深深鞠躬后快步离去。
想到这里洛西城抬起头来望定昭彤影,缓缓道:“这些天来,我常常想,当年我若是有日照一半的决心,或许就不一样了。”
到了这个时候昭彤影终于知道洛西城来访的真正目的,而这个认知让她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不知道该庆幸自己心胸宽广呢,还是该哀叹自己实在是倒霉。一个人落到要替自己的昔日所爱之人去争取“情敌”的心,所能有的大概也就是这种心情了吧。
她第一次见到洛西城的时候刚刚升任殿下书记,已经在琼林夜宴上结识了年轻的文书官水影,又在西城家的宴会中遇到了和水影同科进阶的洛西城。静选笑吟吟的对她说:“这是洛叔叔的侄子西城,比玉台筑小几个月是我们家的宝贝,家母疼他的很。”洛西城略带羞涩的抬起头,她在第一眼就被这个冰雪澄澈的少年所吸引。
进阶成功让养在深闺的洛西城为京城名门所知,很快赢得了“京师第一美少年”的声誉,京城女子一时竞相追逐,即是爱慕这京城第一的美人,也是为了西城家显赫声誉。然而拔得头筹的却是京城中风流一时冠的昭彤影。
那个时候她算是天时地利人和,上有洛远支持,下有静选协助,而她的美貌同样打动十九岁少年的心。也是在西城面前她第一次有了成家立业的心愿,甚至对洛远说:“洛是个好家名,历史悠久,能加入这样的家族乃是莫大的福分。”她对他百依百顺,用尽了心思,而且发乎情止乎礼,相交数月居然连碰都不曾碰过他一下。而受到她宠爱纵容的洛西城也用近乎崇拜的柔情回报着她,温柔顺从,期盼着她来提亲的那一天。
所以,当西城静选忽然对她说:“你在做些什么啊,为什么三弟这些日子心绪不宁,悲悲切切,是不是你辜负他了”的时候,她第一次有天旋地转的迷惑感。她不动声色的来到西城府——夏日浓荫,荷花正好,你我皎原赏景如何?
别院合欢树下,清酒酥点,她似笑非笑道:“西城心中有了我之外的人吧?”
他愕然看着她,怔了许久许久,忽然放声大哭。
她的心顿时沉到了千丈寒潭的最深处。他且说且哭,她一言不发,待他话音方落,她站起身冷笑两下一言不发得扬长而去。留下他一人对着满桌合欢放声大哭。
再几日,她又将洛西城带到皎原,请来水影,水边那人青衫白裙临风欲去,她说:“那孩子前些日子在你这里做了什么,我都知道了。”她指的是前些日子西城照容奉皇命巡视时重病外省,皇帝以后宫女官长为使前来探病,洛西城深夜敲门自荐枕席。那日合欢树下,年少的洛西城在她平静目光下一一讲述。
青衫的人儿浅斟慢饮,淡然道:“少年人心思浮躁,一时间糊涂也是常有的。过两日就好了,你也别为难他。”
她微笑着转向洛。西城道:“我对你心意如昔,你怎么说?”
水影忽然冷笑道:“你们两人的家事,拉上我做什么。”
他见她转身要走,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站起身来大声道:“我心里喜欢的是女官,即便般配不上女官,我——我也求一夜夫妻。”
一瞬间心丧若死,知道这个少年的心一去不返,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后来那段混乱的日子里昭彤影唯一庆幸的是总算还没有正式文定下聘,否则她这个京城浪子的脸可就丢到天边去了。输给自己的好友也就算了,问题在于抢到美人心的那个并不领情,甚至在照容带着天官大宰登门提亲的时候回绝道:“洛。西城与昭彤影已论及婚嫁,却无故反悔,如此朝三暮四心意不定之人,岂是我水影良配。”
洛西城绝望之余,加上无法面对暴怒不已的洛远,接受了信任扶风大都督邯郸蓼的聘请,踏上漫漫黄沙从军路。
老实说,这一次洛西城回京,昭彤影心中一点渴望都没有是假的,未必是旧情难忘,多少还有浪子尊严作祟。然而这三两句话又将那点盼头吹得烟消云散,五年凄风苦雨边塞明月,那个人的心依旧只在一人身上。
他说日照决绝勇敢,说的何尝不是他自己。他说痛悔当初轻言放弃,便是说今日从新开始再无后退。
“西城——”她目光炯炯:“你心意可是一如以往?”
他斩钉截铁:“是!”
“可要我帮你?”
“求之不得”
苏台王朝从成立的那一天起就注重忠义二字,所谓的忠也就是主与从、上与下、长与幼之间依附而绝对的服从。这与南平部落选王,王统合各部落同时又受部落限制的制度截然不同,也与北辰更为松散的部落联盟制大相径庭。苏台的忠义来源于比她有着更为悠久历史的西泯,以君为至高无上,君臣母女交相更替,一层一层构筑依附和顺从的阶梯。而这个阶梯中最极端的表现就是主与奴。
在北辰,主与奴之间也就是买卖和生杀予夺的绝对权利,奴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而主也不需要顾忌奴的心情。而在西泯和安靖,主与奴之间的关系就不怎么单纯,奴仆的人身依附根据契约的不同有松有紧,而即便是买断了终身的奴婢,生死也不完全由主子来决定。要夺走一个奴的生命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弄得不好,降职赔钱是小,身败名裂、家破人亡的先例也不是没有。正因为这种不纯粹的关系,忠才被提到了至高无上的地位。奴对主忠诚不贰,相应的主也要回应奴必要的信任和感谢。这种相互依托的忠从君到臣,从母到女,从主到奴。
苏台上到君王下到普通富家子,但凡有家奴存在的,其间必有几个亲信。对于主子来说,有些亲信的仆从甚至比血缘至亲或同床共枕的夫妻还要可信。在君王,至少苏台建国以来充当皇帝亲信角色的几乎都是女官长。主持后宫各种事务的女官长通常十一二岁见习入宫,与皇子们亲密无间,等到皇子成为皇帝,少年时代的陪伴就成了托福心腹事的女官长,也正因为如此,女官长若没有特殊原因一朝天子一朝臣,不轻易更替。先皇爱纹镜的第一个女官长也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亲信,直到她病逝才换了第二个,又因为清杨的绣襦事件一怒之下换上了年轻的水影。或许正是因为承担着这种亲信的使命,后宫女官们常说自己是苏台最高贵的奴婢,女官称呼自己的直接侍奉的人也用“主子”这个词。
昭彤影的亲信也是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家生奴婢,两人从懂事那天起就玩在一起,她到锦绣书院那人就是书童伴读,出入朝堂立业那人就成了总管。这是个二十六岁的青年女子,眉目端正,性情则和主子很有几分相似,一般的豁达开朗爱笑语。最大的区别就是没沾上半点风流毛病,二十一岁那年看上了家中新进的侍从,得到主子同意后结为夫妇,五年来情意如初。她的奴籍早在昭彤影服礼正式当家的第一天就废除了,主子当着她的面烧了卖身契,其后又烧了她夫婿的卖身契作礼物。这就是做主子的给下人的回报和恩惠,换取的当然是下人的忠心不二。这日洛西城与她的主子说说笑笑了一整日,她虽没在面前伺候,可从下人端茶送水那些瞬间听到的话也就明白了五六成。待送走西城,见主子一人在书房外的石凳上坐着,一手支颐仰望着疏落寒枝间二月的上弦月,听到声响微一低头,轻招一下手。
年轻的总管笑吟吟走上前站在主子身边,微一俯身低声道:“主子,才见了美人怎么就心事重重的?难道感慨岁月无情,美人易老?”
“哎,眼睁睁看着一个绝色美人的心缠绕在别人身上已经痛断肝肠,何况还要亲手将这思之念之、求之不得的美人推到别人那边去”
“主子难道要撮合洛少爷和王傅?”
“你家主子我堪称心胸宽广之楷模。”
总管噗嗤一笑,以手捂口身子不停的颤动,昭彤影沉下脸:“放肆,难道你家主子是死缠烂打,自己的不倒也不许别人幸福的?”
“不是不是——”好容易停下的笑在这四个字后又迸发出来,这一下做主子的再也挂不住伸手在她头上敲了一下。做下人的小心翼翼呼一声痛,随即一脸委屈,望着主子道:“主子的心胸是宽广的很。不过是前两天晋王府的人来串门,不知道哪个女官说到有人拿晋王和司殿开玩笑让晋王迎娶司殿。主子你就急着要来插一脚,赶在不知道哪个王公贵族开口前替王傅作成了这段媒。主子,您这不叫心胸,叫心机!”
昭彤影愣了半天又敲了她一下,挑眉道:“看样子能干的人倒也不是全被咱们王傅得了,我才说日照聪明的叫人羡慕,你倒也半点不差。”
“奴婢只是跟随主子久了,知道主子的心意罢了。”
“嗯——什么!”柳眉倒竖:“你是说我素来诡计多端心胸狭窄?”
“奴婢不敢主子,这王傅爱娶谁嫁谁主子您这么操心做什么,奴婢实在好奇的紧。”
“不明白了?”
“真的不明白。小的想来想去,除了晋王那事好似和和亲王殿下有点关系,而主子您又喜欢和亲王对着干,其他就想不到了。”
脸色一沉:“想的够多了。想成这样还要我给你解释什么,都钻到肚子里了。”
“那不过是和亲王一句玩笑,主子怎就当了真?”
“玩笑么?你不曾见过晋王,若是听过晋王谈论司殿时的语气,提到司殿时候的眼神,你就知道那是不是玩笑。你记得么,一年前就有人说大家开玩笑的时候常说王傅不如等晋王服礼后嫁过去当王妃,记得么?”
“那也是玩笑话。”
“晋王年少失亲,自恒楚皇后去世后直到由水影照顾才复得亲情之欢,晋王情窦初开,王傅年轻貌美,若是再有人提点两句,我倒不觉得这是玩笑。”
“原来主子不是心疼洛西城,而是不想让和亲王做成人情。既然如此,主子你怎不替晋王殿下说媒,事成了还卖皇家一个面子。”
“事成了的确好,可是,就怕有人不领情。这件事成与不成,在我看关节不在我们的王傅大人喜欢不喜欢,而在另两个人身上。”
“”
“日照和花子夜。”
“日照?”
“啊——假做真时真异假,情到浓时情转薄。无情还是多情,也不过一线之隔。”
总管白了白眼,忽然想起一件事,插道:“主子,洛少爷说在丹霞的时候日照的一个旧主子来提亲,要迎娶他当侧室,是不是?”
“没错。”
“日照伺候过的人不都是昔日的后宫女官么,有一个最近刚刚到京城,好像就是从丹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