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赋-第2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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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地上舒服到他不愿意起来吗?宛明期拧起眉毛,掀开被子打算把他抓起来,刚要动作,耳边传来了低低的笑声。
那个有着漆黑眼睛的青年看着他,微笑,“真好,”说完,大抵是太累了,路臻身子一歪就栽到了一边。
宛明期吓得立刻从床上跳了下来,也顾不得自己的箭伤,一把把路臻抱起,一叠声的叫着医生,等医生来了,看到的是本来应该探望病人的人正躺在病人的床上,而病人站在一旁手忙脚乱。
一看躺下的是路臻,医生也不敢怠慢,立刻把脉诊疗,折腾了好一会儿,才长舒了一口气,起身对宛明期说到,“殿下无防,不过是劳累过度睡着罢了。”
好、很好、非常好。
宛明期略略挑了下唇角,把大夫送出门,站在那人床前,本来想狠狠把他叫醒,但是看着路臻睡着之后的容颜,忽然心里就软了。
坐在床边,看着占了自己床位的家伙,那张平日看来俊美潇洒的容颜现在看来带了点点稚气,宛明期叹气,却在呼出气息之后,微微弯起了唇角。
这就是,自己以后要为之效忠一生的君主吧?
这么漫漫想着,靠着床柱,宛明期也轻轻闭上了眼睛。
“诶诶,那时候我和你都还年轻呢”他微微眯起了眼睛,眼角的皱纹里似乎都盛放着怀念的味道。
手里的酒又尽了一杯,他以一种柔和又带着倦意的眼神凝视者前方,“换了是现在啊,看你摔到地上,我大概会等着你自己趴到觉得冷,自己爬起来为止吧?”
所以说啊我现在老了呢。
这句话最终却还是没有说出口,他只是摇了摇头,抬头望去,窗外明月如钩,最是寂寥。
路臻早在册立太子的同时就举行了大婚,娶的太子妃是南平境内最大部族的族长的女儿,过了一两年,太子妃有喜,按照南平的规矩,也为了显示亲厚,路臻护送怀孕的太子妃回部落待产。
大抵也是宛明期平常做人实在有点小失败。终于一干重臣们趁着路臻不在,逮着了个机会,上去狠狠的告了宛明期一记刁状,南平皇帝这几年一直病着,没有什么精力处置朝政,也就随他们去了。
宛明期从来都不是一个不知机的人,他一得到这消息,立刻逃之夭夭,结果兴冲冲去捉拿他的人,却只找到了他放在书桌上的配印绶带,人却早带了自己的女儿凝川远遁了。
就在一群人扼腕不已的时候,远在南方的路臻也接到了这个消息,他没有勃然大怒,甚至没有使者预期该有的一点情绪反应。
他唇角甚至有一丝微弱的笑意。
他只是笑了笑,长身玉立的青年无所谓的拂动肩旁弱柳,淡淡说了一句,“随他去吧。”
路臻这么说的时候,似乎连眼神都在笑。
结果,堂堂从一位高官就这么近乎堂而皇之的溜走了。
没有人找到他。至于所有人都认为应该去找他的那个人,却只是含着轻笑,不言不语。
转过年来,在路臻嫡子诞生之后不到十天,皇帝驾崩,路臻登基,然后等待着这个过于年轻的皇帝的,是来自邻国安靖的威胁和国内的叛乱——他的几个年长的兄长,对于他的即位极为不满,终于在先帝驾崩不足半月内,掀起了反叛。
面对兄弟的反叛,背后有部族支持的路臻并没有把他们看在眼里,对他而言,真正的敌人,在安靖。
果不其然,在他大军与反叛军进入纠缠的时刻,安靖大军直出玉珑,在到达萧关的时候,反叛军为了争取时间,竟然开放萧关,让安靖军长驱直入!
无论多少年后回想得知萧关被攻破的那瞬间的绝望愤怒,那份强烈的情感都毫不逊色,路臻在听到了这消息之后的一刻钟,下了一个命令:皇后和刚出生的小皇子立刻奔赴部族联盟所在的地方,他则一边联络南方各游牧部族,一边奔赴萧关和皇都之间最大的屏障祈关,下令死守。
他当时是做了即便死在祈关也无所谓的决定的了。
反叛战事将平,现在撤回大军只会腹背受敌,只要他坚守住祈关,撑到大军回归,就没有什么好怕的,就算撑不到,皇子皇后已远遁,南平皇嗣也不会断绝,只不过只不过他这个皇帝短命些罢了。
他是真的这么打算,甚至已经开始起草遗诏了。
就在他遗诏即将写完的某天,那日,他庭前桃花冉冉盛放,那般妩媚艳丽,不识人间疾苦般的天真残忍。
有桃花飘进房间,他忽然有些恍惚,抬了头,远远的,就看到有个男人悠然的走了近来,站在桃花树下,远远的对他微笑着。
他愣了一下,随即微笑,看着那凝视着他,不言不动的男人,“朕在想,你如果现在是站在皎原桃花之下,会有多少安靖女子为你神魂暗夺呢?”
对面那青衣男子悠然而笑,“即便是南平,我也有自信可以迷倒很多女人。”
路臻失笑,忽然摇了摇头,有点疲倦的味道,他轻声说:“我其实不想你这时候回来的,宛。”
那男子正是失踪良久的宛明期,听到路臻叫自己的名字,他含笑迈进房间,“哦?”
路臻摊手,语气里是少见的苦涩,“我现在护不了你。”
宛明期却只是含笑看他,深邃的眼睛里有淡淡波光,“那这次,换我保护你好了。陛下。”
路臻瞪大了眼睛,片刻之后,他却笑着摇了摇头,“宛啊”
“嗯?”
“你还是不了解我”
这句话说完,路臻不再说话,他只是微微仰头,空中有花瓣飘落,路臻伸出手去,接下了花瓣,然后漫漫的一翻手,看它们落下地面。
宛明期也没有说话,片刻之后,他悠悠然的再度开口,“但是,您需要我。”
没有立刻答话,过了很久,路臻才淡淡的说,“是的,我和南平都需要你。”
然后,他开朗的笑起来,转身看向宛明期,漆黑的眼睛犹如天上的星子一般,“宛,你对于出场时间的选择一向很精准哪。”
“不然,怎么封南平重臣攸攸之口?”宛明期也回他一个微笑。
不是这等山穷水尽,怎么显示出他的能为?
不是这等山穷水尽,路臻怎会需要他?
于是,相视而笑。
“话说,你那时候一定早就猜到我不可能放着你不管,一定会出现是吧?”宛明期淡淡笑着,他似乎又想为自己斟一杯酒,却发现壶里早空,他无奈的叹气,认真的看向对面一口巨大的棺椁,认真的问着。
可惜路臻再也不可能回答他任何问题了。
南平一代中兴令主正沉睡在他面前华丽的棺椁中,再不醒来。
宛明期忽然忧伤起来;他这次听说路臻病危,就立刻日夜兼程回到京城,最后,看到的却还是一具横在他面前的棺材。
他甚至连路臻的尸体都没有看到。
路臻生前下旨,允许他单独参拜灵柩,宛明期席地而坐,凝视着身前的棺材,忽然失笑。
“你这家伙,也不怕我掀了你的棺材把你拖出来。”
说完,他似乎有些寂寞的住了口,经过了岁月的洗礼依旧漆黑深邃的眼睛里有了一层淡淡的郁郁。
轻轻一声长叹,拂动灯花轻跳。
“路臻啊”
说完,他似乎笑了一下,疲倦的把透露埋到了手臂之间。
一时之间,阴阳相对无言。
忽然窗外更漏声响,有风动枝头,宛明期惊醒一般向窗外看去,残月如缺,照山河万里家国。
于是一株娇艳的桃花扑簌簌的落下了花瓣,在雪白的宫灯下划出不甚明朗的痕迹,无声的铺满地面。
宛明期模模糊糊的想起,是了,这是路臻即位之后亲手栽种的桃花,他说一、桃花开得很漂亮。二、桃子熟了可以吃。三
他忽然转过身,漂亮的漆黑眸子定定的看着他,笑说,你看,种上桃花,可有几分皎原的样子?
宛明期记得自己当时笑了起来。
他现在也笑了起来。
殿外有脚步声,宛明期回头,看到灵前新即位的皇帝,自己亲眼看着长大,手把手教导的孩子向他走来。
他起身欲拜,皇帝却抢先一步,搀起了他。
“老师,先帝尚且允老师同席而坐,朕自当以师礼侍奉。
宛明期定定的看了一会儿面前的青年,坐到了旁边的椅上,轻轻点了点头,“既然陛下还认这个老师,那我有几句话,要对陛下说。”
那个容貌神似路臻的青年点了点头,听他吩咐。
“要继续推行文教,不可半途而废。”
“是。”
“要抑制外戚势力,削弱部族联盟,推行土地州郡化。”
“是。”
“要”
宛明期不厌其烦的说了整整一个多时辰,最后,他看着面前低头听训的新帝一眼,忽然笑了起来。
“最后,一定要在自己死前,处理掉手握兵权的重臣,以防尾大不掉。”
新帝整个人一震,他猛的抬头,却看到那个即便已经老去却依然风流潇洒的男人对他微微一笑,“先帝生前给了陛下什么,拿出来吧。”
新帝愣了片刻,他以一种几乎不可相信的眼神凝视着面前的男人,艰难的拍了拍手,侍从送入美酒一杯。
看宛明期不在乎的端起酒,新帝忽然失声叫了一声,“宛相!”却被宛明期淡淡一眼扫了过去。
“陛下现在是一国之君,应喜怒不形于色才是。”
新帝瑟缩了一下,“父皇、父皇说”他咬了咬牙,声音低了下去,“恐我保不了宛相,所以”
“所以要我随了他去是吧?”宛明期淡淡的一笑。
他的眼神飘向了正殿中那具巨大的棺椁,忽然轻轻摇了摇头。
“路啊你说我从来没有了解过你那你,何尝又了解过宛明期呢?”
几乎轻到听不到的一句话,他手指轻轻一动,水晶杯落到了地面,一声脆响,碎成了满地月光一般的璀璨。
他看着对面愣住的少年皇帝,又是一笑。
“现在,我用不到它。”说话的时候,他的唇角慢慢蜿蜒出了一丝漆黑的血液,他脸色苍白,神情却还是淡定而疲倦,又有一点苍郁的讥诮。
面对这样的宛明期,新帝忽然不知该说什么好,他忽然深深一躬身,退出了灵殿。
看他离开,早已喝下毒酒的宛明期起身,慢慢的走向路臻的棺椁,忽然笑了起来。
依靠着棺材,他缓缓滑落地面,闭上了眼睛。
“我啊果然是老了,你教我的南平民歌我现在都想不起来什么了”
明月如洗,照半弯残钩清辉。
宛明期的思绪却飘远了。
遥远的记忆里,有广阔无垠的天地,碧绿的草原,有黑发的少年弹着琵琶,牧羊的姑娘娇羞着青春的容颜,小声的跟着吟唱。
苍茫兮楚江晦,濛濛兮水云外。
他忽然笑了。
于是,月光就这样抛成碎片,犹如灯花,渐渐暗哑。
完
外篇 朝朝暮暮 1…2
第一个故事提亲
对于玉藻前而言,所有的故事都来源于一个小小的失误。俗话说得好,常年河边走哪能不湿鞋;换到玉藻前身上,就改成常年猎艳,哪能不出错。话说某年某月某日,浪子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