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赋-第2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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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没错。不过——”又瞟一眼昭彤影,也把声音压低了:“听说当下有许多人后悔了,说两者相比,还不如让昭彤影随侍君前。”
听得两个人都瞪大眼睛,尤其那最初说话的,嘴都张大了,结结巴巴道:“难道难道说那个人也是”
“道听途说,不足为据,听过笑过。”
昭彤影暗中咬了半天牙,心道见你的大头鬼,什么叫做也是,谁和她“也是”了,满口胡说八道。说话间鼓乐声近,趴在窗口的有人喊一声“来了,来了”。
这三人也跟着趴到窗口,正见一行人往这里缓缓过来,领头一人一身红袍,头簪宫花,身材高挑眉目端正,想来就是榜首琴林拂霄。榜眼和探花都是男子,探花眉清目秀,榜眼倒是平凡得很,乍一看还不怎么象是饱学的书生。琴林拂霄作为榜首的确受欢迎,一路上有不少青年男子往她身上抛花,只可惜这个拂霄缺少情趣,正襟危坐;全不似当年昭彤影顾盼生姿。
再往后看目光被一个娇小身形吸引,也穿着一等考生才能穿的大红袍,骑在马上比别人小了一圈。西城静选在她耳边道:“后宫女官水影,在御书房伺候的。”
“哦——”
着意看了一眼,那人生的眉清目秀,身材窈窕,顾盼间风姿绰约,不愧皇宫里长大的人,低声道:“算是美人。”
静选一愣,随即道:“皇上就是为了她才让你参加琼林夜宴。”
“哦?”她嫣然一笑,凑过去在对方耳边道:“那我要好好谢谢她。”
外篇 番外 五陵年少 3
一上午的等待,即便速度再慢,也就那么点时间新科登榜的跨马游街队就从楼上这几人的视线中消失了。昭彤影表现的颇为正常,只在玉藻前马过楼下时高叫一声“小玉儿——”一边的静选就看马上人身子一晃差点摔下来,用力拽住旁边人:“你放过她吧,好容易能在京城跨马游街。”换来昭彤影一撇嘴:“才二等,真丢锦绣书院的脸。”
人群渐渐散去,不一会两边家人都来请,要他们回去换衣服准备琼林夜宴的陪席。两人还有一段路能够同行,西城静选忽然问起她接下来的打算,说你在鸣凤的确名声远播,不过京城不比地方。在京城三位官都多如牛毛,五六位的人根本不上台面,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
昭彤影耸耸肩说那还能怎么样,夹着尾巴安分守己。
“但是,皇上想要提拔你。”
“皇上?”
当今天子苏台爱纹镜乃是先皇正出之子,聪敏多才、品行端正,由于那一代从皇帝到正和两位亲王乃至另外三位亲王都没有女儿,他便以男子之身登基。十余年来尽心尽力,只可惜逃不开“男帝不祥”的噩梦,遭遇了一场宫变,皇后、淑妃牵涉其中,两大世家烟消云散,朝廷官员牵连上百;太子失位,皇子被贬。
昭彤影一等第二及第的时候,宫变已经是前尘往事,然而她作为京城长大的孩子,对那一阵血雨腥风还有清晰记忆。在君前行走一年,对爱纹镜应该说是有感情的。有宫变在前,年轻的榜眼对君王才干并没有多好的评价,然而一年时间,她看到这个男帝为苏台王朝付出的代价。更重要的是,爱纹镜身上有一些理想与她是相同的,让她想要为这位君主效忠。
“你回到京城的那天给皇上上了一道折子,皇上非常喜欢,想要提拔你。不过,你不是世家子,风头又太健,看着的人多,没有大功,即便是皇上也很难重用,明白了?”
昭彤影沉默了一会:“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我们这样的人家想知道宫中消息并不太难。再说——”
“再说——皇上将提拔我这个难题交给了信得过的臣子——令堂司寇大人。嘿嘿,若非如此,区区的事情也犯得着西城大小姐如此费心,耳提面命?”
“家母也欣赏你的才华。”
“多谢多谢。那么,西城大小姐就带句话给司寇大人,区区想要飞黄腾达,可不急在一时一刻。若是着急,小的当初大可在御书房将这御前行走做下去,到如今绝不止一个五位。至于建功立业,司寇是区区顶头上司,陛下将这难题交给司寇,为的也就是这个吧。”
西城静选将脸一沉:“昭彤影,这话什么意思。好像家母作了套子要你上钩似的。”
她微微一笑:“大司寇是朝廷栋梁,正直端方。”
静选被这句话将满肚子火气压了回去,讪讪笑笑就此道别。
琼林夜宴设在皇宫选德殿前,不远处就是琼池,登科的考生先在选德殿赐宴,而后到琼池边放荷灯看焰火。
二月末天气尚凉,并不适合在外面用餐,然而考生加上陪席的大臣,再有宗室皇子,选德殿又不是昭明殿,怎么都摆不下。于是除了一等二等确保能进殿,其他的只能在殿外空地上吃饭。皇帝会给所有考生再传下宫花,还有皇太子或成年的皇子皇女代替皇帝向一二等的敬酒。三年一度的进阶为国取士,选天下栋梁,乃是苏台王朝头一等的大事,故而连陪席的人都要精挑细选,对于年轻位阶还不高的官员,能够陪席就是莫大的荣耀。昭彤影以五阶且刚刚进京就上了琼林夜宴,显得格外枪眼,在联想到三年前受皇帝宠爱的程度,以及关于她得以入京的传闻,禁不住让人想这年轻人恐怕又要皇恩隆重了。然而,昭彤影本人并不把琼林夜宴看得有多重,在她看来这场戏的主角就是那些进阶的考生,至于自己连龙套都算不上,顶多是个布景。勉强挤进了选德殿,在最不当眼的角落里,视线倒是不错,正对着一等的五人。最吸引目光的还是榜首拂霄,目光炯炯,有不怒自威的气势,欣赏归欣赏,昭彤影却产生不了与之深交的愿望,这种大家族庶出而又雄心勃勃的女儿最难处,尤其是又有点真才实学的,眼睛都长在头顶上。
至于备受关注的那个所谓神童才子,安安静静在一等最末。一等五个人,两个是世家子,没见过面也听过名,另两个都是普通人家的男儿,因着得到高分的男子少,两人颇为谈得来。这么一来,这个据说生长在后宫的女子就显得有点孤单。等到皇长女清杨代替皇帝敬过酒后,席上气氛就活跃起来,同科考生彼此敬酒,感情好的靠近了说话。那第五名的女子端酒杯靠近旁边的第四名,长身欲敬酒,那人偏偏在这时端着酒杯转过头对着旁边的探花道:“这位兄台,在下敬你一杯——”那少女碰了个钉子,端着杯子好半天黯然归坐,朝旁边一看,另一边那人也在和人说话,本来拿眼角瞥她,可两人目光一交当即回转,和同伴哈哈大笑,直叫旁人侧目。
这一番举动旁人兴许还没注意,却一一落到昭彤影眼中,心中喊了一声“太过分了!”见那少女垂下头半晌,突然一仰头将杯中酒喝干,然后就仰着头坐在那里谁也不看谁也不理,杯盘碗筷也很少动。一瞬间昭彤影起了几分同情心,她本来就有豪侠气,最看不得这种欺凌人的举动,若非皇帝还在坐上她就要起身过去搭话。
大半个时辰后爱纹镜起身,留下皇长女清杨、皇长子花子夜主持。皇帝一走,席上顿时轻快起来,众人纷纷起身,敬酒的招呼的,热热闹闹。昭彤影和玉藻前喝过一杯就转过头去找那第五名的女孩儿,可目光所及桌子边空无一人。正看着一边玉藻前戳戳她:“找什么人?”
“那张桌子上的人——”
“第五名那个?”
“啊——一转眼消失了。”
“那个人啊——”玉藻前压低声音:“很多人都和我说要离得她远些才好,省得惹祸,你没看到刚刚她向人敬酒都没人搭理?”
昭彤影脸一沉:“荒唐,那还是一个孩子,这么排挤人家太缺德。”
外篇 番外 五陵年少 4
皇帝苏台爱纹镜从琼林夜宴上下来并没有前往任何妃子的寝宫,摆驾回了自己的栖凰殿。他不是一个好色的君王,相比较夜夜欢爱更愿意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尤其是一场宫变,一度得到他珍爱的女子伤透了他的心,此后点妃嫔侍寝的次数越发少了。这日看看时间还早,不急着休息,准备到书房再看几分奏折。一进殿一人起身迎出来盈盈见礼,爱纹镜一愣,又见旁边女官的书案上已经摊开笔墨,叹了一口气道:“卿不在琼林宴上,到这里做什么?”
刚刚以一等第五名登科的后宫女官水影嫣然一笑:“臣愿意伺候陛下。”
爱纹镜伸手揉一下她的头发,温言道:“傻孩子,琼林夜宴是多少人的梦寐以求,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快出去。”
“臣更愿意在陛下身边。”
君王脸色一沉:“琼林夜宴是苏台建国以来的规矩,簪花、敬酒、夜宴、放灯,一样不能少,否则不祥。”
少女脸色也跟着一变,当即跪倒在地:“臣该死,臣任性妄为,陛下赎罪。”
皇帝摇了摇头,脸色又温柔起来:“傻孩子,登科第一天就要死么,哪有琼林夜宴杀一等登科的道理。快出去吧,到了放莲花灯时少了人,朕就要听大司礼唠叨了。”
水影行礼后缓步退出,爱纹镜何尝看不出这孩子的神色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去赴宴,不由叹了一口气。他自然也听说了那些“以色侍人”的传言,只可惜他虽然是君王也堵不了天下人的口,何况还是些别有用心的口。那日那孩子在栖凰殿外长跪不起,仰着头说:“陛下,请准臣参加进阶考。”他大怒,说你不是糊涂人,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朕已经给了你荣华富贵,你还要参加什么进阶考,你怎么有资格参加进阶考?说完他也后悔了,却见那孩子不哭不闹,就这么跪着,在他拂袖而去后还端端正正跪在那里,从正午到深夜。第二天下朝还见到这孩子跪在殿前,旁边两个高位女官陪着,大概是知道她受宠,怕她年幼跪的时间长了出了什么事在他面前交待不过去。君王也心痛起来,正难抉择的时候女官长低声说了一句话:“那孩子要参加春闱为的并不全是自己,恐怕她是想让天下人知道,陛下器重之人并非只有容貌。”
忍不住又叹一口气,这十五岁的女子以为堂堂正正通过进阶考就能让天下人闭嘴,只可惜有时候不明不白的被看作正人君子;光明磊落的反作有私。纵然才学压众人,能服得只有阅卷的考官,服不了天下之人。昔日里躲在后宫,在怎样也有人压着,众人知道什么是本分;而如今是放到了朝堂上,放到了天下才子面前,有的是自命清高的人显示一下自己是如何“不畏权贵”。
昭彤影再次见到那个被传说“最好离得远点”的少女时已经是放荷灯的时候,众人来到琼池边,见到处都是灯笼火把,将一个琼池边照的亮如白昼。而湖上已经是幽暗的,湖水平静,风过时有柔和的波浪映照烛光星光,如丝段一般,缓缓起伏。安靖国人相信放河灯能够驱邪召吉,不同的时令不同的原因,放的河灯类型也不同。琼林夜宴的河灯做成荷花状,新登科的在自己的河灯上写上名字和生辰八字,然后放入水中,等到蜡烛快要烧尽的时候自然会引燃灯罩。那是希望这些即将成为官员的考生能够如荷花一般出淤泥而不然,清雅高洁,写上名字和生辰在水中烧尽也算是一种誓言。
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