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赋-第2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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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叶笑吟吟的听完道:“啊呀,几天前就开始找说媒的人了么?那么笃定那孩子能过京考?”
“我管他过不过啊——不过,他还是我要迎娶的男子。”
芦桐叶哈哈一笑,然后一伸手:“东西拿来。”看看对方愕然的样子,笑着补充道:“提亲总要有聘礼吧,难道你要我空手去?”
看着芦桐叶的背影,水影忍不住微笑起来,整个人都是放松的姿态,目光中甚至流露出一点陷入回忆中的温柔。每一次看到芦桐叶她都能感到全然的轻松,在这个人面前不需要隐瞒什么,也不需要掩盖什么。她知道京城里芦家算不了什么,这个当家的名字在名门显贵中被提起,十之八九也都是当笑话说。就像刚刚桐叶和她说的那件事,她前两天刚回家的时候,从巷口卖油麻筛子和麻花的店铺过,老板见了她非常高兴,硬要把刚炸出来的一个筛子送给她。她就这么拿着,也不骑马了,一边走一边吃,走到家门口正好吃完,满手的油腻。她的夫婿特意穿了一件新衣服站在门口迎接,小别重逢,她喜悦得扑上去一个拥抱,就这么生生毁了夫婿一件新衣。便是这样的事情,桐叶会毫不在乎的当作笑话说给人听,然后成为显贵饭桌上娱乐的话题。
她一直记得第一次见到芦桐叶的时候,那个人是十六岁的九阶女官,值司映秀殿,而她是映秀殿中最幼小的粗使宫女。她被人抢夺馒头还被几个年纪大一些的同样是罪民的宫女按在地上打得时候,芦桐叶看到了这一幕,和别人不一样,她毫不犹豫的上来驱走施暴者,抚起她且命人另外给她拿一份午饭。桐叶看不得持强凌弱的举动,每有发现必定制止,而且惩罚施暴者。桐叶大概是看她幼小可怜,只有被人欺负没有欺负人的举动,对她格外照顾。半年后,她正式进阶调任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居然把她这个十岁的孩子带到自己身边当宫女。后来有人对她说“你知不知道象她那样年幼,容貌好的女孩却在映秀殿作粗活,一定是没籍得罪民”。芦桐叶耸耸肩,一脸轻松的说:“有规定罪民只能在映秀殿做活?”得到否定的回答后,笑笑说:“那不就行了,不要紧的。”
芦桐叶曾对她说:“我不喜欢做官,不喜欢被拘束。进宫见习只是因为我知道自己没本事去考试,所以在这里熬几年,尽当家的职责。”说这句话的时候,桐叶已经十九岁,位在八阶,已经偏离了她“一进阶就离宫”的计划。她用挫败的神情,对着天空叹息:“怎么就没有我能看得上的男子呢?好想现在就去过闲云野鹤的生活啊。”
后宫女官,要么犯错,要么皇帝赞赏赐以朝官,否则只有成亲才能请求离宫另授官职,桐叶虽然急着想出宫,却也不愿委屈自己娶一个不合心意的男人。
想到芦桐叶的夫婿,水影忍不住笑了起来,暗道“这还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桐叶也就该有那样的男儿相伴。”芦桐叶的夫婿也算是世家子,可惜是他母亲某次逢场作戏与歌舞伎寻欢作乐时一时不慎得下的种,生父到底是谁根本不知道,照着规矩算作正夫所出,实际地位还不如侧室的孩子。从小被旁支一个没有孩子的人家带走养,生活得还算不错,只可惜出生不正,连着几次向人提亲都被退了回来,偏偏芦桐叶某一次遇到他后一见钟情。两人结为眷属的时候,男方的养父母高兴得合不拢嘴,芦家的亲戚朋友一个个翻白眼。水影在一边观礼的时候心想若非芦家没什么争气的,全靠这位当家的进阶保家名的话,早把她赶下家主位了。
她常常想,平日里听别人说什么什么人礼贤下士、唯才是用,可她见过的人中真正交友唯心,不问贵贱的,就只有芦桐叶一个。那个人常常说:“人么,看得顺眼,说得上话就能结交,身份什么有什么可关心的。难道侯爵之女就一定比街头卖花的小姑娘更可爱?”说这句话的时候秋水清正在旁边,脸色顿时极其难看。
想着芦桐叶的总总,内心就会温柔起来,而烦恼了她好几天的说媒的事也迎刃而解,更高兴的当然是日照府考第二。“到底是我教出来的人呢”她这么得意地想着,接下来就看锦绣书院能不能收他。她知道日照是个谨慎的人,没有九成把握不会把一切赌在这场府考上,为此生生瘦了一圈,更听他的邻居们说,从他自丹霞郡回来后几乎是足不出户。想到自己的夫婿能成为天下第一书院的教师,尤其是想到连昭彤影、玉藻前都要叫他一声“先生”的场景就忍不住要大笑。
正想着,王府司礼进来,神色依然是小心翼翼的,到她面前躬身道:“司殿,殿下来信。”她看一眼对方的脸色,微微一笑:“好啊,已经提前把我要成亲的事汇报给晋王了?真快啊,加急送出才够吧。”一边说着打开信看了一遍,笑吟吟递给司礼:“多谢你了,我正想写信报告王呢。”
司礼看一眼信差点翻白眼,她偷偷写信告诉晋王就是希望晋王能出面阻止,可不知道晋王是太不懂人情世故还是太崇拜水影,回信里全是祝福的话,末了还说“成亲后也一定要继续当本王的司殿哦”
水影微笑着站起身,拍了拍司礼的肩膀,柔声道:“卿用心良好,我明白的,但是我决心已定,再难更改。”
她早就知道这一场婚事会遭到很多人的反对,更不知要收到多少白眼,恐怕弹劾的文书也能叠成一小叠,可这一切她都不在乎。整个过程中她只在意一个人的反应,那就是花子夜。府考开始的那天,她便到正亲王府见了花子夜,那是一年多以来两人第一次缠绵,她留在了王府,直到第二天早上才提起要与日照成亲。花子夜看她的眼神完全以为她在说笑,一脸的难以置信,等她再三强调绝非玩笑后,这位正亲王叹了口气:“卿真是奇怪的人,做的事总让人不知缘由,不过,卿爱娶谁娶谁吧,本王本王不在意”说了这句忽然意识到听上去就像是正室遇到妻子要娶小妾,即吃醋又要充大方得样子,脸上一红住了口。过了一会儿又道:“那日,本王亲自来道贺。”
水影开始忙着自己的婚事,添置家具,拿钱让日照买成亲需要的衣物嫁妆,买合心意的家仆等等,加上太学远东阁教职,王府杂务,每天忙得不可开交,连去看望日照的时间都抽不出来。她忙忙碌碌的倒也愉快,忙乱之余还不忙打听朝政。偌娜执政到了这个时候生出一件怪事来,真正的大事在早朝中是听不到的,朝臣们加倍的报喜不报忧。其实这种报喜不报忧的趋势爱纹镜重病那两年就有了,花子夜执政的时候也是好话比坏话说,来两个据实相报的还会被人说“大惊小怪,惊扰圣驾”。等到那年朝臣们歌咏着“四海升平”结果北辰长驱直入围了京城,花子夜大怒着将六官正副官长一个个骂过来,骂得狗血淋头后,这种风气着实煞了一阵。可这两年偌娜的施政一天比一天残暴贪婪,可听颂扬话的爱好却与日俱增,朝臣上顿时又是歌颂一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谁也不提天下已经到崩溃边缘。
为这种情况雪上加霜的是某一日早朝皇帝一时兴起垂询“那个叫做什么茨兰的叛匪怎么样了?”大臣们互相看看,谁也不出面。正当皇帝不耐烦要点名的时候,夏官大仆站了出来,告诉皇帝那个叛匪现在已经占据了两个郡,外加鸣凤的一个州,人马十万众,和凛霜鸣凤的军队打过几场不分胜负,现在正在洛郡中势如破竹。
偌娜大吃一惊,拍着桌子问大司马琴林叶芝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们不是告诉朕那不过是一群胆大妄为的匪徒,用不着太长时间就能消灭么?还有,那群匪徒传檄天下祸乱民心的时候朕不是给了你们三万京城精兵么?难道三万兵马还打不败一群盗匪?大仆所说十万众是真是假?
琴林叶芝一听脸都绿了,连声说这不过是一些刁民的胡言乱语,凛霜军两仗都大获全胜,捷报陛下不适看到的么,不是还因此下令重赏了领军的拂霄?如今那群人都是些残兵败将,苟延残喘而已,陛下千万不要担心。
接下来便是大仆再度陈词,说自己绝对没有说谎,又说拂霄曾上书请求朝廷增兵,还拿出了洛郡、沈留郡两郡郡守的告急公文。叶芝恨不得当场打死这个胆敢和她做对的下属,两人在朝堂上你一句我一句,到最后相互攻击便在皇帝面前争吵了起来。
然而,偌娜潜意识里就不想听到什么叛匪声势浩大,百姓主动迎接这种话。尤其是后一句,皇帝眼睛一瞪:“什么叫做百姓主动迎接?你是说朕已经失尽民心了么?”
大仆糊里糊涂的接了一句:“臣说的是事实!”
皇帝一翻脸:“廷杖三十!”
大仆这一年五十岁,军旅出身,从下级军官建立军功一步步提升,官位虽然不是很高,可在朝廷中颇有人望。她早年在战场上数次受伤,年纪大了后病痛不断,这些天身子本来就很不好,哪里经得住廷杖,满身是血的被抬回去当天晚上就咽了气。
打这以后,敢于说实话的就更少了,即便是西城照容这样的人,也只敢尽可能的温和的将事态告诉皇帝,而且说的时候察言观色,生怕一个失误自己倒霉不说,还连累家人尤其是已经怀有身孕的女儿。
三月中旬,苦苦支撑了两个月的洛郡郡治东洛州终于失陷,郡司马战死城中,郡守在下属的保护下逃出郡城,前往西洛州,继续据城固守。告急文书雪片一样送到京城,这一下谁也瞒不住了,皇帝暴怒,差点当场砍了琴林叶芝。然而为叶芝求情的人远比报急得人还要多,他们将洛郡失守的责任全部怪到了郡守身上,不是说她无能,而是诬告她与叛军私通,所以才“让区区几个盗匪占了郡治,声势浩大,不可收拾”。更有她的下属写信告密,说得有鼻子有眼,还有郡守私通匪类的书信为证。
而偌娜,相信了大臣们的说法,就连朝臣们都难以分辨真假。琴林一党一片喊杀声中,只有大宰西城照容竭力反对。另外,偶然去上朝的少王傅水影也一反常态的站出来,斥责琴林一党以莫须有的罪名诬陷封疆大吏。对于琴林一党拿出的“私通匪类的书信”,更是比照着此人以往的文字,连着找出几个漏洞,对着皇帝说:“陛下,此乃别有用心之人伪造的文书。”
水影令人震惊的努力和西城照容的力保最终都没能成功,偌娜将处理此事的权力交给了大司马和大司寇,按照皇帝一贯的喜好,被控谋反的人总是先抓回来审查一番再说。
然而,这位洛郡郡守在被押解回京的路上遇到一小群山贼袭击,官兵死了几个,押解官逃掉了,嫌疑犯被杀。几天后,愤怒的洛郡司制和郡司勋开城投降了茨兰。
茨兰的叛军,在三月末经过几天短暂的修整,开始进攻沈留郡。这一次,偌娜总算没有再相信叛匪无足轻重的颂歌了,派出长平营主帅丹舒遥,令他领长平营全部军力,迅速平叛。
丹舒遥誓师出发的第二天,水影的婚礼举行了。
就像很多人预料的一样,这场婚礼进行的简单而冷清,和她与洛西城定亲后宾客盈门,礼物堆满的情形截然不同。玉藻前、白皖等几个关系还算好的参加了婚礼,也送了礼物,可还有很多本该前来,水影也发了喜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