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血 作者:老茅-第2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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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名侍卫只得又转身下去,这次侍卫没有费多久就带着一名老者走上楼梯,这名老者相貌清瘦,满头白发,身上虽然穿着布衣,只是脚上的鞋子却是新做,布面正是上好的丝绸,只是眼睛发红,脸上皱纹深锁,一幅愁苦之色。
“这位老爷,不知叫人唤小老儿上来有何见教?”老者脸色有点不愉之色,这也难怪,换任何一人正在放声痛哭,却被人拉上了酒楼,也不会给对方好脸色,若不是对方几乎是强拉,他根本不会上来。
“老先生既是辽人,也算有缘,不妨坐下来喝一怀。”王福微笑着道。
老者惊奇的看了王福一眼,脸色顿时大为和缓,坐了下来,道:“先生如此问话,莫非先生也是辽人?”
王福身材高大,老者又听了。王福前面那一句,有所误会也难免,王福含笑着摇了摇头,见到老者脸上又是一变,王福连忙道:“老先生,在下虽然不是辽人,只是这次进攻满洲的官兵中有在下不少熟人,故对辽东之事关切,打扰了老先生,还请谅解。”
“不敢,老爷客气。”老者脸上重新恢。复正常,几年前,百姓还畏兵如匪,不过,这些年大明官军屡获胜利,而且军纪和以前相比严明了许多,丰厚的饷银更令不少百姓向往,加上朝廷在邸报上屡次宣传,官军在百姓心中渐渐改了映像,变得值得尊敬起来,听到王福有朋友在这次夺回沈阳的官兵中,老者刚才的怨气顿时消失。
“不急,若是无事,老先生不妨先。喝上一怀。”王福示了示意,一名侍卫连忙替老者斟上酒。
“好,那小老儿就不客气了。”老者刚刚才痛哭完一场,。心情激荡,将酒端上一饮而尽。
“好,痛快,不愧为辽东汉子。”王福赞道,自有侍卫继续。为老者斟酒,老者也不客气,几乎是酒到杯干,数杯酒后,老者的话题顿时打开,不需要王福询问就将自己的情况说了出来。
这名老者姓施,祖上还是在大明初年就搬到辽。东,算是世代的军户,到了施闰章生下来时,或许是他父亲想改变家中军户的代遇,给老者取名闰章,希望儿子长大后能参加科举,成为一名文官。
施闰章幼时,辽。东正值李成梁为政时期,李成梁镇守辽东三十年,努尔哈赤还曾被擒成为李成梁的家奴,李成梁共有十次大捷,小捷不计其数,号称辽东不可一日无李成梁,结果一直累积功至太师,最后朝廷的赏赐加无可加。
只是奇怪的是李成梁的大小捷数越多,辽事越是糜烂,后期更是贵极而骄,奢侈无度,万历十九年被人弹劾罢官,十年后重新起复,此时李成梁已经垂垂老矣,非但没有吸取教训,反而变本加励,不但向百姓搜刮,还苛扣军饷,士卒百姓都怨声载道。
在搜刮的同时,面对努尔哈赤崛起,李成梁却仿佛迟顿了一样,但没有拿出应对措施,反而对努尔哈赤步步退让,完全没有以往的锐气,结果李成梁之后,努尔哈赤的势力已经壮大到难予收拾的地步,十年之内,大明不得不八易其帅。
李成梁当政时,大明颓势已显,不过,辽东局还没有完全糜烂,施闰章可以安心读书,李成梁死后三年,努尔哈赤以七大恨起兵,一年后,萨尔浒之战发生,大明大败,这一战,大明的衰弱暴露无疑,满人对大明再也没有敬畏之心,第二年,沈阳被努尔哈赤领兵攻克
沈阳被努尔哈赤攻克时,施闰章已经二十四岁,只是他明显辜负了父亲给他取名字的期望,连一个秀才也没有考上,反倒喜欢上了舞枪弄棒,当时身为大明将领的父亲已经占死,施闰章在数名家兵的帮助才,才从沈阳城中冲了出来,只是他的妻子和刚刚数岁的两名孩子却尽陷城中。
从沈阳逃出来之后,施闰章对自己放弃妻子儿女的行为无比痛恨,他曾想尽办法打听妻儿的下落,只是满人占领沈阳后,先后数次屠杀,施闰章如何还能打听到妻儿下落。
若是换了一个人,身负国仇家恨,说不定会马上投笔从戎,向满人报仇,可是施闰章文不成,武不就,心中软弱的性恪占了主导,他亲眼见证了满人在战场上无比凶恨的一面,对满人的凶恨心有余悸,隐姓埋名来到南方,做了一个商人,重新娶事生子,靠着当初从家中带出来的数十两银子起步,到如今也算薄有资产。
只是三十年前沈阳的一幕却深藏在他心中,时时如恶梦一般交缠着他,这段情景就是连妻儿也不敢说,数年前听到满人进了北京,施闰章一度绝望,后来皇帝御驾亲征,在淮安大捷的消息传来,施闰章才放下心来,今天听到朝廷重新收复了沈阳,再也压抑不下,这才当街痛哭。
或许正是压抑太久,加上又喝了一点酒,施闰章才把自己的隐秘尽数道出,说完以后,施闰章已经不胜酒力,伏案便睡。
“皇上,此人简直是狼心狗肺,先是只顾自己逃命,不顾妻儿已是不义,明明和满人有大仇却不思抵抗,反而隐姓埋名,逃往南方,又是不忠,此等不忠不义之辈,偏偏能发家致富,实在不公。”杨林愤然的道。
施闰章虽然说自己只是薄有资财,身上穿得也普通,不过,看到皇帝对此人感兴趣的样子,侍卫已经将此人打听了一遍,这个施闰章在京城拥有六家布庄,数十家粮店,何止是薄有资财,简直是一个大财主。
其余侍卫脸上也带有不屑之色,刚开始听说他是沈阳幸存下来汉人时的同情转为厌恶。
第四卷帝国东升第三十七章迁移
第四卷帝国东升第三十七章迁移
看着呼呼大睡的施闰章,一名侍卫气不过的道:“皇上,要不要通知锦衣卫,查一查此人的逃军之罪?”
“算了吧,人孰能无过,他已经忏悔了三十年,这个惩罚已经够了。”王福摇了摇头道。
施闰章虽然出身军户,只是已考取童生,严格来说并非逃军,他的悲剧并非个人可以挽回,而是当时的大明整体出了问题,否则单凭满人区区数十万人如何敢起兵反明,若非自己,最终还席卷了整个中国。何况已经过了三十年,再追究毫无意义。
“便宜他了。”向皇帝建议的侍卫悻悻的道。
沈阳的收复,对于京城的大多数百姓来说又是一件高兴之事,虽然年初皇帝御驾凯旋后,满人已经不足为患,不过,满人毕竟为祸了大明三十余年,连大明京城都被其占据了五年之久,整个江南一度人心惶惶,如今满人如同丧狗之犬,百姓心中顿时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当皇帝一行从酒楼出来时,大街上陆续响起了鞭炮之声,官府所贴文告的地方拥得人山人满,识字的秀才将文告上的字念出来,每念一遍,便传来一阵阵叫好之声,更有不少人直接守在发行邸报的书局门外,等待最新一期的邸报出来,按照以往的规矩,朝廷取得这样的大捷,最迟第二天邸报就会进行详细刊登出来,许多人看文告不过瘾,更想第一时间看到邸报,才会来得书局门外等待,当然,大多数人不会亲自来,多是派一个仆人守着。
大街上多是欢笑声,偶尔也。有哭泣声,不过,这哭泣声多是喜极而泪,六年前,整个北方沦陷,许多北方汉人南逃,随着北方收复,一些北人开始重返家园,只是京城里依然还有不少北人,他们或是在京城已经扎根,不愿返回,或是对满人的威胁还心有余悸,暂时想等等看,如今大明连沈阳也收复,疑虑顿去,若不是此时天气转寒,恐怕马上就会掀起一股回乡潮。
这当然是朝廷乐意见到之事,江。南地少人多,北方却是地多人少,年初刚回来之时皇帝已经发下诏令,鼓励汉人北迁,凡愿意北迁的汉人,不论原籍是否北方,朝庭一律可以发给壮年男子每人十五亩,妇女孩童十亩的耕地,三年内赋税全免,官府还可以赊欠种子和耕牛。
十五亩土地,虽然只能耕种一。季,可是只要都开垦出来,即使是荒地也足够养活一个成人,何况现在所分的多是熟地,只是暂时荒废数年而已,随着耕种几年,熟地的产量只会越来越高,这一条对于原藉北方的汉人来说颇具吸引力,一大半人已经回乡,让北方多少恢复了一点元气。
只是对于原本是南方的汉人来说吸引力却不那。么大,虽然南方大多数百姓家中加起来都不足十亩地,许多人要养活全家只能租种地主豪强的土地,承受高额的租税,只是故土难离,又担心满人还有卷土重来之机,即使是一些完全无地的纯粹佃户也不愿意移民,因此收效甚微。
若是光靠北方原本南迁的汉人迁移,北方根本不。足予恢复元气,而且最重要的还起不到缓解南方人口压力的作用,对于下一步的减租减息颇为不利,王福当然要想办法解决。
最快的解决方法当然是象明初那样由朝廷强。行下旨迁移,强行迁移无疑会引起一些不愿移民之人的怨气,虽然这怨气过不了数年即可平息,王福也不愿意如此简直处理,这只是最后的手段,最好还是吸引南方汉人主动迁移。
沈阳的收复无。疑是一个契机,无论是北方汉人还是南方汉人,至少消除了安全上的顾忌,朝廷的政策对于南方一些无地或少地的佃户来说应当还有蛮大的吸引力,关键现在北方要进入冬季,不适合移民,否则现在朝廷就可以着手进行。
回到皇宫,王福马上负责邸报编写的官员找来,让其在明天的邸报上除了刊登沈阳收复的详细消息外,着重点还要放在宣传向北方移民的各种朝廷优惠政策和好处上。
负责邸报的官员是一名天启五年的进士,名叫余煌,绍兴人,曾官至侍读学士,崇祯时调任南京,嗟吒了十余年,甲申年,这些原先算贬摘南京的官员却抖了起来,当初余煌去负责邸报时许多同僚对余煌都持同情态度,本来吗,邸报只负责抄写一些朝廷的政令和兵事情况,发给各地的官员,实在没有什么作为。
只是余煌自己却高高兴兴的上任,他从皇帝先前利用邸报作出的各种宣传佩服之极,看到了邸报发展的机遇,这数年来,邸报的影响越来越大,先是由原先的不定期发行改为每五天固定发行,五天又改为四天,三天,最终定在二天,有时遇到特殊事件还要临时发行,若不是邸报发行日,等于连续三天都要发行。
邸报的受众也不限于各级官府,除了官府是勉费送外,普通民众也可以购买,这一下就将受众扩展了数千倍,虽然限于识字和财力的原因,邸报发行不可以扩大这么多,可是邸报由最初的一次数千份已经扩展到二十多万份了,上面一旦刊登某件事,数天之后影响就可以扩展到全国,如今已经不需要朝廷的资金,邸报在扣除各项成本之后还可以盈利,由于数次利用邸报宣传得当,为前线胜利立下功劳,余煌也连升数级,如今已是朝廷的三品大员,许多人转而对余煌羡慕不已。
受邸报的影响,一些商人也看到了机会,仿照邸报的式样创办报纸,刊登一些百姓喜闻乐见的消息,倒也取得了效果,只是目前发行量最大的江南报也只有二万余份,远不能和邸报的影响力相比。
对于商人发行的报纸,朝中不少大臣曾经上折要求皇帝下令取缔,有邸报的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