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懿吃三国-第3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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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这个”曹爽仍是双眉紧锁,不肯立即决断。他沉吟了半晌,却向鲁芝吩咐道:“鲁司马,这桓大夫一路奔波而来必是也累了,也饿了你且带他下去用膳休憩。本大将军还要在这里细细思忖一番”
“哎呀!这都什么时候了?老夫哪儿顾得上什么累不累、饿不饿的?”桓范顿足急道,“大将军您现在就快下决断吧!”
曹爽连连摇头:“桓大夫莫要催逼!莫要催逼!兹事体大!兹事体大!本大将军务要好好思量清楚才是!”
桓范不得已,只好被鲁芝扶了出去,走到门边还忍不住回过头来喊道:“大将军您一定要好好思忖权衡啊——稍后老夫便来领命!”
待得桓范离去之后,曹爽才长叹一声,向曹羲、曹训、曹彦、何晏、邓飏、杨综、虞松他们问道:“诸位,听了桓大夫这番建议,你们此时意下如何?”
杨综第一个站出来讲道:“桓大夫所语本也出于好心,但他素来好为浮言、大而无当,大将军您要谨慎听之!”
邓飏也冷然而道:“这用兵征战之事,哪有他讲得那般轻易?他自诩有本领足以与司马懿一决雌雄,那他自己为何却多年来在大魏军界寂寂无闻?他都已经年近七旬了,却为何仍是只混到了一个大司农的官位?罢了!罢了!大将军您敢放心把我等的身家性命都交给他这样一个糟老头儿来负责么?”
“这这个”曹爽脸色一僵,语气一滞,又把目光投向了何晏,“何大人,您认为呢?”
何晏粉白的面颊因为惊惧交加而已变得更为苍白,他深深叹道:“桓大夫所提出的‘奉天子以讨不臣’的方略其实倒也不错。但司马懿的手上已然握有皇太后和诸位元老宿臣作为利器,差不多已将咱们拥有的天子名分之优势抵消了十之七八。况且,当今陛下又最是推崇‘以孝治国’的,他会允许咱们将兵刃直指皇太后吗?更为可虑的是,到了许昌陪都,大将军和我们都未必再能掌控局面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曹爽惊骇而问。
“大将军请细思,若真是依了桓大夫所言,咱们奉天子而入许昌,然后颁发勤王之诏,号召四方藩镇紧急入援——但举目四顾,在这各方藩镇之中,我们又能得到多少助力呢?首先,镇北将军裴潜、镇南将军王昶一向是司马懿的心腹死党,所以他俩必然是不会前来相助的,相反却有可能跑去为司马氏张目;其次,关陇一域,虽有夏侯玄、夏侯霸叔侄镇抚,但他们辖下的郭淮、胡遵、魏平等封疆大将都曾经是司马懿的门生故吏,所以他们也都是不可靠的!最后只有这淮南一方,然而且不说这扬州刺史诸葛诞是司马懿的亲家翁,就是镇东将军王凌、兖州刺史令狐愚二人亦系居心叵测、未可深信啊!何某忧虑的是,咱们若将天子移驾许昌,王凌、令狐愚舅甥二人万一包藏祸心,犹如当年董卓一般,外托勤王定乱之名,内怀挟君自立之念,闯将进来反客为主,大将军您那时如何是好?他们可是重兵在握而又近在肘腋啊!万一应对不慎,我等尚未遭到司马氏之攻击,说不定反倒先已中了他俩的毒手!”
何晏这一席话滔滔然直讲下来,唬得曹爽是冷汗直冒:“哎呀!多亏何大人提醒——本大将军差点误了大计了!幸好我们还没去许昌,否则真是自投罗网了。桓大夫怎么就考虑得这般不周不全呢?”
虞松这时却不咸不淡地开口了:“大将军请恕虞某直言,虞某先前听得前去洛阳城外打探消息的眼线来报,司马懿今天早上起兵时,曾经以皇太后的名义征调桓大夫代行曹羲将军的中领军职务,这可是一份超乎寻常的施恩大礼啊!桓大夫凭什么拒绝他这个昔日同窗——司马懿送来的如此信任呢?这里边,值得令人深思啊”
“是啊!是啊!说不定这就是桓范在配合司马懿给咱们上演一出双簧戏呢!他其实早就被司马懿心照不宣地买通了,然后由他假装冒险溜出城来唆使大哥您起兵反抗,导致大哥您背上一个不忠不义不仁不礼的罪名,方便司马懿更为歹毒地对咱们‘一剑封喉’!”曹训也似恍然大悟地提醒曹爽道,“大哥——您对桓范提的这些建议一定要倍加小心,多掂量掂量!别弄得被人卖了还蒙在鼓里!”
“既然你们大家都劝本大将军以不战不争为上策,那本大将军是不是真的就该白白交出权位?”曹爽双目无神地看着帐中诸人,“谁谁能保证司马懿不会食言而肥?就会真正放过本大将军?”
“在下能够保证,所有的元老宿臣都能够保证!”正在此时,一个清朗响亮的声音蓦地传入了帐中!
曹爽等人循声看去,只见那个事先留守在皇宫大内的殿前禁军校尉、曹爽的心腹爱将尹大目掀开门帘一步迈了进来:“大将军,在下带来了司马太傅在九龙殿上当众作出的承诺”
“为什么曹爽直到现在还没决定起驾返京?”
金碧辉煌的御驾寝帐之中又一次响起了少帝曹芳愤愤然的声音:“这个曹彦也真是的,去了那么久——难道还没说服他大哥吗?”
陈泰、许允、钟会等三名大内近侍在一旁温声款语地安慰着曹芳。十八岁的曹芳却硬是充耳不闻,双手叉腰,在帐内来回踱了八九圈,停下身来厉声吩咐道:“陈泰、许允!你俩再去曹爽那里催一催他!就说朕素来不喜野宿荒居,他若是再不速速决断,朕可就要自行起驾返京了!”
陈泰、许允瞧得曹芳发了脾气,慌忙点了点头,急步出帐而去。
钟会看着他俩离去的背影,身形也慢慢站起,曹芳却向他开口了:“钟爱卿——你就在这帐中陪朕等一等吧。”
“是。”钟会应了一声,只得又坐了下来。其实,这个时候他的心底早就乱成了一团麻。他万万没有料到司马氏父子居然会在事先毫不通知他的情形之下就在洛阳城中一鸣惊人地发动了事变!自己作为司马师兄弟的心腹亲信,竟在这朝局急剧变换的紧要关头被抛在一边当起了一个等同于旁观者的角色!不行!不行!自己决不能在这一场朝局剧变之中白白丢失良机!自己务必要主动出击,抓住一切机会建下功勋,借此向这场事变中必胜无疑的司马懿父子献忠!
他心念一定,思忖片刻,觑见四下无人,便轻步上前跪下向曹芳低头奏道:“启奏陛下,对于今日突发之事变,微臣此刻有话欲献,不知陛下肯否垂意一听?”
“讲!你但讲无妨!”曹芳素来喜欢钟会的乖巧伶俐,想也不想就一口答应了。
钟会一边用眼角偷偷窥视着曹芳的反应,一边轻声言道:“微臣启奏陛下,今日之事,倘若曹大将军自知理亏、自甘屈服,俯首听从司马太傅之命而立即奉驾回宫、退位自责,这自然是莫大之幸;但是,万一曹大将军他不甘屈服、闭耳不从司马太傅之命而不愿奉驾回宫,却又该如何因应呢?”
“他他敢?”曹芳本来就对曹爽毫无好感,愤然讲道,“司马太傅此番能够出来主持公道,朕是欢迎得很呢!他曹爽除了自甘屈服之外,还有其他的路可走吗?况且,朕归意已决,曹爽他敢违逆么?”
“微臣冒昧地提醒陛下注意,在当前形势之下,曹大将军敢不敢违旨不遵在他那里不算什么问题,关键是曹大将军在这荒郊野地之中有这个能力违旨不遵啊!他此番随驾带来的同党实是太多了”
“啊?他真的敢这么做?”曹芳全身一震,“那他可真是怙恶不悛了!钟爱卿你说该怎么办?”
钟会垂下双眉低低奏道:“微臣刚才冒险所言,只是将今晚可能会出现的最坏的结果向陛下您毫不掩饰地揭示出来。至于何去何从,一切还请陛下您自行决断!”
曹芳沉思片刻,失声低呼道:“难道你想让朕此刻深更半夜就要微服易容逃回到洛阳去?”
“这倒不必。”钟会目光一跳,深深而言,“陛下身为一国之君,万众瞻仰,岂可白龙鱼服?而且,目前您又处于曹爽兄弟及其同党的严密戒备之下,您想微服易容而去,谈何容易?微臣现在倒有一计,可以令陛下不行而行,不去而去!”
“何为不行而行,不去而去?你快讲来!”
“依微臣之愚见,您就立刻给微臣写一道亲笔手诏,内容不须太长,就是‘诏曰,着太后、太傅速召天下兵马至曹爽逆贼处救朕御驾,以解社稷之危’。倘若曹爽万一猝生逆志,企图挟持陛下您为人质而前往他处擅行董卓篡乱之事,微臣便见机而逃,奉了您这道手诏返回洛阳搬来司马太傅的大军速来救驾!”
“唔你说得对!曹爽素有无君之心久矣,朕此刻确也不得不预先防他一着!”曹芳一向信任钟会,也不多想什么,“哧”地撕下自己袖中一片紫纱幅,提起笔来就在它上面写了那道手谕,飞快地递给了钟会,“钟爱卿,你马上就带着这道紫纱手诏出去,借着朕让你值守外营的口谕留在外边。只要曹爽一有异动,你就找准机会赶紧逃跑,速回洛阳向太后、太傅搬兵救驾”
钟会接过那道紫纱手诏迅速藏进了衣襟里,却低低地说了一句:“请陛下赐骂于臣!”
曹芳乍一听他这话,不禁大愕,待又看到钟会直向自己连使眼色,这才明白过来,于是大袖一拂,向他高声骂道:“你这钟会!竟在侍候朕的时候打瞌睡!实在是失仪——你给朕马上滚到外边去!朕现在就贬你三级,去外营做一个御马监去!”
钟会一边战战兢兢地应诺着,一边像护着自己心肝宝贝似的掩着那暗藏紫纱手诏的衣襟,假装灰溜溜地连滚带爬出了御驾寝帐。
拨开众人围上前来的劝慰,一路奔到外营马圈旁边坐下,钟会这才放下心来。曹芳是少年心性喜怒无常,谁在这时都不容易猜到他是在“假戏真做”,所以谁也不会怀疑钟会被贬为“看马倌儿”其实暗有用意。那么,自己现在算是比较安全了!钟会用手隔着胸衣按着藏在那里面的曹芳紫纱手诏,一颗心脏“砰砰砰”地狂跳了起来。我钟士季真是天纵奇才!居然在这样的境遇之下也能为自己找到一个这样的立功机会!倘若自己返回洛阳京城之后,向司马懿父子呈上这一道紫纱手诏,还不知道他们会有多高兴呢!他们虽有皇太后懿旨在手,但毕竟在将来公开讨伐“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爽时会显得底气不足。可是如果他们得到了曹芳亲笔所写的这道紫纱手诏,就得到了举兵进讨的最大助力,完全可以师出有名,堂堂正正地前来“清君侧,诛逆臣”了!那个时候,曹爽兄弟在他们手下必将如摧枯拉朽一般不堪一击!而自己,也必将借此青云直上,获得司马家最大的信任和褒赏!
想到这儿,钟会禁不住将脸深深地埋在双膝之间无声地笑了。他双肩肩头剧烈地抖动着,以致让旁人看上去他仿佛是在为自己遭到曹芳的贬斥而抽泣着一般。
五更天,刀枪剑戟都蒙上了寒霜,潮湿的空气里漂浮着无形的激烈的杀机与震荡——剑拔弩张之间,而又回音四漾。
远处传来阵阵鸡鸣——大帐之中终于响起了曹爽最后的嘶喊:“司马懿无非是想逼我家兄弟交出所有的权力罢了!好吧!我就答应他吧!我们兄弟六人一齐以侯爵之身卸职归府,仍然还可以当一个优哉游哉的富家翁嘛!”
说着,他拿出那方大将军官印往尹大目怀里一丢,苦笑而道:“丢了它也就好了!这倒说不定是咱们大家的福气呢!你们也休要再争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