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石-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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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公之前为朝廷北伐,可谓劳苦功高,旧伤恢复得可好?”谢安道。
“呵呵,蒙你挂牵,人老了,伤不伤的倒不那么要紧了。”桓温道。
若是不知道状况的外人见此情景,还以为是多年的至交老友重逢了。
宾客坐定,谢安微笑举盏,示意开席。
随着屏风后乐师们敲击钟鼓的音乐悠扬响起,一群长颈细腰的舞女自后堂中飘摇而出,随乐翩翩起舞。
桓温无心欣赏舞乐,目光扫过一干宾客。被看的大多低下头去,噤若寒蝉。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位于次席的谢玄身上,心道:‘谢安居然把侄子从重镇扬州调回来,应该是想向我示警。看来我的来意他已经有所察觉。’
谢玄也在看他。两人目光一相遇,谢玄便微笑点头,手持酒盏长身而起。他上前一步,行跪拜礼,道:“末将以前曾在桓公帐下效力,蒙公栽培。今日有缘再见,特敬桓公。”
谢玄少时曾被桓温召为掾吏。
“你虽年青,但有经国才略,善于治军,肯为国效力,也是我朝的福气。”桓温也举盏,道:“同饮。”
谢玄待桓温饮尽,才依礼饮尽,反身回座。
桓温转又看向一直没说话只含笑观赏舞乐的谢安,心中有些忐忑,不知他打得什么主意。
此次桓温前来赴宴,儿子桓伟和身边的亲信都极不赞同。因为先帝驾崩,新帝初立,他们此时率兵不请而至,意图昭然若揭。对他们,朝中必然充满了敌意和警惕,只是忌惮桓温手中所握的兵马以及他如日中天的威望而不敢有所举动。他们考虑到若是桓温单枪匹马前去赴谢安的宴,所谓世事难料,如果突降不测就麻烦了。
别人的顾虑桓温都知道,但他心意已决,非去不可。他此次前来意在示威,要胁,若朝廷不答应加九锡之礼就不退兵。但即便如此,他并非揭杆而起,起兵叛乱,与谢安也仍为一殿之臣,所以,谢安设宴他不能不去。而且,谢安官拜吏部尚书,又是朝中声望最高的名士,探一探他对自己加九锡一事的态度有没有回旋的余地对桓温而言也十分重要。另外,就算日后荣登大宝,谢安这样的人也必然要纳为已用。所以桓温一定要去。
谢安忽道:“桓公久经沙场,看这种歌舞升平想必是提不起兴致。我近日倒是寻了一人擅长舞剑,不知桓公愿不愿意瞧瞧?”
桓温身后两名随从听言俱目光一凛,手握佩剑剑柄,警惕了起来。其中一人上前一步,对桓温俯耳低语了几句。桓温听罢,哈哈大笑道:“你们多虑了。谢尚书乃是真名士,又怎会给我摆下鸿门宴?”转而又向谢安致歉道:“我这两个副将没读过什么书,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还请谢尚书不要怪罪。”
谢安淡淡一笑,道:“不妨事。”
桓温又笑道:“就请那人上来舞一路剑法,也好让我开开眼界。”
谢安拍手三下,女装扮相的容楼便低着头自后堂走了出来。
他抱拳环顾一周,一眼就瞧见了桓温,不由呆了呆。桓温比当年垂老了许多,不过看他身着铠甲,腰挎宝刀,仍是一副虎老雄心在的架势。
桓温一双紫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容楼的脸庞,好象再也瞧不见其他别的了。随后,他“呼”地自座位上站起身,口中轻轻“啊”了一声,紫色的眼眸中转瞬就蒙上了一层薄雾。看见那张脸,桓温只觉得心脏剧烈跳动,几乎要迸出胸膛。他想举步上前,靠近这人仔细瞧个清楚明白,但整个人又似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无法动弹,只能一脸惊愕,半张着嘴,立在当场。
容楼见状心里十分紧张,暗道:难道他认出我了?又想:不会,两军对阵时我明明戴着凤凰面甲。想到这里,他身形猛转,衣袂猎响间长剑挥出。
容楼虽然不能动用内力,但运剑自如,身法矫捷。只见他剑走流畅,气势贯通,看似变化不多,却暗藏无穷契机。他身姿舞动如彩蝶翻飞,步法移走似行云流水,手中长剑精光射天地,飒沓如流星,一时技惊四座。
所有宾客都不懂谢安为何找了这么个奇特的女子来舞剑,她的剑舞起来急逼寒星流云,气贯万里长虹,实在不似一般剑舞艺人的招式。看她相貌惊艳,却个头高大;目光羞怯,却动作洒脱;剑法高超,但缺乏花俏柔美的观赏性。
谢玄也是第一次看容楼舞剑,不禁暗叹他的剑法大巧若拙,大勇若怯,很是难得。
利剑在手,剑风如歌。
只见容楼骤然剑指长空,本来急速旋转的身形也嘎然而止,映着背后不远处那株粉红娇艳的桃花,真正有‘若将人面比桃花,面自桃红花自美’的感觉。只停顿了一秒,他便单手剑改双手握,越过头顶向身后一剑刺出,与此同时,翻身向后下腰,以膝着地,以身作桥,直直向身后那株桃花滑去。
稳稳挑落一朵桃花!
但见他腰间一拧,身形一转,瞬时已凌空而起,几丈的空间仿佛突然皱缩,只一步间,人已到了桓温面前。
剑,直指桓温!
剑上挑着一朵桃花。
一时间,全场阒寂无声。
从容楼出场,舞剑,到此刻站在桓温面前,桓温的一双紫眼一直眨都不眨地望着容楼的脸。他瞧容楼的表情十分怪异,似有几分疯狂,几分爱恋,几分怜惜,几分急喜,又似藏几分愧疚,几分不忍,几分凄凉。容楼本来对他就心有余悸,怕他认出自己,此刻见他表情暧昧,瞧他的目光就难免有些躲闪迷离了。但他的这一反应却令柦温顿时象魂魄全失一般,向前迈出一步,同时伸出了手。
容楼一惊之下,以为要来抓他,后退一步,却见桓温长叹一声,眼睛依然望着他,伸出的手却从剑尖上拾起了那朵桃花。。。。。。
就在这时,谢安拍案而起,猛喝道:“诸侯有道,就会令将士守护四方以防外敌。桓公今日入朝,难道要兵临城下吗?!”
他知道这是最好的时机,是喝醒桓温的最好时机!
他等的就是这个时机。
在这一刻,桓温的心里已然全乱了,再没了走王途、逐霸业、加九锡、逼禅让,有的只是那个人。。。。。。
桓温听言,身形大震,感觉头顶上象是炸了个响雷,又劈了道闪电,转眼看向谢安,如梦初醒,道:“我,我是不得已。”说话间,他感觉胸口血气翻涌,喉间腥味难耐,以前被容楼定国枪所伤之处似又牵动发作。他一个踉跄跌回座位上,好不容易才压下了一口就要喷出的鲜血。身边两名随从忙上前一步,护住他。
“桓公,领兵回去吧。”谢安轻叹道,尽显一如既往的旷达风度和自若本色。
桓温被他镇住了,呆坐良久,才道:“我明白了。。。。。。回营后便择日返程。”说完又似有不舍,皱眉凝神,转头瞧向不远处的容楼,面露不解之色。
这时,外面有家仆来报,说是桓伟派了一名将官入城来接他父亲回营。
原来,桓伟无法说服桓温不来赴宴,但桓温进城后他又心慌不安,担心掂念。于是,索性领了一路人马压至护城河前,又另派了一名将官进城打探情况,如果一切如常就接了桓温回去,如果城中有事便率兵冲进去。
谢安笑道:“请他进来。”
稍倾,外面埋头急匆匆走进来一名将官,到了跟前施了一礼,站起身来才道:“末将展燕然,奉桓将军之命前来接宣武公回营。”
容楼听言,瞪大了眼珠看过去,那将官一身晋军衣甲,相貌儒雅标致。
展燕然!容楼差点喊出声来。
展燕然正好也瞧向容楼这边,先似有迷惑地皱着眉头,接着目光一凛。但转瞬,他便恢复了常态,低下头去再不看容楼。
容楼心中苦笑,旧友相逢自己居然是这样一番光景,也不知他认出自己没有。他明白现在的情形的确不适合上前招呼叙旧,于是也低下头去,垂手而立。
桓温暗中运气压住迸发的内伤,站起身道:“小儿既派人前来,想是营中有事,我还是先行一步了。”他需要尽快回营调息养伤。
谢安举手施礼道:“那就请桓公慢走了。”
桓温向厅外迈出几步,却又回头手指容楼,满是迷惑不解地问谢安道:“她?。。。。。。”。
谢安并不解释,只恭身施礼道:“不远送。”
桓温只得作罢,和两名随从以及展燕然出门上马向城外而去。
第三十六章
酒宴结束后,容楼急匆匆地洗脸、梳头恢复了平常装扮。虽然知道已经很晚了,但他还是没有睡下,反而衣着整齐地坐在客房的椅子上,只是如坐针毡。现在他一门心思只守在房里,等着谢安差人来找他。
如愿以偿,不多时敲门声响起。容楼冲过去打开门,谢玄如期而至。
未等谢玄开口,容楼便抢先问道:“谢尚书叫我去?”
谢玄点点头,道:“他在书房等。。。。。。”‘你’字还没说出口,就见容楼已经一侧身从他身边健步如飞跑了出去,想是直奔谢安的书房去了。只留下谢玄一人站在客房门口,不明所以地自言自语道:“他怎么这么着急?”
奔至谢安书房门前,容楼连忙收势站定。
面前只隔了一扇门,但他的手举起又放下,放下又举起,上上下下了几次都没能敲在门上。他的喉结动了动,又咽了口口水,额上有汗水微微渗出,手心里也是湿漉漉的一片。
不是因为热,而是因为紧张。
站在这扇门外,刚才迫不及待的情绪仿佛刹时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忐忑不定,心潮涌湃。
他不知道谢安会送给他什么,能告诉他多少。
容楼不经意地皱紧眉头,念及自己这会儿欲进不进的犹豫不决,不禁暗自恼怒:这番作做哪里象是平日里敢做敢当、行事果断的大丈夫?
‘傻站在门口有何用,推开门不就什么都知道了?’他心道,不再容自己有片刻的耽搁。
“吱呀”一声,抬手推开谢安书房的门,容楼大步而入。
屋里灯火通明,谢安一袭月白长衫,面向窗外,背朝房门卓然而立,似乎正在想着什么。
迈过门槛时,容楼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
按常理他应该先敲门通报,得到屋子主人的准许后再进入,这是最基本的礼貌。但刚才举手推门的那一刹那,他焦虑紧张,只记着要从谢安那里得到与自己身世相关的信息,再没了富裕的心神注意其他细节,所以一时六神无主才失了礼节。
发现错了,他毫不迟疑,立即返身准备退出门外,但谢安已然回头,道:“不必拘礼,我一直在等你。”
容楼微有愧色,道:“我一时情急,这才忘了敲门通报,还请谢尚书恕我鲁莽之罪。”
谢安笑道:“不妨事,你此刻必定因为心事未解而心焦火燎,惴惴不安,我明白的。”
“多谢谢尚书体恤。”容楼道。
谢安摇了摇头,道:“该说‘谢谢’的人是我。今日的酒宴你帮了我大忙。”
容楼迷惑不解道:“我不明白。。。。。。”
谢安也不解释,指了指身后的案桌,道:“我要送你的东西就在那儿。”
容楼缓步来到案桌前,瞧见桌上放着一根宽约两尺的纸画卷轴,不由一阵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