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石-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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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青琅歼。
慕容霸一连斩杀了几员围攻他的敌方将领后,勒住缰绳,举目四望,周围喊杀声震天,前阵中几只“赵”字大旗纷纷被勇猛的燕国将士一一砍倒。这场小规模战役,他率领的燕国军阵无疑是胜券在握,相信不用多长时间,段勤、段思派驻在这里阻拦的军队如不落败而逃,就只有束手待毙,绝不是慕容霸的对手。
慕容霸正待策马前行,冲杀至另一处已方形势较弱的阵营,却听得一声惊呼:“凤凰!快救我!”
“凤凰”,这么熟悉?慕容霸心下一阵疑惑,不禁寻声望去,只见一员小将却手持一杆大枪挥舞着杀入那呼声的来源处,他一身黑色衣袍,没有穿着寻常的兵将服饰,周身更无片块甲胄,却在脸上蒙了一袭黑布遮住面貌,是以虽无座骑,却如将帅般异常显眼。只见他举枪左突右挡,前冲后扯,动作招式具循着简单实用的方向,却走的都是极险、极拼命的路数,腰力勇猛,臂力惊人,是以枪头上的劲道十足。
慕容霸招招手,示意身边的一员副将上前,右手举刀指向那员黑衣小将:“那兵将为何不着盔甲、脸蒙黑布?”
副将仔细瞧了瞧,又想了想,回禀道:“将军,那人年纪尚小,身材还未长成,军中衣饰盔甲估计没有适合他的。至于脸蒙黑布,可能是他嫌自已相貌不够威武,难以震慑敌手。”
慕容霸又仔细观察那员小将,只见他手中紧握与人不成比例的大枪,拦、拿、扎、挡,枪头只在敌人的胸口、面门处乱钻,对手挡都挡不出去,越挡越忙乱。一枪扎出去,万朵梅花,先把敌人胸口的护甲打碎,再往里钻。枪花朵朵,朵朵都致命,不知该挡哪朵。不过敌将挡不过也要挡,但是一挡就完了,枪杆弹性十足,硬挡正好被借上力,才挡出去,那小将便顺势将枪把一转,枪头马上又从另一方向打回来,力气反倒更大了,这里面的力道还是敌一半我一半。
见这小将如此神勇,慕容霸点了点头,道:“他是何人?”
副将恭敬道:“此子算是我们军中年纪最小的,入军时只有十岁,现在应该有十二岁了,姓‘容’,单名一个‘楼’字,其父是从南方浪迹到我们这里的汉人,在前些年的战乱中死了,而后他就来投军。当时募兵官员见他年纪虽小却力大无穷,所以就收留了。”
慕容霸暗暗露出赞许的神色,道:“哦,那他的枪法招式应该都是军中所学,此子实是可造之才。”而后忽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道:“为什么有人喊他‘凤凰’?”
“据传容楼出生之时,随他一起分娩而出的还有一块‘凤凰石’,他的小名就叫‘凤凰’,所以大家也都这么叫他。”说完,他看了看慕容霸的脸色,又道:“末将也是听说来的。”
慕容霸微微笑道:“一月后,你让他到新建的‘神机营’报到。”
慕容俊成为燕国皇帝后,尤其视这个父亲生前宠爱看重的弟弟为眼中钉、肉中刺,早就想削弱他的兵权,无奈自已信任、钦佩的四弟慕容恪实权在握,却对慕容霸甚是看重,一时也不能怎样,只能下旨让慕容霸多花精力为大燕培训新人武士,以此慢慢将他从军政大权中心抽调出来。
慕容霸便借次机会建了“神机营”,专门选出年青、武力超群的人,将这些人精心训练,让他们成为可以深入敌后,取上将大员首级的死士,以后为燕国,也为他自已所用。
他明知那位长相高大俊美,却心胸异常狭窄的皇帝兄长容不得自已,却仍能按部就班地做着该做的事情,无视他时常的冷嘲热讽,尽为臣之道,可见能屈能伸,城府颇深。
当然,他只所以避其锋芒,行事低调,也是因为知道大燕的实权是掌握在英明神武的四哥慕容恪手中,他对自已看重,自不会由着皇帝胡来;可是,慕容恪同慕容俊的关系也绝非寻常,一心护着慕容俊的皇位,如果自已稍有异动,一定也会被他立即拍死,自已对这位行事做人都让人难以捉摸的四哥从来都是不由自主地又敬又怕。
容楼此刻正坐在帐外,乌黑的长发,瓜子样小脸,虽然肤色偏栗,剑眉入鬓,双目英气逼人,却因为年纪尚小,加上平时寡言少语,这翩翩少年给人的印象却更象是沉静的小女儿。营中的将士们大多是鲜卑人,而且年纪比他大很多,所以总是结伴的时候少些,独处的时候多些。不过他平日里虽人静如林,沙场上却疾如风,掠如火,救过不少战友的性命,是以交心的朋友没有一个,交命的兄弟反倒甚众。
他静静地把玩着手中的“凤凰石”,石头硬滑冰凉的触感,让他的精神从战时的兴奋激烈舒缓平静了下来。他仔细看着上面一个个动作各异的小人像,越看越有意思,都看了快十年了,居然还是看不够。
从记事起,容楼一有空闲就喜欢拿出这块据说是同自已一起出生的石头来玩赏,看上面形态各异,动作离奇的小人。看着看着,他就会全神贯注地象被小人吸了进去,身体中慢慢燃起一团火焰,虽然是火,却那么醇厚,一点也不灼人,在四肢游走,令他周身舒畅。一开始只是星星之火,而且四处乱窜,不由自已做主。随着他年纪慢慢变大,这团火也由最初的小火星变得愈来愈大,而且愈来愈听话,想让它在身体中游走到哪里,它就会游走到哪里,带走那里的伤痛、虚弱,带来温暖、力量。
时间绝对可以冲淡一切,就象虽然容楼总是回想起那个夜晚,但是这一年来,父亲那晚具体对自已说了些什么,却已无法记清楚了,只剩下那一夜骤起的大风依旧时常在梦里肆意狂啸。
那一夜,容老头死了。临终前他终于说出了隐瞒容楼十年的秘密:容楼并不是他的儿子,那块“凤凰石”也并非是随他一起诞出的宝物,而是他亲生母亲--那个在生下他之前就已经死了的女人留下的。
那夜,不管面前这个垂死边缘,鸡皮鹤发的老人是不是自已的生身父亲,他都是一直陪伴在自已身边的唯一亲人,而这个人就要永远地离他而去,本就让当时只有十岁的少年不知所措,更让他慌乱的是自已活了这十余年,居然一瞬间就不知道自已是谁了!
同这个从事“秃鹫”行当的父亲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了十年,容楼对别人的生离死别早已看得很淡,没想到同样的事一旦发生在自已身上却如钝刀割肉一般痛不欲生,痛到忘却了怎么流泪哭泣。
看着对人世和自已依依不舍,哽咽着一口气,硬挺在那里,迟迟不愿闭眼离去的父亲,容楼终于说出了那一夜自已唯一的一句话:“爹,无论怎么样,我这一辈子都姓‘容’。”他本非妇人所生,给他这条命的就是“容老头”,“容老头”是父亲,也是母亲,他只有这么一个亲人!
听完他这句话,容老头满足地闭上了双眼。
容楼情绪极度低落,那撕扯心肺的痛苦,那失去亲人的失望,让他以为自已很快便会追随父亲一同离开这个人世。
只是,他太小瞧人类承受痛苦的能力,也太低估了生命的顽强。
而他也远比自已想象中坚强得多,他不但活了下来,还亲手埋葬了容老头,踏上了自已的人生之旅。
越是见惯死亡的人越是执着于生念,越是经历艰难的人越是贪图享受。
神机营是培养训练死士的地方。
死士,即不畏死的勇士,要求单兵作战能力超强,这类人通常是特別训练,用来从事很难完成的自杀式袭击的任务,不论最后任务成功或失败,鮮少有生还机会。
容楼手持令牌,背着个包裹踏进“神机营”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是迎上来的一张笑脸,儒雅,清新。
他心里暗想,这模样的人怎会出现在这里?
笑脸的主人一把拉过容楼的手:“我和你今天入营,我们俩一组,你的事我听说了不少,年纪小小,武力过人,别人都叫你‘凤凰’。是吧?”
容楼目光略带戒备,盯着面前看上去稍稍大他几岁的少年。
那人略一用力,却见拉他不动,皱眉道:“我刚才一直在等你同去报到,干嘛这么别扭?”
容楼问道:“你是谁?”
那人“哦”了一声,道:“瞧我,居然忘了介绍,难怪你觉得我唐突。”他放开容楼的手,双手背于身后,清了清嗓子道:“在下姓展,名燕然,虚长凤凰贤弟你两岁,以后要朝夕相对,还望凤凰贤弟多多关照。我们兄弟二人虽长幼有序,却也不需多有礼数,我叫你凤凰,你称我小然即可。”
容楼见他年纪不大却摇头晃脑,如讲学背诗,说出的话又是一副老气模秋的调调,忍不住裂嘴笑了:“小然,看你的长相。。。是汉人?”
展燕然见他刚才板着面孔时倔强凶狠,这一笑却又温柔无限,当下亲近之心大生,笑道:“是啊,听下调令的说你也是汉人,我就特别高兴,原来这神机营中根本就没有汉人,要是只有我一个,那多寂寞,现在终于有人可以作伴了。”
容楼吃惊道:“我记得下调令的人是个刻板的大汉,你和他也能聊上?”
展燕然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那大叔人不错,你没和他聊聊?”
容楼所在军中都以成年人为主,是以少年的玩心和童稚一直压抑着,现在见了眼前和自已年纪相仿,又主动上来亲近的展燕然,心情一阵舒畅,终日刻意隐藏天真,扮作老成的任务便不知不觉放下了,仿佛一直压在心上的一块大石卸了去,开心一笑后,便携了同伴的手,奔去报到了。
这神机营刚建没多久,共收了二百多号人,最大的不过十九岁,最小的就是十二岁的容楼。
营中训练甚是辛苦,严厉。每日早上中所有人都被命令穿上四十斤重的沙袋样的背心,有五六个教头将他们分组,教授各种武技、兵刃、暗器和轻功,到了晚上睡觉时才准脱下背心。
第一天晚上脱下背心后,容楼和展燕然的肩上都磨出了好多紫溜溜的大血泡。
容楼所在的寝帐共住着十人,其余八人比他们早到不少时日,相互之间却并不理会,也不多话,一入帐便各自收拾妥当,倒头便睡。
展燕然正待合衣睡下,容楼却坐到他的榻边,伸手便褪他衣裳道:“这紫泡定要挑了干净,不然明日你还得穿上沙袋,苦楚更多。”
“凤凰,那你呢?”展燕然坐起身道。
容楼笑道:”我没事,一会儿瞧瞧那块石头便好。”
“看看石头就好了?”展燕然讶然道:“别骗我,还是等你帮我挑完,我帮你。”
容楼不再多说,取出缝衣服的针线,借着未灭的烛火烧了烧针头,一边帮他挑去紫泡,一边用派发下处理伤口用的白布吸尽脓水,再仔细包扎妥当。
展燕然冲容楼充满感激道:“以后我们就做朋友吧,是最铁的那种!”
容楼收拾起东西,灭了烛火,在黑暗里缓缓道:“我以为第一次见面时已经是了。”
“这里是不可能有朋友的。”说话的是对面楬上一个高大的黑影,不知他什么时候坐了起来,“几年以后你们便会明白。”话一说完,他又睡了下去。
容楼和展燕然都不知其所云,对望一眼。
“你真的不用我帮忙?”展燕然疑惑地轻声道。
容楼摇摇头,便回到自已楬上,拿出“凤凰石”,借着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