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当空 作者:雷冰雪-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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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着雨不能出去,我看看天色,知道秋雨一时半会不会停,崇韬今天也必不会再过来了,也就索性不再梳妆,拖着驼毛缎面的棉拖趴在桌前看雨。
小的时候我很喜欢看雨,总觉得小雨是凄美无助的,像是浪漫情趣;大雨又是磅礴霸道的,像是摧毁破坏。
每当下雨之时,我就喜欢看花草树木在暴雨中狼狈挣扎,直到叶落花残。以前不明白是为什么,现在才觉得其实我们人就像这些花草树木一样,在命运的暴雨鞭打下都是无力反抗,只能被动地承受忍耐,直到生命终结。两何其相似!
我看着雨下的芭蕉,被大雨一次又一次打得弯下腰去,却在风雨中摇曳着一次又一次地站起来挺直腰。看到这里,我迷茫的心仿佛打开了一道天窗!是啊,即使要接受命运一次又一次残忍严酷的考验,但是总有过去的时候。
就像这芭蕉,等它承受住了风雨的严峻考验,待得阳光普照之时,它只会越挺拔美丽,人不也是一样吗?
我只顾想着自己的心事,浑然忘记了身遭的一切。直到噙香推了我好几下,我才回过神来。
我如梦初醒般问她:“怎么了?噙香。有事吗?”噙香捧起搁在桌上的万寿无疆碗,关切地道:“小姐,喝点燕窝粥吧。”
我此刻心情甚好,便含笑接过碗,津津有味地吃了个底朝天。噙香目瞪口呆地接过碗,看看空空如也的碗,不敢置信地道:“小姐,太不可思议了。您以前最讨厌吃燕窝了,今天是怎么了?”
第四十七章 秋雨闲情
“啊”,我诧道:“怎么?我吃的是燕窝吗?”噙香担忧地看着我,仿佛像在看一个傻子一样。
我莞尔一笑,答道:“你以为我心神恍惚才吃错东西的吗?”噙香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呐呐道:“难道不是吗?”
我好笑道:“当然不是了。只是人如果心情好,看事物呢,也会什么都顺眼的。”
噙香有些奇怪地放下碗,侧身坐在旁边道:“小姐,什么事你这么高兴?对了,昨天你为什么让小意子去永和宫,”说着噙香看了看四周,小心地压低了声音,“偷那个碧麒麟,还让我们在皇上面前演戏呢?”
我顺手翻开书桌上的一本诗集,应道:“龙小姐死了,皇后的势力必然有所削弱。而良妃却能更加风生水起。我们参与了这件事,良妃不会放过我。所以我必须在皇上面前打击良妃,有了那个碧麒麟,皇上才会更加相信良妃送这个麒麟给我确实是有所图谋,他才会出面保我不被良妃所害。我再添上几句,让皇上对良妃暗生猜忌,以皇上的心计与为人,必然会让皇后和良妃互相牵制,不容一方坐大,这才是帝王心术。这样我们的日子也许会好过一点。“
噙香这才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信服地道:”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
这头我们说着话,那边吟雪漱玉几个正围坐着绣花说着悄悄话。我和噙香聊完了,见她们几个说得有趣,也相互搀扶着过去凑热闹。
漱玉眼尖,见我过去,忙把厚厚的棉芯锦垫密密地铺在贵妃榻上,吟雪和含霜也放下手上的绣样,扶着我坐下。含霜待我半躺下,还细心地拿了张缎面的蚕丝锦被给我盖上。我调整了一下姿势,选了个最舒服的姿势躺下,温暖柔软的感觉让我舒服地直叹气。
几个丫头见状都笑了,围坐在我身边继续绣着花。噙香搬了张春凳给我轻轻捶着腿。我好奇地道:”你们刚才在说什么是非?说得那么津津有味?“
性急的漱玉忙抢着道:”是在说婉贵嫔呢。自从皇后娘娘罚她在妙法殿抄经以来,婉贵嫔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也没去凑凑热闹。只一味安分守己地呆在大殿里抄经。今天这么大的雨,也没歇歇仍然独自呆在妙法殿,连下人也没使唤。要是换了往常,还不早闹翻了天!太监宫女全遭殃,逮谁骂谁。“
我闻言一愣,想起那个往常意气风高人一等的婉贵嫔,微微有些失神。
旁边的吟雪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失常,接过话道:“也难怪。你想,她既然能得宠这么久,就算不是聪明绝顶,也不会是笨人。又怎么会看不出皇上的心已经不在自己这呢?她平时已经得罪了那么多人了,现在再不收敛收敛,低调安分,岂不是找死吗?”
我眼前闪现出那晚婉贵嫔柔弱伤心的背影,不禁喃喃道:“只怕她不是避风头,而是看透了,心如死灰。”
吟雪几人何等乖觉,闻言便知我有了物伤其类之感,都不再说话。噙香忙转移话题道:“听说太后娘娘就快回宫了,我们都还没见过太后呢。也不知道是怎么样的人,好不好伺候?”
含霜和吟雪都变了脸色,低着头不说话。我暗自思索了一下,不由叹息一声,道:“是不是太后不喜欢余婕妤,连带你们也都受了些罪?”
吟雪和含霜惊恐地睁大了眼,吟雪轻声道:“主子快别这么说,太后娘娘身为天下之母,不管做什么事都有她的道理,哪有我们奴婢多嘴的份?”
她的语调虽轻,平时美丽温柔的双眼却现出一抹极不相衬的沉痛。
我忍不住地瞳孔一缩,这个太后真这么厉害吗?让见惯波澜的吟雪含霜这般惧怕?屋里顿时沉默了下来,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只有漱玉怯怯地出了声:“听说太后明日就可以赶回宫了。”
我闻言倒抽了一口冷气,明天?这么快!从出事到现在才两天,太后竟然只用三天就从千里之外赶回来,足见对此事的重视。只怕不容易应付。
我越想越心寒,整个人慢慢地全都缩进锦被里,汲取着唯一的微弱的温暖。丞相是太后的亲姐夫,如果等到太后回来事情还没有解决的话,难保不会另生波折。树缠藤,藤缠树,事情一定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窗外雨已经越下越大了,突然,紧闭的门响起了“咚咚”的敲门声,响起小意子急促的声音:“主子,小意子求见主子。”
我一愣,知道不是事关重大,小意子不会在这样的时候来打扰我。忙道:“噙香你去看看。”
噙香会意,忙小跑过去,“吱嘎”一声打开门,小意子披着蓑衣顶着草帽浑身湿透地站在雨地里,冻得直抖。噙香见状忙把他让进来。
我见他这样也有些不忍,吩咐含霜取条毛巾来给小意子擦干再说话。小意子感激地朝我点点头,擦了擦身子,跪下道:“奴才小意子给主子请安。主子万福。”
我抬手让他起来,整了整衣裳,坐了起来,道:“到底有什么事?你搞成这样?”
小意子拧干毛巾道:“丞相的事有结果了。”
此言一出,我浑身一震,这么快!平静了一下心情,我才徐徐道:“皇上怎么办的?说吧。”
小意子弓着腰恭敬地说道:“皇上说了,龙丞相劳苦功高,是社稷的股肱之臣,如今年事已高,要想告老还乡享享清福也原本是无可厚非之事。但由于各部大人们纷纷上书挽留,特免去丞相一职,加封为宁国公,授太子太傅衔。这样既减轻了龙丞相操劳国事之苦,又挽留了龙丞相仍然坐镇朝堂,两全其美。龙小姐暴病横死,皇上特追封为静安翁主,以示恩典。”
我呆住了,好个崇韬!果真太漂亮了!龙佑祥以退为进,故意辞官。再煽动大臣纷纷上书挽留,造成舆论压力,逼迫崇韬。可崇韬却来了个将计就计,顺水推舟!
第四十八章 帝王手段
撤了丞相之职,却封了个太傅,如今连皇子都没有,这个太傅也不过是个虚职。你说你年事已高精力不济,那免了丞相也就让你颐养天年了。那些大臣说朝廷没你龙丞相不行,那就封你个太傅,那你也就还是朝廷的官员,还可以坐镇辅佐。
我暗自好笑,龙丞相一党绝对没有想到崇韬会有此一招,一道圣旨就堵住了所有人的嘴,自己闹了个偷鸡不成蚀把米。不知就里的黎民百姓还会对这个大仁大义的皇帝交口称赞。这个崇韬,既借此机会夺了龙丞相的权,又赢得了民心,真乃是一箭双雕!
就算太后回来也已经成了定局,无法改变!妙!实在是妙!
越想越好笑,我忍不住地咯咯笑出声。小意子见我高兴,也凑趣道:“主子,虽然这些大事奴才不懂,可也知道皇上是明君,天下百姓可都说咱们皇上是个好皇帝呢!”
我笑着点点头,看他虽然胡乱擦了擦,身上还是湿的,就道:“先回去换件干衣裳吧,可别受了风寒。”说着转头对噙香道:“噙香,待会叫人熬碗姜汤端给小意子。”
小意子感动地道:“多谢主子记挂。奴才命贱,不碍事的。”
我摇摇头,真挚地道:“别这么说。大家都是一样的人,没什么高低贵贱。不过是命运的安排不同,我一直当你是一家人的。”
小意子极度动容地嘴唇颤抖着,什么都没说,朝我端端正正地磕了个头,默默出去了。我目送他出去,心中也有些感动。
噙香她们几个也都默默地望着小意子的背影,并不说话。空气中弥漫着动人的温馨。
漱玉蹦蹦跳跳地东看看西瞧瞧,到南墙边的紫檀木书架时突然停了下来,诧异地道:“咦,小姐。这花怎么还没有谢呀?”
我一怔,顺着漱玉的目光瞧过去,书架旁边立着一个高高的细长花架,上面摆着一盆色呈墨绿,秀气挺拔的兰花。叶子细长如柳叶,飘逸潇洒,正中间几朵蓝色的花儿正开得灿烂,花心微微露出几缕鹅黄的花蕊,美丽得有些诡异。
这正是当日郦美人送给我和如璧一人一盆的午夜兰花。如璧那盆是紫色,我这盆是蓝色。唯一的差别只在于如璧那盆充满了异香,而我这盆没有。
说也奇怪,每次我看见这花总有一种很奇怪很不舒服的感觉,本想叫他们搬到后园去的。可崇韬过来看见却很喜欢,于是我才让人把花瓣到角落的书架边。
现在听漱玉说,我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又出现了,不知为什么突然就想起龙红袖来了。我忙摇摇头,驱走这种可怕的感觉。
漱玉托着下巴围着兰花转了一圈,口中啧啧有声,道:“小姐,噙香,你们觉不觉得这花就像是有生命一样啊?”
我浑身一震,心中涌起一阵不可抑制的恐惧。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看这盆花左看右看都不舒服了。原来,我跟漱玉的感觉是一样的,这盆花给人的感觉活生生的,就像是人一样。当看着这盆花却像是在看一个大活人一样的时候,难怪我会觉得很不舒服了。
一时间人人面面相睽,眼中都多了几分畏惧。
我忙移开目光不敢再看,连连挥手道:“噙香,快叫人把花搬到后园里去。”噙香忙不迭地点着头,叫小太监进来搬走了花。看着花被搬走了,我才松了一口气。
我心念一转,为什么如璧那盆花给人的感觉却是清雅脱俗,令人心旷神怡呢?这两盆花本是同种,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差别?
抬头看看窗外的雨已经渐渐小了,我拿定了主意,唤过吟雪,道:“吟雪,你去太医院看看,有没有相熟的对草木有研究的太医。如果有,请到宫里来。我要见见。”
吟雪顺从地点点头,撑起油纸伞出去了。只一会功夫,吟雪就带着一个身穿太医服的青年男子进来了。
我定睛一看,这个男子只有二十一二岁,生得眉清目秀,温文儒雅的样子,让人一见难忘记忆深刻地却是他那双眼睛,清澈明亮,宛如两汪清泉,仿佛一眼就可以看到他的心里仍然诚恳坦荡似的。
我有些诧异,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