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无长兄-第5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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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穆兰扯着阿单志奇的袖子,大步流星的往伙房而去。
“怎么觉得火长对这个阿单志奇,特别的熟悉……”吐罗大蛮搓了搓下巴,将自己的兵器挂在木柱上,“那个杀鬼,你也沃野来的?镇中的乡里的?”
“乡里的。”
“姓什么?”
“我是奴隶转成的军户,无姓。”杀鬼咧嘴一笑,丝毫不为自己的出身羞耻。
“奴隶转军户,那杀了不少柔然人啊。怎么还在新兵营?”
“我没跟着主人,被丢出来了。”杀鬼是个性格怪异之人,吐罗大蛮则是特别爽直,一点心眼都没有,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聊了个开心。
“喂,你说火长旁边睡的那个,是不是军中传言里那个女扮男装之人?”胡力浑问早先就在黑一,一直没有升迁的新兵普战,“你在军中久,有听过此人吗?”
他只要一见到那人动一动,浑身都酥麻□□。
“啊,狄叶飞狄美人嘛,白营之花,人人都说他是女人,可他要是女人,还能这么好生生站着?听说他下面有□□,一起尿尿时有人看过的。”
普战摇摇头,“他脾气不好,前不久才踢爆了一个新兵的蛋子,你别惹他。”
“我哪里会惹他,我光看看他就觉得满足了。”胡力浑捂着鼻子胡思乱想。“啊,不知道她家里有没有妹妹。”
“我家里没有妹妹。”狄叶飞粗哑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帐子里的人抬眼望去,只见仅穿着一件单衣,敞开半边衣领的狄叶飞从帐外走了进来。
他大概是出去骑马或者练武了,全身上下都在出汗,头顶上的汗出的最多。由于黑山大营的天气寒冷,汗水遇冷液化,让他看起来像是头顶和面上的毛孔都在冒烟似的,整个人如自带云烟缭绕效果,仿佛仙子出浴一般。
再加上运动后白皙的脸庞上“娇红”(?)一片,直看的吐罗大蛮等人鼻腔一热,即使知道他可能是男人,也忍不住弯了弯腰。
哎哟我艹!妖孽啊!
这晚上的日子怎么过!
狄叶飞走到帐子里,把鞋子丢到一边,赤脚走了进来。这是贺穆兰这个“火长”立下的规矩,凡是入铺席,必须得脱鞋。
营帐不像黑山城,有火炕通铺,由于黑山大营是真正的军营,所有营帐都可以开拔,所以睡觉都是在地上的。睡觉的那一侧叫做铺席,铺着厚厚的皮垫和褥子,位置是离门较远的地方,中央是立柱和火塘。
贺穆兰在第一次死亡之时就见过中军的人穿着鞋子上铺席,晚上又在铺席上滚来滚去。她有时候睡觉就能闻到枕头上发出的脚臭,或者看到被子上的灰脚印,也不知道是谁踩上去的,所以一成了火长,立刻就立规矩。
想要反抗的吐罗大蛮和杀鬼合力与贺穆兰打了一架,结果以惨败告终。那罗浑和阿单志奇、狄叶飞都对此无所谓,普战和普桑两兄弟则是知道冬天若一天到晚穿鞋后晚上睡觉的气味,也都应承了下来。
狄叶飞练武回来是正热的时候,上了铺席找了一个水囊举起来就吟,美人仰首吞咽,脖颈修长,惹得吐罗大蛮大吼一声,跑了出去。
“饭呢?”狄叶飞喝完水更觉腹中饥饿,以往他在白营晨练回来,早就已经有饭食送上,如今却见火塘上空空荡荡,刁斗里连个栗米渣都没有,不悦极了。
火长若不能喂饱同火之人的肚子,要了有何用?
“我们那火长,连生火都不会……”胡力浑不屑地嗤道:“我看着,他也是个在家里没做过活儿的,也就是武艺厉害点,若论人情达练,还不如那个叫阿单志奇的兄弟……”
从他们几个到文书那报道开始,他就木着个脸,见他们就像是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就算他是新兵里的冠军,那也是后来之人,不论是在黑一待了几个月的普氏兄弟,还是从其他队里升上来的他和杀鬼,那都是前辈,结果他倒好……
妈的,一来就指定狄叶飞睡他左边,阿单志奇睡他右边!
他以为他是谁啊?皇帝吗?还左拥右抱的!
不爽!忒不爽!
狄叶飞倒是对这个火长挺满意的,晚上没有动手动脚,也没有借睡乱滚躺倒他怀里装傻。晚上睡得直挺挺的,老实得很。
就是面皮太浅,早上醒来看到他,把脸憋得通红,直发窘。
不过他也习惯了,谁教他阿母怀胎时候把生成这样,别人要不脸红,他反倒要吃惊一番。
“手上功夫厉害就行了,肚子饿总有吃饱的时候,有个强一点的火长,死的也慢些。”一直不说话的普桑突然开了口。“黑一的新兵没有能呆满三个月的,不是升到了正军,就是死了。我们兄弟是犯了错,否则也升了。”
“咦?犯了什么错?”胡力浑好奇地问。
“我们……杀错了人。”两兄弟不欲多说,不再开口。
正在说话间,贺穆兰提着两个大瓦罐回了火里,阿单志奇手中抱着一个盛满饭的陶盆,也随后进了屋。
“今日胡饼是来不及了,先吃点栗米饭,喝点萝卜汤。明日去早点,给你们做些干的。”贺穆兰在伙房里也被惊讶的要命,那炒菜做饭的锅都比她家澡盆大,十人份的饭菜要做完是能把人累死的。
她已经和阿单志奇说好了,以后他主厨,她只打打下手,若真是她来做,这一火人几个月内是不要想按时吃到饭了。
“啊,还有的吃?真稀奇。”胡力浑撇了撇嘴。
那罗浑看了看一直在笑的阿单志奇,再看了看把瓦罐放在地上的贺穆兰,默不作声的从包袱里掏出碗,去盆里盛饭。
一时间,营帐里的人全部凑了过来。
“吐罗大蛮呢?”贺穆兰看了看,同火九人里,少了一个。
“刚才大叫一声出去了。”
胡力浑也饿的不行,来不及用饭勺盛了,随手抓了两把丢碗里,直接抱到一边去吃。
那罗浑原本在狄叶飞之前拿到饭勺的,狄叶飞早上练武回来,肚中咕咕打鼓,那罗浑握着饭勺,看了一眼站在他身侧的狄叶飞,突然将手中勺子一转,递于他手:“你先吃。”
狄叶飞愣了愣,接过饭勺,道了声谢,盛起饭来。
那罗浑耳根微红的扭过头去,假意看哪个瓦罐里汤更多一点。
贺穆兰等所有人都盛好饭才开始去盛,刚吃两口,一头水的吐罗大蛮也钻进了帐子,见饭来了,也不拿碗,直接伸手就在陶盆里抓了饭往嘴中放。
“咦,吐罗兄弟,你怎么一头水?”阿单志奇不清楚之前的事情,奇怪地看着他,“这大冷天,小心别得了风寒。我风寒刚好,拖了半个多月,实在是苦不堪言。”
“没事,浇浇水清净。”
吐罗大蛮不甚在意地继续狼吞虎咽中。
贺穆兰这一火新人吃饭吃的太晚,还没吃上几口,右军中操练的擂鼓就响了。那罗浑几人骂了句该死,丢下手中的碗,穿好皮甲立刻就往外跑。
清晨练的是阵列和各种变阵,大魏和其他国家不同,以骑兵为主,所以最重要的就是马术和骑射。
军中人人入伍都有马,没有马的只能去当杂役或者苦役,若是在战场上战马不幸死了,军中也会补充战马,但事后还要扣除粮草作为补偿。是以人人都珍视自己的坐骑,马上功夫也不敢有丝毫懈怠。
古代军中指挥体系混乱,即使左右中三军,指挥之法也不一定相同。除了擂鼓出战,鸣金收兵,旗摇变阵以外,每百人队队长有队旗,每千人队队长有角旗,骑将的主将有牙旗,昼战多旌旗,夜战多金鼓,金如何鸣,鼓如何响,旗子如何动,都要一点点学。
贺穆兰刚学了中军的,到了右军,发现金鼓都没什么变化,就是旗上右军居然五花八门,还得从头再学。
其实为将的学的阵法和旗语更多,当兵的只要大概懂得一些基本的,知道跟着队长怎么跑就行了,口令和信号旗都会不停变化,只要跟对了人,大抵不会错到哪里去。
贺穆兰死之前在中军,中军旗子动作少,概因中军都是精锐,令出如一人,听队长火长吼就行了。
这右军死的人多,进的人也多,新兵营里白日里没完没了的练骑阵和兵阵,贺穆兰之前已经被嘱咐过,火长在战场上还要负责同火作战,所有的旗令和已经被什么横倒旗竖倒旗,一声鼓二声鼓搞疯了,饶是自认读了十几年书非常会死记硬背,待练完回了帐中,也是一脑子浆糊。
她从包袱里取出擦屁屁的纸,摇了摇头。
还想留着以备不时之需的,想来没多久,只能用厕筹解决了。
还好她出门带了厕筹,否则真不知道怎么办。
见贺穆兰从包袱里取出纸,帐中大半人都忍不住把眼睛直往贺穆兰的方向猛瞟过去。
只见她拿出粗纸和毛笔、墨盒,坐到案后,一边在纸上写,一边絮絮叨叨了起来:
“横倒突进,竖倒佯攻,摇三竖倒……摇三竖倒什么来着?”
“摇三竖倒,前方有诈,应原地不动。”
普桑普战两兄弟在黑营待的时间最长,立刻接话。
“啊,是是,多谢!”
贺穆兰眼睛一亮,道过谢立刻就在纸上记了起来。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等她把白天说的全部记下来,晚上多看几回,也就记熟了。新兵营果然来的好,否则连旗子都看不会,若是百夫长一死,她岂不是只能看着千夫长的旗子发傻?
呸呸呸,谁都不会死!
贺穆兰写写画画的认真,杀鬼羡慕地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火长,你会写字?你不是鲜卑人吗?”
“啊,我阿母是汉人,我阿爷也会写一点字,我做文章也不行的,就会写些常用的字。”
贺穆兰此言一出,帐子里除了那罗浑,各个都露出复杂的表情。
鲜卑人有语言而无文字,汉人则不会将文字轻易教给汉人。寻常军户有了钱财寻名师买兵器钱就不够了,哪里还有闲钱去找先生学写字!
就算是汉人,会写字的都没有几个,更别说鲜卑人了。
是以很多鲜卑人在战场死了,连只言片语都不能留下。就算死的时候旁边没人,写个血书,都不知如何写起。
在这文盲遍地、通讯靠吼的右军,会识字,是了不起的技能。
“那火长,回头我给家里阿婆带信,你帮我写吧,我给你买纸。”吐罗大蛮估计着自己和贺穆兰是全帐里最熟的,不要脸的开口相求:“若是你平时有什么差遣,我也都应着。”
“好。”
贺穆兰知道鲜卑人普遍不识字,点了点头答应的干脆。
“你给纸就行。”
“还有我。”阿单志奇眼神热切。“我家中有妻有子,若是可以,希望也能替我写上几封,若遇到去武川的队伍,正好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