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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师徒劫-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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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曲奏毕,端木欣方问道:「师父,刚刚那是什麽曲子?音韵如此凄清,未免与时节不合。」
  端木瑢予微微一笑,轻声低吟:「愁人怕对月当头,绵绵此恨,何日正甘休……此曲名为双声恨,曲词讲的是牛郎织女的故事,因此又名双星恨。」
  凄迷的音律又一次响起,拉著胡琴的青年反反覆覆地演奏此曲,却未得到多少赏银。端木瑢予见状叹道:「琴音虽好,却无人闻问,可惜、可惜!」
  他随手欲招来店小二,忽见一作仆从打扮之人走近拉琴的布衣男子,赏了一锭黄金──端木瑢予大为惊异,什麽人出手如此阔绰?
  端木欣亦目睹这一幕,循著那仆从返回的方向看去,眼中掠过一抹异色。大堂的一个角落里坐了个青衫风流的男子,约莫二十三、四的年岁,看上去温文尔雅,眉宇间又隐隐带了一丝邪气,不似正道人士。那仆从便在此人身後站定。
  端木欣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端木瑢予却是看著看著,眉间不自觉皱起。
  那男子也是五感灵敏,有意无意地往师徒二人方向望了一眼,一脸似笑非笑。
  被对方所发觉後,端木瑢予回以浅浅一笑,然後转开目光看向别处,脸上却露出思索之色。
  然师徒二人并无招惹对方之意,男子却遣了仆从过来相请:「吾主有请两位,能否挪步相就,同桌共饮?」
  ──对於自家主人姓名却是只字未提。
  端木瑢予微微沉吟,起身谢过,接著师徒二人随之到角落的桌子边坐定,与主人交换了姓名。
  男子自言姓谢,名伯姚,是个生意人,见师徒二人气度不俗,因此有意结交。但嘴上虽得诚恳,望著两人的眼里却是毫不掩饰地玩味──更像见了什麽稀罕物事。
  「谢兄也是来赏游花市的吗?」被人似无忌惮地打量,端木瑢予仍旧一脸从容自在。
  「呵呵,虽非有意,但既然巧合碰上了,自也要好好赏玩一番,不然岂非辜负百花娇色?」谢伯姚悠然笑道。
  端木欣冷不防地打岔:「不知道这做生意,是哪方面的生意?」
  谢伯姚呵呵笑道:「小兄弟莫非也想做些经纪?」
  「现虽无意,将来之事却难测。」端木欣淡笑道。明眼人都瞧得出谢伯姚的身分是虚,但端木欣却很有几分故意地刁难,想听听这人怎麽大谈生意经。
  谢伯姚眉锋一挑,笑脸盈盈道:「谢某手里比较大宗的生意,就是卖扇子──就卖这扇子,也分上中下等。
  「上等,就是置办些精巧的扇子,请些文人雅士搨上几笔,几文钱的没字白扇,转手就值数两银。谢某恰巧就有数位友人书画小有名气,呵呵,赚得自然就比别人多了些许。」
  端木瑢予担心端木欣得罪对方,接道:「难怪谢兄出手大方,原来是生财有道。」
  三人且吃且说,多数时候是谢伯姚与端木瑢予相谈,前者不时刻意引著端木欣开口,但在师父面前温顺的少年在他人面前却是有礼而冷淡,除了客气的言词,以及互相的刺探,并无其他多馀的话。
  但初识的男子却是乐此不疲,一而再再而三的引逗,似是刻意在探询些什麽,令满桌美酒佳肴亦变得难以入口。
  临别前,谢伯姚又与两人定下三日之约──三日後结伴同游花市。端木瑢予因著心中一丝疑惑,於是答应了下来。
              
        

  水声哗啦啦地响。客房里,师徒二人只隔了一扇屏风。
  端木欣双手交叠伏在木桶边上。洗去了一身尘土後,浸泡在温水中实是人间一大享受。
  须臾,少年笔直站起,跨出浴桶,水珠顺著肌理纷纷滚落。好不容易绞乾了一头长发,端木欣穿上里衣,绕过屏风到床边坐下。
  靠在床头的端木瑢予抬起头,目光温柔地望著端木欣,取过梳子为他梳理散乱的青丝。
  往昔,都是端木欣主动服侍师父。然如今,两人名分已经不只是师徒。
  沉稳有力的手,拿著齿梳,一下一下,仔细地从发根梳至发尾,柔柔地按压著还带著湿气的头皮。遇到发丝纠结无法梳开的时候,身後的人会细心地以指慢慢解开那个结,轻柔的手势,让人一点感觉不到发丝被拉扯的疼痛,甚至像是一种享受。
  「师父。」他低唤一声,感觉自己舒服得昏昏欲睡。
  端木瑢予低应了一声,凝视著少年的目光更柔。
  原来散乱纠结的烦恼丝被梳理好,再被大手一个收拢,以丝带松松系成一束,柔顺如上好的丝缎。
  「陪我睡一会儿。」少年要求著。
  外面艳阳高照,刚刚过午。
  「好。」端木瑢予却是毫不犹豫地微笑颔首。
  一床薄被盖在两人身上。端木欣背对著他躺著。
  「师父……」
  「嗯?」
  「为什麽答应那个人的邀约?」
  静默半晌。
  「我也不甚明了……」微沉的嗓音带著犹疑。「明明从未见过……却觉似曾相识。」
  一阵衣料窸窣摩擦声响,端木欣翻转过身,与他相对而视。「似曾相识……会不会是长得像什麽人?」
  「嗯……也许吧。」端木瑢予笑了笑。虽然有些在意……不过对他而言,更重要的却是眼前之人。
  「别想那麽多了。睡吧。」
                
        

  四月十四,繁花锦簇,满街馨香飘盪。汹涌人潮填满了街道巷弄,除了街道两旁陈列满架的奼紫嫣红,还有游走在人群里的卖花者,提著马头竹篮铺排各色鲜妍,沿街歌叫之声婉转而动听。
  在这春光将暮,百花尽开争先夺後,绽放著最美的姿态。有幽芳的王者之花,清雅的各色山茶,如朝阳灼灼的桃花,豔冠天下的姚黄魏紫……有剪枝插在瓶里的,有爬满了篱笆架的,有栽种在盆子里的;各种各样,叫人看得眼花撩乱。
  四人在街上徐徐而行。
  端木瑢予与端木欣为了游花市,特地换了一袭崭新的袍子,尤其那新绿颜色更将少年的俊俏衬托得十足十,吸引了不少年岁相当的少女顾盼。
  而与师徒二人同行的主仆,一个身著华服,摇著描金扇子,俨然富家公子作派;跟随在後的从人寡言少语,只在主人有吩咐时,才让人想起他的存在。
  「师父,那就是牡丹吗?」雍容富贵的牡丹花王,端木欣曾在图画上看过,却未曾亲眼见过。他停驻在木架旁观看其中一盆牡丹。
  端木瑢予随之走近,以两指轻轻托起其中一朵。「紫中透红,红中发紫,又是单瓣,该是牡丹中的名种『紫霞仙』吧。」
  那摊子上的老花农正摆弄著篱笆,闻言转身笑著应和:「客人好眼力,此株正是紫霞仙。」
  谢伯姚摇扇轻吟:「天上真妃玉镜台,醉中遗下紫霞怀。已从香国编熏染,更怕花神巧翦裁。紫霞仙啊紫霞仙,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端木欣见端木瑢予满面欣然,低声问道:「师父,你喜欢这紫霞仙吗?」
  端木瑢予莞尔道:「牡丹虽好,吾更爱花相。」牡丹豔冠天下,被封为花中之王;而花相,则是指芍药──透日千层红闪烁,碧云透出紫琉璃,正是赞誉芍药美不可言。
  芍药……端木欣默然。芍药与牡丹花形相近,在他眼里看来都是同种,不知道师父是如何分辨?至少他是看不出了。
  忽然一抹浅淡紫红跃入眼里,端木欣目光随之一凝。
  细长的枝条上缀满色泽浓淡适中的小花,一枝枝铺排在卖花女子的马头竹蓝里。与牡丹相比,那小花少了富贵之气;亦不如梨杏娇姿,兰花馨香,桃花抢眼。
  但就是这样寻常的花枝,吸引了端木欣的目光。
  他暗忖道:虽然以花比喻男子略微欠妥,可是那柔和之色……有些像师父。
  端木瑢予循著他的目光望去,笑道:「欣儿,你喜欢紫荆花吗?」
  「紫荆?」原来那花名为紫荆……连名字也很美。
  「……喜欢。」少年的目光添了几丝暖意,却不自觉。
  谢伯姚看了看他,神色有些微妙。「谢某家中种了不少紫荆,若是不嫌弃,二位改日可以到府赏玩。」
  端木瑢予含笑谢过,突然探手过来,握了一下端木欣的手後又松开。「欣儿,在这等会儿。」语毕,旋身没入人群。
  「这里人来人往,我们到路边等吧。」谢伯姚提议。
  端木欣点点头,三人退到路旁。
  谢伯姚与之相对沉默,毕竟认识不久。
  谢姓男子忽地收起扇面,脸上笑意减了三分,率先打破沉默:「小兄弟跟随尊师有多久了?看你师徒二人颇为亲近,有好些年了吧。」
  端木欣淡淡道:「我自幼无父无母,身边一切皆是师父所给予,自然较为亲近。」
  「是吗?」微弯的嘴角似嘲似笑。谢伯姚不紧不慢地道:「就算是为世俗所不容?」
  端木欣眼睫轻颤,垂眼望著篱笆下边攀著的一朵木香。
  其实,并没什麽可顾忌的……端木家的人不会在意,师父也不会介意那些虚名,只是在外行走多少是……果然还是太随意了些,竟被初识之人一眼看穿。
  「就算如此,也与你无关。」端木欣冷眼以对,语带嘲讽:「还是你想大肆宣扬?」
  扇面一展,谢伯姚一派悠然地扇了两下,带来些许微风。「没好处的事,生意人可没兴趣。谢某只是对你感到好奇。」
  「……好奇什麽?」
  「你与谢某认识的一个人外貌颇为相似,且,都喜欢紫荆花。」
  「天下人千千万万,要找出符合这两点者亦不难。」
  谢伯姚闻言笑得意味深长。他以扇掩住了脸,扇面一开一阖间,左手多了一张类似人皮的薄膜,原来温文尔雅的脸亦变得俊美逼人,幽黑的双目满是邪佞。
  他逼近了他,笑得邪气。「你仔细看看这张脸,不觉得有些肖似谁?」
  「是你……」端木欣退了一步,神色复杂。
  那张脸,像他。而且不是有些,相似程度,近了八成。
  「你到底是谁?」那张脸,是真?或者又是一张人皮面具?
  来历不明的男子无视端木欣警惕的神色,凑近他耳边低语:「这句话,你该问问你自己──你是谁?从何处来?你与我……啧,」男子倏地身形後退,戴回了伪装的人皮面具,摇头轻叹:「这麽快就回来了,罢了。」
  他又望向端木欣,眯眼一笑。「别忘了我的话,我还会来找你,後会有期。」语音未尽,身形忽退,状若鬼魅。
  一主一仆,眨眼消失无踪。
  「欣儿!」
  蓦地被人擒住手腕,端木欣下意识要甩开,却在听见熟悉的嗓音时及时打住。回头,柔和的紫红映入眼底。
  端木欣蓦地一愣,心口一暖,仔细地接过那紫荆花的枝条拿在手里,不知道该说些什麽,好半晌方道:「师父,你……突然走开就是为了这个?」
  「你喜欢不是吗?」端木瑢予笑了笑:「回去还可以请人栽种几棵在院子里,花开满树时景致一定极美。」
  温和的笑容里隐约有些不自然,但正低头把玩花枝的端木欣却未觉察。
  少年看了手里的紫荆半晌,笑了笑,当他知道师父离开是为了送他花时,他几乎有一种被爱的错觉,可是握著手里的紫荆花,却觉得像在作梦一样毫无实在感。花可以用手紧紧掌握,可是人的心,却不是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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