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粮胡同十九号-第6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戎冀一看到跟在小町背后的秋姗,开始表现得有些诧异。
秋姗大大方方地打招呼:“戎大夫,这位小姐原来是我的病人。当我发现自己解决不了她的问题以后,特地介绍她直接去祥和医院找您的。”
小町接着说:“是我求秋姗大夫陪我一道来的,免得免得”
戎冀宽容大度地接话说:“免得您的未婚夫知道,您一个人到寒舍来,又会跟你吵架。对不对?”
小町做出羞涩状:“戎冀大夫果然是名不虚传的神医。连病人心里的毛病,都能一眼看穿。”
一进大门就看到,二十六号这个一进院子,除了戎冀占用的三间正北房,左右两侧的几间屋子,都没有住人的气息。院子失于打理照料,所有的角落都显得荒凉。
待客的屋子里,家具陈设都是最实用的。反映出了一个专注于学问的独身男性典型的生活方式。只有一只可爱的小花猫,踏着轻盈的脚步走来,给客人带来了唯一轻松的快感
秋姗抱起小猫:“小花,你好啊!”
小町心里直嘀咕,怪不得曾佐这些日子阴着张脸犯愁呢,敢情连戎冀养的猫叫什么名字,她都知道了!
秋姗看到的则是另一个至关重要的事实:一件眼熟的翠绿色毛背心,被垫在充作猫窝儿的藤篮子里——显然,戎冀没有告诉自己的事情,包括他与隔壁二十五号院儿相当密切的往来。
戎冀还是那样习惯于与人保持着距离,他彬彬有礼地请两位小姐在距离自己三尺之遥的位置入座后,连忙表示自己没有起火,所以在家一般也喝不上热茶。
小町好奇地问:“那您口渴了怎么办?”
戎冀耐心地解释说:“我一般在外面吃饭的时候,尽量摄取身体所需求的足够液体,包括汤呀茶的。回到住处就忙于看书、做研究笔记最多抽些纸烟。时间总是不够用,自然就想不起口渴来了。‘不思则无欲’,这是我生活方式的一部分。”
小町还是不能完全理解:“那么到了冬天,您总不能也用凉水洗脸刷牙吧,再说,睡前还要烫烫脚呢?”
戎冀微笑了:“也许我说了也没有人相信,我可以做到以自己的主观意志,使凉水并不令皮肤末梢神经感到过分冰冷的刺激。入睡前我会花几分钟时间,以意念来引导自己下肢发热”
看出小町脸上露出了对自己的回答难以理解的神态,戎冀接着说:“我也可以就在今天晚上,让您亲身体会一次精神因素超乎寻常的力量。当然,这是您在愿意尝试一下的前提下。不过我担心,您的好奇心还远远达不到这种程度”
没想到小町大声地说:“谁说我的好奇心达不到这种程度?戎大夫您小看我了!请吩咐吧。只是秋姗大夫一定要站在我的身边”
戎冀笑了:“这个要求一点儿也不过分,我完全可以理解小町小姐的心情。正好我也需要一位同行来参加我的心理能量的试验。好,现在请您静静休息一会儿,我会告诉您怎样来配合我——”
戎冀动手关掉了头顶明亮的大灯,动手点燃了一支细细的白蜡烛。房间里的气氛因此骤变。小町和秋姗都从柔和的昏暗中,感觉到了一股令人惶惑的神秘向往
戎冀请小町坐在屋子中间的一把扶手椅子上,然后用两条柔软的宽布条,把她的双手不轻不重地束缚在椅子的扶手上。然后再用一根黑麻纱布条,蒙住了小町的双眼。
透过布条的经纬,小町只能依稀看到蜡烛朦胧闪动的光晕。这一切,都让她产生了从未体验过的忐忑和激动
戎冀的语气变得比平常说话更加轻柔:“姑娘,忘记我是谁,忘记自己现在置身于哪里,忘记日常生活中的全部杂念,慢慢地慢慢想想自己,此刻正躺在一张舒适的软床上,然后,命令自己逐步把全身都充分放松——
“把头放松把颈脖放松把身体放松把双手放松把腰部和臀部放松把双腿双脚放松然后想象一道充满温暖的光芒,照遍了自己的全身你将渐渐进入万念皆空的美好境界,感受到真我的力量和博大慢慢慢慢海洋舒卷着波浪,蓝天漂浮着白云”
戎冀用独特的声音轻声述说着,小町按照他的引导,只觉得开始昏昏欲睡;耳畔的话语,化出了一幅幅朦胧的画面,全身所有的血管都随之舒张开来,竟真有了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你都在梦境中,看见什么令你感到恐惧的东西?说出来,那可怕的幻想就会消失;而一直埋藏在心里,你的恶梦就还会重现”
小町在朦胧中,只觉得自己一定要服从那唯一声音的指挥,她发出了软弱得让秋姗感到陌生的声音:
“我看见她,那个女人披着一件玫瑰红色的长长的斗篷我看见她,走出了二二二十号的后门涂着很红很红的口红”
戎冀的声音在说:“忘了那个女人的身影吧,忘了吧我会在你的左手手背上,滴几滴蜡泪知道么,蜡泪——多么美丽多么富有诗意的名字只是有点儿烫而已。你会因为肉体的轻微痛苦,忘却精神的郁闷,从而获得澄澈的身心,远远地脱离那些可恶的幻觉蜡泪,只是有点儿烫有点儿烫”
小町隔着薄薄的罩眼布,果然看到一束蜡烛的火光,接近了自己,她分明感觉到火苗炙人的温度。她开始紧张起来。本能地感觉到了害怕,非常怕那蜡泪烫了自己的手背但是因为双手被布带缚在椅子的扶手上,她觉得无能为力,失去了反抗这个声音的勇气。
小町的内心,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依赖于那个曾经把自己的身、心一并引向飘逸升华的声音。
那个充满诱惑力的声音还在不断地说:“蜡泪会很烫会很烫”
就在这个时刻,她感到确实有两滴蜡泪,落在了左手背上
“啊——烫死我了!”小町终于发出了尖锐的叫声。
片刻之后,后颈部在一只手轻轻的抚摸下,她的眼前恢复了一片光明;精神也从刚才的半昏睡状态,迅速回到了正常的时空中。是戎冀已经解去那些布带子。小町迫不及待地定睛一看——
自己的左手背,已经被烫了两个蚕豆大的水泡儿!
小町觉得委屈极了——秋姗姐姐竟那么心平气和,坐视了刚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场残酷试验的全过程!
因为那两个在灯光下亮晶晶的水泡儿,也因为好朋友的麻木不仁和见死不救,小町放声大哭起来。
秋姗笑着拥抱着小町:“好委屈呦,小姑娘。可是,刚才我亲眼看见,戎医生滴在你手背上的,不过是两滴凉水啊!”
小町脸上挂着泪珠儿就半张开了嘴巴,这意外的说明立刻止住了她的哭声——
胡说!难道天下竟有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戎冀也在笑:“你向自己和我们,精彩地证明了精神活动和心理作用对肉体的超然力量。谢谢你也恭喜你——今后,你将成为一位充满自信心的人,将懂得靠自己内心的坚强和执著,去达成生活中的任何目标。”
戎冀的这番话,真是令秋姗和小町都感动得心头发颤。
小町用右手捂着左手背,奇怪自己在知道那不过是两滴凉水留下的痕迹,渐渐消失了刚才那火辣辣的疼痛
就在这时,一阵轻轻的,充满女性怯懦的敲门声,从院子的后门方向传来——砰砰砰砰砰
戎冀对两位神色不安的小姐镇定地说:“也许有人敲错门了我去看看就来。”
偏偏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停电了!
无非是北平司空见惯的供电故障,但小町和秋姗在漆黑一团的房间里,开始表现出了不加掩饰的恐惧:
“戎大夫,我们我们和您一起去看看”
戎冀走在前面,两个女孩子战战兢兢地跟在后面,小花也迈着无声的脚步,轻盈地跟着他们。这支奇怪的队伍,在唯一一束蜡烛的光芒引导下,走到了更加荒凉的狭长的后院。
轻轻的敲门声,还在断断续续地响着:砰砰砰砰砰
今晚,月亮被埋藏在几片乌云后面。秋姗和小町逐步适应了黑暗,勉勉强强可以看见在一片爬墙虎中间,有一扇门框又低又窄的小木门。
在戎冀手中摇晃不止的蜡烛光下,依稀可见横插得好好的小木门栓儿。
轻轻的敲门声,还在断断续续地响着:砰砰砰砰砰
戎冀故意用严厉低沉的声音问道:“谁?”
敲门声停止了,转换成了一个年轻女人断断续续的哭泣声
戎冀回头看了看仿佛充满好奇又渴望着保护的两位小姐,顺手把蜡烛盘递到秋姗的手里,鼓足勇气拉开了门
一阵穿堂风袭来,随之扑灭了蜡烛唯一的火光。
小门外,隐约可见小胡同里一个女人的背影,好像裹着床薄棉被,披散着凌乱的黑色长发。
抽泣声如同由远而近,飘忽不定很难确定声音是不是那个人影发出来的。
戎冀谨慎地发出询问:“喂——你是什么人?为什么站在这里?”
裹着棉被的人影似乎停止了哭泣,移动脚步,稍微靠近一些。
老天帮忙,就在这时,它让半个月亮露出云层,一束吝啬的寒光,被投射到小胡同里也许是听到了询问,女人停止了抽泣,缓缓地转过身来——
她的面孔,竟被一副狐狸脸的白漆面具遮住。谁也看不到她的五官,看到的只是一个怪诞的戏剧化的造型!
戎冀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个女人,她一定是疯了!我是个无神论者,我怎么会害怕这种低劣的把戏?
尽管戎冀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身后两个毫无思想准备的小姐,却发出了让他禁不住毛骨悚然的嚎叫。
戴着狐狸面具的女人,从棉被下面慢慢地伸出一只肤色惨白的手臂,她细声细气地说:
我的手腕被割破了我流血了我死了”
月亮又深深地藏进了云彩,眼前的光线,弱得只能依稀分辨出那个女人的剪影
秋姗发出了惊恐的呼喊:“戎大夫,快回来——关上门,不要理她!她是陈招娣啊!”
小町跟着就又发出了“妈呀——”的悲鸣声,双手抱头,反身往回奔逃而去回身时不小心,一脚踩了小花的尾巴,把小花疼得也发出刺耳的叫声,更加让人心寒胆颤了。
秋姗一把抓住戎冀的后衣襟,试图把他往小木门里拉。戎冀顺势倒退回来,然后转身,猛地把脊背顶在小木门上
月亮似乎突然又动了好奇心,猛地投下了一束清辉。秋姗看到,戎冀苍白的脸上已经布满了冷汗,额头泛起了微弱的水的反射。他慌乱地拼命企图推上门栓,却感到有一股力量,正从外面往里反推
他们两人也不知道,怎么跑回到屋子里。戎冀双手发抖,好不容易擦亮了一根洋火,却发现秋姗把唯一一根蜡烛,遗忘在了后门。
当他擦亮了第二根洋火时,看见椅子里缩着一团披头散发的黑影,这是刚才已经被吓坏了的小町。
戎冀试图在黑暗中维护着自己的职守:“别害怕,姑娘。你刚才看见的只是一个梦中的幻影罢了”
“戎大夫你骗我!那么你也是我梦中的幻影么?我看得清清楚楚,那个女人身上裹着一床翠绿色的软缎被子,月光下还发出了丝绸的反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