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千里路云和月-第1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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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小姐自美国回来,一路上旅途劳顿,怎么也不多在公馆多休息几日?”
“想到姑父,还有像何伯伯这样好多好多的人都还在为抗战不眠不休着,我又怎么能为自己的一点疲累而休息呢?我是年轻后辈,这些辛苦不怕的。”
韩婉婷微微一捋落到眼角的头发,说话间双手轻轻的搭在自己的膝上,挺直了腰杆,身体略前倾着,像个恭敬的晚辈一般回答着何应钦的话。她的回答,在谦逊之中带着几分官场中人的圆滑气息,让何应钦禁不住要暗暗叹服起豪门大家族出来的女子身上免不了都会有种别样气质,仿佛天生就是社交高手,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来的一举一动,总能轻易的擒住人们的视线,抓住人们的心。蒋夫人如此,眼前这个不过才二十出头的女子也是如此。
他呵呵的低笑起来,连连摆手,客气的叹道:
“惭愧惭愧,韩小姐这么说,倒叫我无地自容了。其实最辛苦的人还是你的姑父,整个中国的命运都担负在他的肩上,他的压力可想而知啊。这次夫人和韩小姐不远万里赶赴美国,为中国的抗战胜利争取最大的权益,如此义举,实在是功在社稷,功在千秋啊!”
何应钦半真半假的说着奉承话,这种虚应的官场套话,韩婉婷自然不会陌生。她笑了起来,依然用很是谦恭的态度回答道:
“何伯伯您实在是过奖了,我是年轻人,阅历浅,做起事来一向没有什么轻重,哪里懂得多少分寸。这次跟着姑妈去美国,不过是替姑妈打打下手,做些杂务,好让姑妈能够专心而已。姑妈是这次美国之行的第一功臣,而姑夫和像何伯伯这样许许多多的为抗战劳心劳力、奋战在第一线的人都是伟大的幕后功臣。
没有你们努力的抵抗着日寇,为延续中华血脉进行着殊死的抗争,中国也许早就亡于日寇之手,中国人也早就成了亡国奴了。向来以为自己天下第一的美国人又怎么会看到在世界的另一端,还有一个如此顽强的民族,正在凭着一己之力,用并不先进的武器,在孤军奋战,势单力薄的抵御着日寇的疯狂进攻呢?他们又怎么会被我们感动,会被我们中国人的精神所震撼呢?
其实,正是你们的努力才让我们的这次美国之行会得到如此巨大的成功,如果说要为此而记上一大功的话,你们才是真正功在社稷,功在千秋啊!”
韩婉婷一字一句的说完这些话,何应钦几乎已经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他楞楞的看着眼前这个口灿莲花、巧笑嫣然的姑娘,实在是惊为天人,不知道该用什么字眼来形容他此时此刻的心情。他活了几十岁的人了,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能把奉承话说的这么好听的人,好听的让你浑身都舒服,好听的让你觉得她根本不是在拍你的马屁,而是真的在阐述一个事实!
蒋介石处理完手头的一些文件,从他们身后走了过来,听见了韩婉婷的回答,脸上已经是挂满了了然的笑容。他坐在了他们中间的主位上,一转脸看见何应钦一脸的惊奇,更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着说道:
“哈哈哈,敬之兄,听听,听听这个孩子说的这些话,是不是也要佩服起这个丫头的嘴上功夫了?她的这张嘴啊,实在是能说会道,有时候连夫人也是说不过她的哦。像你我这样笨嘴拙舌的,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啊!”
“介公所言甚是,所言甚是啊!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何应钦难得心服口服的附和着蒋介石的话,一边回答着,一边还在用难以置信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韩婉婷。蒋介石呵呵的低笑了一会儿,又与韩婉婷、与何应钦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随即话题一转,转头看着何应钦,正色道:
“吩咐下去的事情都办得怎样了?下面的人有没有照办?”
“哦,下面的人办事都还可靠,几个月来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了。国内的各大报纸上都有进行相关的报道,相信国人对他的认识已经有了定位。”
“嗯。这个事情要继续下去,等大反攻结束,滇缅线打通,论功行赏的时候,我是要派大用处的。”
“介公放心便是。”
蒋介石听罢何应钦的回答点点头,显得很是满意。他低下头又想了想,又道:
“仲能已经升他做了少校营长?”
“是的。”
“你上次去印度见他,感觉如何?”
“勇猛无比却又善于思考,还打得一手好枪,不是个有勇无谋的武夫,且相貌堂堂,的确是个可造之才,仲能器重他是有道理的。唯有个性显得稍许孤傲,沉默寡言。”
“有才之人多特立独行,这点无妨。只要是会打仗的人才,国家用人之际,还是要不拘一格多多提拔的。他是黄埔十七期的,是我的学生,也是你的学弟。你是军委会的总参谋长,总参谋长的职责除了作战指挥、运筹帷幄之外,为国选材也是你的职责之一,所以,这个事情,你还是要关心一下。”
“是,我明白了。”
“等下你发封电报给仲能,告诉他,凡是作战有功的,事后一定要上报,我都要亲自接见,好好的嘉奖。”
蒋介石话里话外的意思已是一览无余,何应钦自然不会不懂。他扭头看了看一旁低头不语的韩婉婷,眼睛一转,又瞥了瞥蒋介石的面色,随即接口道:
“缅甸大反攻就在近日,介公的这个消息要是在前线的将士们听到了,一定大受鼓舞,人人定当争先立功。您看,我是否要派人下去,战前宣慰一番,以提升将士们的士气?顺便再多派几位报社的新闻记者同往,也好将我军将士威武雄壮的军容军姿展示给世人一睹风采呢?”
“嗯,敬之兄的这个提议很是不错。派谁去宣慰,这个你看着办好了。不过,跟着去的新闻记者嘛,除了那几个老面孔之外,我再给你推荐个人——喏,婷儿这丫头。她嘛,你晓得的呀,美国名牌学校毕业的,学的就是新闻。回国后,战地记者也当过,随军记者也做过,新闻报道写过不少,我都看过。丫头虽然年轻,但文笔还是不错的,照片拍得也能看看,这次你也让她跟着人家一起去,多学习学习,也是一种锻炼。”
蒋介石说完话,看了一眼韩婉婷。何应钦见状,立刻会意,连忙抚掌,大赞道:
“哎呀,是呀,介公说的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眼前就有一个这么合适的人选啊!若韩小姐愿意前往,为前线将士们留下威武的雄姿,那也是前线将士们的一大幸事。只是不知道韩小姐意下如何?”
看着自己的姑夫与部下煞有介事的一来一往的唱着双簧,一直在旁边坐着、不发一言的韩婉婷,终于等到了该自己出场的时刻。见蒋何二人正用专注的目光看着她,等待着她意料之中的回答,她深吸了一口气,挑了挑眉毛,挺直了腰杆,对着他们点点头,微笑着回答道:
“何伯伯,就请您帮我安排吧,我乐意之至!”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十二章
她看见他了,在校场上操练士兵。数月不见,俊朗依旧,只是神情严肃,不苟言笑,仿若又变成了少年时的他,冷冷的,让人亲近不得,俨然就是一个“魔鬼教官”。说话间,远远的用眼角的余光瞥着他,便能感觉是满满的安心和甜蜜,盼着快点与他单独相处,盼着快点投进他宽厚的胸膛,一诉相思衷肠。
他也看见她了,与史迪威将军和军长在一起说话。数月不见,俏丽依旧,神采飞扬,顾盼生姿,巧笑嫣然,只是这样的俏容与笑颜,俱不是展露给他的。训练间,远远的用眼角的余光在意着她,便是感觉愤懑与渴望在不断的冲撞,撕扯着他的意志,蚕食着他的理智,竭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失了态。
她看见他了,军绿色的薄尼料子做的军装穿在他的身上,衬得他的身躯越发的挺拔修长,与一众中国将士们站在一起,倒显得个子高大的他鹤立鸡群起来。如此英俊的男人是她的爱人,看得她禁不住心里甜丝丝的发着腻。
他肩上那粒金色的校星在灯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数月不见,他已经今非昔比了。他在和同僚们说话,神色依旧严肃,脸上鲜见一丝笑容,还微微皱着眉头,仿佛他来参加的不是欢迎酒会,而是战前军事会议。他的手里虽然端着酒杯,却未见他喝过半口,那杯倒着浅浅葡萄酒的酒杯俨然成了他手中的一种摆设。
他也看见她了,也许是因为跟着宣慰团从国内而来的缘故,她的穿着打扮,不再刻意的低调,完全没有了曾经在军营里的朴素,从头到脚的打扮处处都显露着华贵的气息,远远的看着,竟像极了蒋夫人。
她端着酒杯在和几个英美将军说话,尽管他听不见也听不懂他们到底都在说些什么,但是,她在那里笑得又甜又媚,举手投足之间尽是温婉的女人味,直教人的眼睛无法移开,光是看那些大鼻子们对她一个劲的献着殷勤的模样,便已是知道,这又是一群拜倒在她裙下的“臣子”。
她看见他了,好多次,她都能感觉到有一道熟悉而炽热的目光紧紧的跟随着她,但,每每她回头或是回身,想要对上那道目光,想要循着那道目光对视,却总是发现,那道目光会立刻避开她的搜寻,将视线投往别处,在无声无息之中,让人察觉不到丝毫的吉光片羽。他在避着她,是在生她的气吗?是因为她的不告而别吗?如果她告诉了他离开的原因,他会原谅她吗?
他也看见她了,她似乎感觉到了他追寻着她身影的目光,每每想要循着他的目光对视,他却总是在即将四目相交前的那一刻下意识的避开。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想着她,念着她,恨着她,想见她想得发疯,可真的见到她了,竟有些惧怕与她的目光对视。每一次成功的与她目光交错而开,他的心就在胸膛里疯狂的跳动着,仿佛就要跳出了他的喉咙口。
她回来了,见过黑皮,见过阿根,见过念卿,见过很多听过她翻译课的同僚们,和他们一起说笑、拍照,却不曾与他说过话,不曾走到过自己面前,对他露出美丽的笑颜,甚至大家和宣慰团的长官们一起拍集体照的时候,她都不曾看过他一眼。她是在避着他吗?她是不是不愿意再等他了,这是不是就是她不告而别远走美国的原因?
韩婉婷和狄尔森各自远远的站在欢迎会的一角,看似在与身边的人说着话,但都心有旁骛的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对方的一举一动,也在各自的心里猜度着对方的心思。也许是因为惧怕,又或者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于是,他们谁都没有向对方走去,谁都没有迈出那关键的第一步,仿佛都在等待着什么,观望着什么。
韩婉婷半低着头,若有所思的拿着酒杯,微微的晃着,看着酒杯里酒红色的液体被她摇晃的翻滚摇荡,只觉得此时此刻自己的心情也仿佛和这液体一般,上下起伏跌宕不已。过了半晌,她抬起头,朝着狄尔森站立的方向望去,见他在与孙将军说着什么,随后,居然就提前离开了会场,修长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不知去向。
他的悄然离开,让韩婉婷登时发急起来。欢迎会即便再热闹,她也已经无心继续留在这里。寻了个借口,她婉拒了又一位美国军官的邀舞邀请,放下酒杯,她快步的朝着孙立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