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霜寒2-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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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等。”萧潼叫住他,脸色灰暗,无力地从抽屉里拿出一瓶冰玉露,丢过去,“拿去擦脸,到里面反省,等脸上消肿了再回去。”
萧翔心头一暖,大哥,你毕竟还是不忍的吧?只要你不马上杀三弟,我就想尽一切办法救他。
因为宇文方的关照,牢头为萧然熬了伤药,并且在药中加入了安心凝神的药,萧然终于摆脱痛苦的煎熬,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睡梦中的他不知道,二更时分,有人走进他的牢房,悄悄俯身看着他,看了很久很久,然后悄悄伸手抚平他皱紧的眉头。一声叹息撒落在身后,龙涎香的味道渐渐消失,人渐渐走远了。
第二天,牢头面容惨淡地来看萧然,告诉他宇文统领为了给他求情,触怒皇上,被皇上罚了二十板子,还贬到靖王府当差。
萧然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冒金星,他一把抓住牢头,死死抓紧,双眸中燃起熊熊的火焰:“为本王传言,就说本王要求见皇上!”
牢头被他的样子吓坏了,点头如捣蒜:“是,是,小人遵命,小人遵命。”
可是萧然得到的答复是皇上拒不接见他。在听到这句回复时,萧然一下子被剧烈的疼痛吞噬,那种感觉犹如一枝利箭从他的喉咙直□去,贯穿了全身。
他一口鲜血喷出来,瞬间失去了知觉。
????????????????? 第五十八章 弥留
无边无际的寒冷、黑暗,唯一的一盏明灯被谁熄灭了,身躯飘浮在一片荒凉的虚空里,没有重量,连形状也变得模糊了。是不是,地狱的幽火已经燃起?是不是,地狱的血池正在沸腾,等待着自己投身而入?一身的罪孽,要怎样才能洗清?无论为臣、为弟、为夫、为父,萧然,你都是失败的。你顶着这身好皮囊,寄生于人间,却没有对谁尽到应尽的责任。你问着自己的心行事,全然不顾身外的一切。你连累了多少人为你受苦,却还在心安理得地坚持着自己心中的仁义。
大哥,为什么?为什么你要用别人来打击我?上一次是我军中兄弟,这一次又是宇文大哥。他是无辜的,他对你忠心耿耿,都是因为我……我知道,你因为我而迁怒于他,你将对我的恨发泄在他身上。可是,他没有错,他最大的错是因为怜惜我。是我,我才是罪魁祸首。
大哥,若是你对我再无怜惜了,就让我死在你手下吧,你打死我,不要让刽子手的刀玷污我,那把刀下染过太多肮脏的血,不要,不要让我也在那把刀下身首异处。给我留一点清白、留一点颜面,求求你……
为什么,明明躯体已经那样轻、那样空了,心却还在痛?好痛,痛得没有一丝温度,痛得支离破碎。
是地狱的烈火燃烧起来了么?为什么那么热,熊熊烈火炙烤着我,毒蛇一般的火苗吞噬着我。凤凰涅槃,羽化重生,当初是谁在大哥面前许下这个诺言?如今真的有烈火焚烧着我了,真的要将我烧成灰烬,可是,我不会重生,我只会随着这火焰灰飞烟灭。
不,为什么又有冰川流过来,浇灭火焰,将寒冷侵入我四肢百骸、五脏六腑?那样冷,冷得仿佛没有知觉了,灵魂游离在体外,随风飘荡……
萧然在昏迷中挣扎着、颤抖着、纠结着,忽而汗出如浆,忽而双颊赤红。嘴唇干裂蜕皮,双目紧闭,呼吸时粗时细。身躯翻转过来,仰面躺在床铺上,仿佛已感觉不到身后的伤痛。
秋若水紧紧抓着萧然的手,一声又一声地呼唤:“萧郎,你醒醒,你醒醒。”可是萧然仍然紧闭双目、紧咬牙关,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王妃,王爷今天早上听到宇文统领被皇上责打、并且贬为王府侍卫的消息,一下子昏迷过去,到现在已经三个时辰了,他都没有醒过来。时而浑身冰冷、时而浑身滚烫,一会儿叫着王妃的名字,一会儿叫着郡主的名字,一会儿又叫着皇上……”
秋若水脸色惨白,紧紧咬住嘴唇,却仍然咬不住心中的伤痛。泪水潸然而下,渐渐泣不成声,伏在萧然身上,哭得呜呜咽咽。
“萧郎,你想狠心抛下我么?从认识你到现在,你有多少次经历生死劫难,可你都活下来了。难道这一次,你真的再无留恋了,真的要离开这个人世么?你再也不管我,不管烟儿还有我肚子里的孩子了?你若死了,让我们孤儿寡母怎么活?萧郎,你好狠心!你好狠心!”
本是撕心裂肺的哭声,却要苦苦压抑着,把所有的痛、所有的绝望都埋在被子里。秋若水是要强的,她不愿意在那些狱卒面前露出狼狈之态,纵然丈夫落到最难堪的境地,她也要为他维持最后的尊严。
“水儿……”微弱的声音从萧然薄薄的嘴唇中逸出来,可他的眼睛仍然闭着,仿佛太累了,根本连抬起眼帘的力气都没有,可是他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萧郎,你醒了?”秋若水抬起头来,泪痕斑驳的脸上刹那间绽开喜悦之色,手指颤抖着触到萧然脸上。那消瘦的面庞、那苍白的面容,令秋若水肝肠寸断,“萧郎,萧郎,我去求大哥,求他派太医过来。好么?”
萧然没有反应,好像又陷入了昏迷之中。秋若水再也不愿耽搁,站起身来,从袖中取出几锭银子交到牢头手中:“烦请好好照顾我家王爷,大恩大德,容当后报。”
“王妃言重了。”牢头眼里也闪动着泪光,“王爷曾经保护过小人,小人铭记在心,小人不需要什么酬劳,请王妃放心,小人一定照顾好王爷。”说着黯然低下头去,“小人人微言轻,帮不上什么忙,宇文统领又挨了板子,现在在家养伤,所以……”
秋若水含泪微笑:“我明白,没有怨你。谢谢牢头大哥,我去了。”
凤清宫中,秋若水雪白的衣襟上沾满斑斑点点的泪痕,脸上的泪水却已擦干,端端正正地跪在萧潼面前,面容宁静到近乎死寂:“水儿斗胆闯进宫来,是想求大哥一个恩典。萧郎听闻宇文统领的事,痛心之下引发旧疾,口吐鲜血、昏迷过去,到现在已经病势沉重、奄奄一息了……”
“不,不可能!”萧潼手中的朱笔脱手掉在御案上,想摆手命秋若水起身,可是慌乱之下拂倒了桌上的茶杯。茶水流了满桌,洇湿了桌上的奏折,萧潼的脸色已经变了,“到底怎么回事?如果三弟突然病重,为何无人来向朕禀报?”
秋若水抬头,凄然一笑:“大哥莫非忘了,宇文统领刚刚受罚,正在家养伤。”
萧潼猛地一掌击在案上,气得浑身哆嗦:“这个愚蠢的牢头是谁?朕一定要撤了他!宇文不在,他不知道通过朕的侍卫通传么?废物!只知道拿俸禄,不知道做事的废物!”
秋若水心中一喜,难道大哥对萧郎还有怜惜之意?难道他仍然愿意为萧郎治病?一双水眸充满祈求地看着萧潼:“大哥……求大哥怜悯,派太医去为萧郎治病,就算要斩首,也得让他好好地去受死吧……”说到最后一句,只觉得心疼得翻绞过来,连呼吸都堵住了,她用力吸着气,脸色惨白,漆黑的眼睛里溢满痛苦,无边的痛苦……
萧潼扬声唤道:“来人!”
门外侍卫奔进来:“皇上有何吩咐?”
“传朕旨意,命宣太医、魏太医一起去天牢为靖王看病,随时向朕禀报病情。”
“属下遵命。”
“谢大哥恩典,水儿告退。”秋若水磕了一个头站起来,躬身退出。萧潼见她悲伤欲绝的样子,想伸手唤住她,动了动手,又无声地放了下去。
近黄昏的时候,皇后陆宛柔也得知了萧然的事,带着八岁的太子萧丹来天牢探望萧然,萧然依然在昏迷中,烧已经退了,身子也不再抽搐,可是气息微弱得好像一具死尸,没有半点生气。
陆宛柔见秋若水默默地坐在床边,目光呆滞,脸色暗淡,才短短一天时间,她已憔悴了许多,好像一朵美丽的春花突然遭遇狂风暴雨,堪堪从枝头飘落。
陆宛柔只觉得心如刀绞,走到秋若水身边,把她扶起来,紧紧搂入怀中,泪水夺眶而出:“水儿,苦命的妹妹,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皇上他竟然将这件事瞒着我,看来,他是铁了心,不希望别人求情。我刚刚听凤清宫的太监讲,二弟昨日去求情了,出来时脸上有淡淡的淤青,而且脚步不稳,想必二弟也受了罚……”
秋若水抬起头来,迷茫地看着陆宛柔,缓缓展开一个苍白的笑容:“不,不会的,大哥还派了太医来给萧郎治病,他还会心软的,他肯定会……”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完全哽住,再也说不出来。
“水儿妹妹,你还怀着身孕,要为三弟保重自己。若是三弟醒来,见你为他憔悴至斯,他会心痛的。你回去吧,这里我会叮嘱狱卒照顾三弟,你明天再过来,好么?”陆宛柔亲切的语声在秋若水耳边轻轻萦绕,秋若水感激地点点头。
“三婶,你要保重自己。”萧丹懂事地牵住秋若水的手,大眼睛里泪光莹然,“烟儿妹妹一人在家,等着三婶回去,别让她失望,别让她害怕,好么?”
秋若水伸手抚摸着萧丹的小脸,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丹儿费心了,三婶会照顾好她的。”
等陆宛柔与萧丹离去,秋若水俯下身,抱住萧然的身子,在他唇上轻轻印上一个吻,一滴眼泪落在萧然脸上:“萧郎,你一定要为我、为孩子坚持住。求求你。”
萧然的唇上冰冷冰冷的,可是他的呼吸忽然急促起来,好像在表达什么。秋若水拉住他的手,让他的手指触在自己掌心:“萧郎,如果你想告诉我,你会努力活下去,就动一动手指。”
萧然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虽然那些轻微,可给秋若水带来极大的安慰。她缓缓放开他,一步步后退,依依不舍地离开了牢房。
那一晚,靖王府中一灯如豆,一个雪白的身影孤独地印在纸窗上,凄凉的箫声吹了一夜。
皇帝寝宫中,陆宛柔的泪眼对着萧潼的后背,她看了他很久、很久,可是萧潼一句话也没说。他墨玉色的身影衬着窗外无边的夜色,显得那些清冷、肃穆、沉重。
“皇上,你说句话好么?皇上,你难道真的忍心看着三弟死?”
萧潼的后背僵了僵,没有回头,却发出一声沉沉的叹息:“不是朕狠心……太医道,三弟已经病入膏肓了,就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他……”
身后响起陆宛柔的抽泣声,萧潼的眼睛朦胧了,忽然狠狠甩袖,扬声唤道:“来人,摆驾天牢!”
天牢里正展开一场血雨腥风的恶战,十几名杀手各执明晃晃的利器,与天牢的禁军、巡逻的御林军战成一团。空气中布满杀机与寒意,浓浓的血腥味飘荡在整个大院中。地上已堆积了横七竖八的尸体。
当萧潼带着侍卫赶到时,发现牢头倒在血泊中,其余狱卒死的死、伤的伤,关押萧然的牢房大开,萧然已经杳无踪迹。
“三弟——!”九五之尊仰天高呼,泪水滚滚落下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