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风暖碧落-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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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兄长已经决断,他再无选择。
他只能帮他的兄长,完成他的宏愿:一统天下!
“青黛,那位桃李夫人,究竟是怎样的人?宫中有没有什么掌故留下?”
将鸡汤喝完,碧落依旧坐在床上,一边让青黛为自己梳理长发,一边擦试着流彩剑,问着青黛。
她不喜欢管闲事,但这位不知离开了秦宫多久的桃李夫人,的确正在改变了她未来的道路;她甚至早就改变了慕容冲和慕容夫人的生活方向。
如果慕容冲不那么像桃李夫人,如果苻坚没有将慕容冲留在宫里,如果慕容冲不曾有过这么一段令他抬不起头的往事,今日的慕容冲,会不会要开心许多?即便有着报仇复国的心愿和梦想,至少也能和平常人一样,安然地娶妻生子,不用夜夜惊醒,汗流浃背,除了耻辱和仇恨,再想不起其他。
那最后一夜,那雨中的拥抱,雨中的热吻……
千重情意,万缕柔思,欲诉无声,欲遣无处。此恨竟无穷!
如今,轮到碧落了么?
慕容冲对碧落和桃李夫人的相像,又了解多少?还是仅仅知道苻坚喜欢黑眼睛的女子?
敞开的窗户,透过素白的帐帏,投下一束明亮的光影,房内那些平时看不出的细细灰尘,在那束阳光下显然格外清晰,随着微风的拂动,也正舒缓地舞蹈着,看来颇是扎眼。
“桃李夫人……”青黛手中的圆月芙蓉银梳顿了一顿,明亮眸子也闪出困惑来:“我寻常也向那些老宫女打听过,知道的人不多呢,不过传言倒有不少。”
“什么传言?”
“说……这位桃李夫人本是当今天王的表妹,最初喜欢的人,不是天王,而是天王的庶兄,东海公苻法,就是今年在雍州造反的那个东海公苻阳的父亲。据说也是个才华横溢的将相之才,因为功高震主,被苟太后赐了一杯鸠酒,死得很冤。苻法死后,桃李夫人曾经为他披麻戴孝守陵三年后才入了宫,被封为桃李夫人。”
碧落点头:“秦王能容她为兄长守陵三年,可见一定爱她至极,入宫后必定备受宠爱吧?”
“可不是么?”青黛侧过脸来,瞧了瞧碧落的脸庞,遂将她长长的发从中间分开,拢成一把,再向上挽起,再柔柔地旋了几旋,用梅花玉簪固定住,绾了个半耷下来的堕马髻,正与碧落略带病容的气色相配,才继续说道:“宫中的张夫人、蔡夫人都是那时候进宫的,据说和桃李夫人很要好,桃李夫人善抚琴,蔡夫人工吹箫,而张夫人舞姿无双,常一起在关睢宫玩乐。但天王最宠爱的,始终只有桃李夫人,那几年,连正宫苟王后的昭阳宫,天王也是成年累月不踏足一步。”
“正宫……”碧落叹道:“盛宠之下,必定暗伏隐患,危机重重。莫非这桃李夫人给苟后害死了?”
连于社稷有大功的王兄苻法都能被苟太后一句话赐死,更别说小小一名宫妃了。同样姓苟,这苟王后,必定是苟太后的侄女,想来心狠手辣,也该是一脉相承。
“没有!”青黛很快回答,疑惑道:“奇怪的就在这里。苟后一系,本是大秦手掌重权的外戚,桃李夫人却没什么背景,谁知她得宠那么多年,苟后都没能将她怎样,反而是后来有一天……”
青黛顿住了话头,呵了呵有些冰凉的手。
碧落眸转流光,苦笑道:“死丫头,待说不说的,还吊人胃口么?”
“没有啊!”青黛啧一声,苦着脸道:“不是我不说啊,实在是,没人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
碧落抚一抚她那未经描画依旧横若远山的眉,讶然道:“桃李夫人那天死了?”
“不知道。”青黛端详着碧落绾好的发髻,叹道:“反正第二天,桃李夫人不见了,苟后死了,苟太后疯了,不久也死了。宫中什么流言都有。有人说,苻法没死,回宫带着桃李夫人逃了;又有人说,听见桃李夫人在关睢宫哭了半夜;还有人说,苟太后是遇到了冤魂索命了,她年轻时,手段狠厉,害过很多人……”
碧落沉吟着,忽然打了个哆嗦,只觉月白的锦衾上,大朵绯色的蔷薇,正将红光一点点渲染开来,如血色般蔓延开。她抬起头,望向青黛:“是不是,就像慕容夫人和蔡夫人死的那晚一样?”
即便到现在,碧落还是没弄清,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苻坚派的官员暗中查得紧,结果连保管桂花的宫女都自杀了,也不知是因为受刑不过,还是畏罪自杀。苻坚密令从此后加强防备,不必再查。
所有的人,都只看到了结果。
慕容夫人死了,蔡夫人死了,两名宫女死了,碧落中毒病了,苻锦儿受惊病了,张夫人被贬斥了……
当事人都不知道,何况是外人?
许多年后的史书上,顶多只会记载,某年某月,两位夫人病逝,更可能,连这两位夫人都没法留下任何记载,就那样湮灭在那晚的冷雨中,所有的冤屈和悲伤,被冲刷得干干净净……
“可能……也差不多吧!”青黛脸庞上漂亮的胭脂红褪了开去,忽然觉得天气更冷了,冷得她忍不住跳下床来,将敞开的窗户关上。
“秦王呢?”碧落问:“当时秦王……没去寻那个桃李夫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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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令 长夜孤梦意难平(一)
“不知道。”青黛跺了跺脚,跑到暖炉旁,加了几块炭进去,说道:“只听说,关睢宫从此一直空着,天王不许一个人进去,只有他自己有时会带了蔡夫人和张夫人进去,吹箫跳舞。”
碧落突然便有些为苻坚伤感:“哦,可再没有人为他弹琴了……”
怪不得,那个凄冷的月夜,苻坚看来那样的孤独,甚至只看到一抹青衫,便将她和那位失踪了的桃李夫人联系起来。
“嘿嘿,可惜张夫人年纪大了,再也没法像年轻时那般跳舞了,怕是为自己勾不住天王的心吧,才这般害我们夫人!”青黛并不释怀,依旧对张夫人咬牙切齿。
即便不是张夫人下的毒,总是她指责碧落害死慕容夫人吧?
光这一点,便足以让青黛厌恶她了。
碧落无奈摇头,也懒得解释,正想着一直窝在房中烦闷,要不要出去走走时,忽然听到了屋外宫女们迎侯秦王苻坚的声音,顿时头疼,向青黛打了个眼色。
青黛会意,立刻抬高了声音:“姑娘,你梳了髻,感觉倒是精神些了,再多吃些饭菜,只怕好得便更快了。”
碧落恹恹道:“嗯,还只是头晕,懒得动。”
话未了,便听屋外苻坚铿锵有力的醇厚声音传来:“若是没恢复,便不要乱动,好好休养着吧!”
抬头间,苻坚一身着玄色十二章纹衮龙服,头戴冕冠,显然刚下了朝,未及换衣,便匆匆赶了过来。
他的身后,杨定抱着华铤剑,依旧一脸的懒散,抖落明灿灿的阳光,似笑非笑踱进来,便住了脚,倚在门边,远远地望着碧落,悠闲得近乎惫赖,再也不知如何便得了苻坚的激赏,竟成了他最贴身的侍卫。
苻坚走到近前,将碧落脸色细细一端详,笑道:“果然气色好了很多,再养几日,不用到年关,只怕就好了。”
碧落因卧于床上,只穿了素白小袄,散淡披着一件品红色粉白牡丹纹的长衣,颇是艳丽,绝非苻坚曾让她穿的素青或淡色衣衫,闻言微微低了头,应道:“陛下厚爱,太医每日数次前来请脉,自然……好得快了!”
苻坚点头,望一眼她放在枕边的流彩剑,微笑道:“你跟在凤皇身边,倒没给养成个闺阁弱女,病好后朕再帮你找两个师傅来好好教教,说不准,以后挥师江东时,朕的身边,可以多个能干的女将军呢!”
碧落闻言愕然,抬眼看苻坚时,只觉他笑容甚是温煦明朗,隐见慈和,并无半点猥亵之意,不觉问道:“陛下愿碧落为您南伐之事出力么?”
苻坚大笑:“若是咱们大秦的女孩儿,个个有你和宝儿那等身手襟怀,未必不是一支令人心惊胆战的生力军呢!”
碧落展颜道:“如能随陛下在战场一逞身手,也是碧落之幸!”
苻坚大悦,重重一拍碧落的肩,道:“好!好!不愧是咱们氐人家的女孩儿!”
碧落怔了一怔,不由道:“陛下,我是鲜卑人。”
苻坚轻笑:“鲜卑人么?朕瞧着可不像!你虽是慕容家收养的,可肤色并不像鲜卑人的肤色;何况鲜卑一支,也没有姓云的。”
他想了一想,又道:“倒是和扶风郡云家的人长得有几分相似,多半是云家流落在外的女儿吧?”
碧落心里一动,几乎不假思索便问出了口:“那位桃李夫人,便是姓云么?”
苻坚笑意顿敛,连从窗纱透入的阳光,一时都已僵硬。
碧落一横心,咬着唇说道:“我虽也姓云,不过和这个桃李夫人,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也不想……做第二个慕容夫人。”
青黛似乎将霜炭加得多了,房中热得出奇,苏合香气息萦萦绕绕,烟气和香气一样地浓冽,散在各人的眼前,一时连室内的人与物都看得不甚真切。
青黛立在床边,一块洁白的丝帕,被她绞得洇染了一层汗渍;杨定神情依旧慵懒散淡,只是不知不觉间,已放下了抱着剑的手,凝神观察着苻坚的神情。
苻坚琥珀色的瞳仁在那烟气中收缩又收缩,忽而轻轻一笑,一室凛然迫人的气势,顷刻如烟云消散:“好伶俐的丫头,可不像平时看来这么傻乎乎呢!”
她平时看来傻乎乎么?
碧落正茫然间,殿外忽然有人通禀道:“平原公、钜鹿公求见天王陛下!”
苻坚微一皱眉,缓缓坐到屏风后的黄花梨卷草纹条案旁,命道:“传。”
这里青黛已放下床前水碧色丝质帏幔,碧落从床头看去,只能见影影绰绰的人影,走到苻坚跟前叩拜:“儿臣见过父王!”
那声音很是耳熟,一个是平原公苻晖,另一个则是在长安城外小镇上见过的钜鹿公苻睿。他们是苻坚爱子,寻常也常在后宫行走。苻睿的性情甚是温善,和碧落并不甚熟,每次见面不过客客气气打声招呼,倒也罢了;那苻晖却是碧落避之唯恐不及的,远远一见他人影,便找机会跑个无影无踪。
好在苻晖虽是想找她岔儿,他那两个妹妹却也不是善主儿,唯恐他将她们的玩伴给抢了,见面便没好声气,必找机会将他撵得远远的,明里暗里,倒让碧落安生了许多,入宫这么久,苻晖连话都不曾有机会和她说一句。
正忐忑想着二人来意时,只听苻坚已温和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