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水寒-第3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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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顺平起身捻暗了床头的小灯,又把那灯移到墙脚。再回到床上,发现绘歆居然已经和小孩子一样,一眨眼就睡着了。
见绘歆睡得香甜,谢顺平不忍心弄醒她,暗地里默念心经,让自己平静了下来,也慢慢睡着了。
睡到半夜时分,外面突然有人过来敲门。
睡房外面值夜的丫鬟起来开了门,原来是邓姨娘院子里派来的人,说是邓姨娘生的小少爷得了急病,邓姨娘正闹着呢,要世子爷过去看看。邓姨娘便是象州王妃的亲侄女,也是谢顺平的表妹。之前因她的娘家不守规矩,让绘懿把她送回去了,这才接回来不久。
那丫鬟知道邓姨娘身份不一般,赶紧去叫醒了世子爷,把邓姨娘院子里来人的话,说了一遍。
谢顺平眯着眼睛,一幅没有睡醒的样子。听说是邓姨娘院子里的事,有些不高兴。
“刚回来就折腾。看来是同我们世子府八字不合,若是闹得狠了,明儿再送回去。”谢顺平一边在心里发狠,一边起身去够床边架子上搭得外袍。
动静不免大了些,绘歆被惊醒了,迷迷糊糊地看着谢顺
平起身要走,不由拉了他的胳膊叫道:“你要去哪里?你要去做什么?”
谢顺平忙回身安慰她,道:“邓姨娘的孩子生病了,让我过去看看。你乖乖地睡,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谁知绘歆好象又有些犯糊涂,大声道:“孩子病了,找大夫。找你有什么用?你又不是大夫——不许去”一幅气鼓鼓的样子。
看她的样子,说不清是气话,还是疯话。
谢顺平垂眸看了绘歆抓着自己袖子的手和她脸上一幅倔强的神情,心里一软,道:“说得也是,我又不是大夫。我去有什么用?”便重新躺下,对屋外等着的丫鬟道:“让他们给世子夫人那里报信,夫人会去命人请大夫。我就不过去了。”说完,搂着绘歆睡下。
绘歆迷迷瞪瞪地,也知道谢顺平不走了,满心欢喜地闭了眼,很快又睡过去了。
第二天,整个世子府都知道,昨晚邓姨娘大闹,说是儿子病了,让世子爷去看一看,结果世子爷只是命人回了世子夫人,去请个大夫,连房门都没有出。
邓氏在屋里哭了一晚上,真正生病的儿子却被她扔在一边,并没有费心照顾。
好在带着孩子的乳娘还是尽心尽责,一心看护。昨儿晚上世子夫人命人请了专善看儿科的大夫过来瞧了,承哥儿是出玫瑰疹,幼儿的常见病。虽然会高热不退,但是现在
疹子已经发出来了,已经无大碍了。
绘歆早上起来,精神抖擞,昨晚的事又忘得一干二净。听说邓姨娘的儿子病了,她还专门带着丫鬟婆子去看了看。
谢顺平一大早出了门,中午回来的时候,见绘歆不在屋里,吓出了一身冷汗。在世子府里遣了人,四处寻她。
找了好一阵子,才知道她探望过了邓姨娘的儿子,又去寻绘懿。上午这个时辰,绘懿一般在王府里理事。绘歆便又带着丫鬟婆子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去王府寻绘懿说话去了。
绘懿见了绘歆,也有几分惊喜。慢慢地跟她说话,让她吃东西,喝茶,仔细看上去,又和平时没什么差别。
谢顺平找到王府里来的时候,绘歆正同绘懿长篇大论地说着怀孕养身子的妈妈经,一幅十分内行的样子。
“看,世子爷找过来了。——我说你们两个的样子都够使了,一时不见就想得慌。你找我,我找你的,真是让人笑话”绘懿故意打趣道。
绘歆红了脸,起身到谢顺平身边,轻声问道:“你不是出去办事了吗?怎么这会子就回来了?”
谢顺平携了她的手,一边跟绘懿打了招呼,一边拉着绘歆往外走,在她耳边道:“事早就办完了。你病刚好,不要这么快就四处走动,劳了神就不好了。——我给你带了好东西回来了。”
绘歆很是欣喜
,跟着谢顺平上了轿子,忙忙地让人抬回去了。
过了几日,谢顺平见绘歆像是大好的样子,便放心出门办事去了。上次因为担心绘歆,他没有远行。这次绘歆无碍了,他的事再也等不得,非要及时处理不可。这一去,便是数日。
绘歆开始几日没有见到谢顺平,还能忍得住。过了数日,就慢慢地闷闷不乐起来。先只是自己不说话,进而发展到不许别人说话。有她在的地方,要保持绝对安静。但凡有一点声响,她就要吵闹嘶叫,头疼似裂的样子,很快就卧床不起。
绘懿看着不好了,便将绘歆搬到了自己院子里,专门照顾她。
这一日吃过晚饭,绘懿进去看绘歆,见她还是睡着的样子,很是担心,坐在她床边长吁短叹。
绘懿的嬷嬷进来,看了看绘歆,问道:“世子妃还睡着呢?”
“你有事吗?”绘懿看了那嬷嬷一眼。
那嬷嬷便俯过身来,在绘懿耳边低语了几句。
绘懿听完,兴奋地道:“真的?——爹爹真的要对谢地用兵?需要我做什么?”又疑惑道:“既如此,爹爹怎么派人去了江南?怎么不派人来谢地接我们?”
嬷嬷也不知端里,只是听人说起过,王爷在江南看上了什么人,似乎在想法子弄到北地去。
绘懿听了,抿嘴笑道:“看上的是女人,还是男人?——
若是女人,我们府里后花园的那一位,可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正文 第三百八十五章 决裂 下
听绘懿调侃着上阳王,嬷嬷并不敢接话,只好跟着笑了一回。
绘懿又盘算着,若是爹爹能多给她们一些时间,说不定还能想法把绘歆的两个儿子也提前送走。
那嬷嬷见绘懿这样高兴,自己也欢喜。——王爷打算对谢地用兵,她们只要做完最后一件事,就可以全身而退了。
两人一时忘形,浑没有看见,绘歆已经悠悠地醒了过来。仔细听了听她俩的说话,绘歆的眼睛突然一瞬间瞪得老大,又连忙紧紧地闭了起来,一幅吓坏了的样子。
绘懿同嬷嬷说得高兴,就忘了绘歆还在一旁睡着,声音不免稍微大了一些。
嬷嬷忙提点道:“世子夫人,这事还要从长计议。”又指了指一旁睡着的绘歆。
绘懿转头一看,见绘歆还是双眼紧闭,全身僵硬的样子,不由怜惜道:“姐姐现在好一阵歹一阵的。近来的日子里,居然是不清醒的时候居多。她这个样子,就算是醒着听了我们的话,很快也就忘了。——她的病,已经越来越重了。”
看见以前沉稳大度的大小姐,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嬷嬷也跟着叹息了一回。——真是人各有命啊。二小姐以前也是金枝玉叶的嫡女,如今也不过是给姐夫做平妻,比做妾好上那么一丁点而已。好在二小姐的心不在世子爷身上,倒是没有吃多少苦。大小姐这个样子,
看来是不要爹娘,也要保着跟自己娘家为敌的世子爷了。这以后的饥荒可难打,说不定,大小姐就这样一直病着,可能日子还好过些。若是日后有一天醒过来,发现已经物是人非,也不知道她还活不活得下去。
嬷嬷一边想,一边叹息着出了世子夫人的屋子,往下人房里行去了。
绘懿见绘歆还是睡得死死的样子,便给她掖了掖被子,回去自己屋里歇着去了。
绘歆等人都走了,才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床顶,心里翻江倒海起来。
她知道自己最近脑子里清醒一阵,糊涂一阵。清醒的时候,就觉得脑子里总有一段空档的时间,不知道自己那段时候,都在什么地方,又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刚才绘懿和嬷嬷说话的时候,正好是绘歆清醒过来的时候。绘歆听了她俩的话,才把近几日自己觉得异样的地方,慢慢地串了起来。
原来绘懿依然是在给爹爹做内应,而爹爹又让绘懿弄清楚谢地王府一年内收入总帐的大致数目,给他报回去。绘歆知道,绘懿现在王府里主持中馈,王府内院的帐目不消说,她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但是王府内院的帐目,只是王府总收入的一小部分,谢地王府一年所有的收入,却要通过外院才能全部弄清楚。
若是让绘懿弄到这个消息,传回北地,绘歆不知道会造成什么
样的后果,可是她知道,她爹爹想要的东西,一定不是对谢地有利的东西。刚才她装睡的时候,听见绘懿和她的嬷嬷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爹爹要对谢地开战了
自己应该怎么做?
绘歆翻来覆去想了一整夜,觉得这个消息刻不容缓,还是应该先给王爷他们提醒一下,让他们有所准备才是。
第二日,绘歆强撑着醒过来,吩咐侍女给她冲了一碗浓浓的茶喝了,想让自己保持清醒的时间长一些,结果还没走出房门口,她就晕了过去。
绘懿听说绘歆又病了,赶忙从王府回来,还带了大夫过来。
大夫仔细诊了脉,对绘懿拱手道:“回禀世子夫人,世子妃这是劳思太过,伤了本元了。”
“劳思太过?”绘懿有些不明白。绘歆这一阵子,吃了睡,睡了吃,有什么可劳心的?
大夫只能治得了身体上的疾病,这心里的病,大夫目前还是无能为力。
没有办法,大夫只好在药里加大了镇定的成分,让世子妃大多数时候都是昏昏欲睡。世子妃的病,只有慢慢调养,至于能不能治愈,大夫现在已经不敢打包票了。
绘歆这次的病,来得急,也来得奇怪。
绘懿左思右想之下,也想不出所以然。还是嬷嬷提醒了绘懿,说世子妃发病的前一天,正好是她们得到上阳王消息的那一天。而那
一天,她们说话的时候,世子妃正好在一旁睡觉
绘懿吓了一跳,对嬷嬷问道:“你真觉得是姐姐听见了我们的话?”
嬷嬷觉得十有八九就是这个原因,只好拐弯抹角地道:“也许有别的原因,也许世子妃是想世子爷回来了。”
这话提醒了绘懿,她要在谢顺平回来之前,把谢地王府一年总帐收入的大致数目弄到手。有了这个消息,上阳王就能大致推测出谢地的财力到底如何。——打仗说到底,拼得是银子。有银子,不一定能打胜仗。可是没有银子,一定打不了胜仗。
“让人看着世子妃,一刻也不能离人。”绘懿吩咐下去,就带着嬷嬷匆匆走了。
又到了晚上,绘歆从沉睡中醒过来,觉得口有些渴,叫了侍女过来给她喝水,又问道:“今儿是什么日子?我睡了多久了?世子爷回来吗?”连问了一连串问题,很是急切的样子。
侍女服侍世子妃喝了水,才回答道:“今儿是十月十七,世子妃睡了一天了。世子爷还没有回来。”想起世子夫人的交待,侍女又问道:“世子夫人吩咐不得打扰世子妃休息。世子妃若是饿了,小厨房里有给世子妃熬的胭脂粳米瘦肉粥,要不要乘一碗过来?”
绘歆见自己睡得一日比一日多,谢顺平又一直没回来,知道自己是等不及了,泪水止不住地往
下淌,把旁边的侍女吓了一大跳,惊慌地给她跪下道:“世子妃,世子妃,可是奴婢服侍得哪里不妥了?还望世子妃明言”
绘歆拿帕子拭了泪,道:“不关你的事,是我的眼睛迷了灰了。你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