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 郭络罗·雪霏-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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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犯愁呢。虽不是什么大错儿,闹到皇阿玛跟前总归面上无光——阿玛本来就不喜欢我办买卖,如此一折腾,还不得把各地生意都停顿下来!要不……”表哥做了个斩草除根的手势。
第二卷:风雨如晦,命途多舛。岁月静好,及尔偕老。 不负卿意
次日清晨,胤禩起身更衣的时候,我睡眼朦胧地瞥见墙上挂着的西洋自鸣钟刚刚偏向了“5”,不满地嘟囔:“无端嫁得金龟婿,辜负香衾事早朝……我好苦命啊,连个囫囵觉都享不到。”却被胤禩听见了,道:“我的小福晋,若是为夫的闲居在家,你又要抱怨‘天壤之中,乃有八郎’了。”我抿嘴而笑:“少臭美……哎,今儿起这么早,朝中有事?”一边说话,一边给他系衣扣。胤禩道:“九弟的事儿,拖久了恐生变故,我得一大早去刑部打个招呼。”
我忽然想起昨晚他俩言犹未尽的话题,疑惑地问:“爷,表哥又惹出是非了?”
“不是,最近九弟很是安分守己。不知何故,他手下人出了点叉子,未免夜长梦多,得及早善后。”
到了盥洗架子边,我将青盐和茶盅递给他,有意无意地问:“到底什么缘故呢?爷说与霏儿听听。”
胤禩擦过牙,就着清茶漱了口,道:“说来奇怪,你也知道,九弟这两年生意做得大,一般的地方官员自然不敢克扣勒索他的,唯有几个长兄的门人偶尔敲点竹杠,要得也不多。偏偏今年关外主管人参贸易的是太子爷的包衣,成心挑刺,说货里掺有高丽参。没料到,那个押运的大掌管竟然不打自招,承认了所有罪过。走私是要案,故而押解到刑部来了。我们本以为那掌柜是吓破了胆子,所以命人好生抚慰,叫他翻案即可,没想到他竟然铁了心,一口咬定他们确有走私,又供认胤禟是东家。唉,糊涂奴才。”胤禩说着从我手中接过香胰子,打了泡沫洗脸。
我犹犹豫豫地问:“你们不会把他……”
“霏儿,外事我自有担待。你安心在家歇歇,高兴的话回趟娘家。听三舅说,他的至交好友孔尚任大人近来编了新的昆曲儿,正在安王府排戏,你且听听看。”
“不是这个,我在想,那人不会姓完颜吧?”
“好像是唤作完颜掌柜的,你怎么猜到的?”
“爷,你忘了那年在盛京我娘家私邸,小姑姑和完颜纳丹朱的情形儿?”
……
“霏儿,你还是不要去吧。刑部大牢,不是女人家抛头露面的地儿,况且,万一冲了晦气。”胤禩力劝着。
“爷,能不能暂将他羁押到后堂的雅间,派放心的人守着?再由你陪着霏儿去瞧瞧,可好?”我再三央求。
“下不为例啊?”他无可奈何地看着我。
“嗯,我就知道爷心肠最好了。”
刑部后堂的雅间。
“奴才刑具在身,恕不能参拜八爷!”纳丹朱桀骜地说,身子一动不动,昂然立着。
“虚礼不打紧。”胤禩一贯不愠不火,面对他的无礼,很是泰然。
“纳丹朱大叔,我也来看您了。”我从胤禩的身后款款上前。
纳丹朱英气逼人的眉宇间闪过一丝疑惑,复又释然:“哦,小格格。”
胤禩笑道:“她现在已是我的福晋了。”
“八爷好福气。”纳丹朱的口气不冷不热,我却听出了丝丝悲音。
“纳大叔,咱们也算是自家人了,过去亦曾有过一面之缘。这次的事儿,我打个圆场,您现在翻供还不迟,何苦枉送了性命?”我柔声细语地劝道。
“性命?哼,你们皇子龙孙的,还在乎一介草民的性命?”纳丹朱的眼中放出火焰一般的愤怒来,“小格格,您是门当户对、有情人终成眷属,就以为别人也都夫唱妇随、幸福安乐么?你们每日里无所事事、优哉游哉,就以为别人也可以高枕无忧、饱食终日么?你,还有你的姑妈、你的表哥,什么时候正眼看过我们这等下贱草民?现在来劝我保重?哼,不是我夸口,纳丹朱吃过的盐只怕比您吃的粳米都多!您省省吧,就算你们威逼利诱,重刑加身,我纳丹朱也绝不翻供!”
胤禩见他出口无礼,便拉过我,欲唤衙役进来。我挣脱开他的护持,继续劝道:“纳大叔,你的误会,我并非无从自白。你且想想,凭你此刻的分量,撼动得了当朝的九阿哥么?更别奢望危及后宫无人比肩的宜妃娘娘了。蚍蜉撼树谈何易,何必以卵击石。再者说,你也有妻子儿女,就算你舍得一身剐,也要他们陪着葬送性命吗?”
“他们……我早已安顿好了,不烦您费心!”纳丹朱稍稍犹豫片刻,还是自信十足地说。又道:“就算是凌迟,我也不会让你姑妈好过!哪怕我痛苦十分只能让她难受一分,也绝不后悔!”
“小姑姑的不幸不是宜妃姑姑酿成的,你怨恨错了。”
“我错了?小格格,您年纪小,当年的种种勾当知道多少?若不是她利欲熏心,强行拆散,海蓝怎么会入宫?又怎会抑郁而终、生死永隔?我被她看轻,一世不得志,现在又轮到她的儿子颐指气使地使唤我?哼,她们母子把我当狗看,别忘了,狗咬一口入骨三分。何况,我完颜纳丹朱是个堂堂正正的汉子!我含垢忍污这些年,就是要报这夺妻之恨!”纳丹朱眉头也不皱。
我听着他慷慨激昂的陈词,心里很难受,有千言万语欲出口,可是看见他的傲然,想起小姑姑苍白尖瘦的脸庞,心里又像被一团棉絮堵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可是眼看着纳丹朱鲁莽地断送性命,苦于无力劝他回头,难过得手足冰凉,微微发颤。
胤禩将我扶至一边的茶几旁坐下,复又不慌不忙地对纳丹朱说:“五六年前,胤禩也有幸见过先生,您和郭络罗家的前尘往事,亦有所闻。我是个局外人,旁观者清,想劝先生几句。第一,宜母妃早在康熙十四年就入宫了,您和已故贵人主子的情分,恐怕她知之甚少吧?其次,先生家曾经向老佐领提过亲,是老佐领拒婚在先,后来才有宜母妃劝妹入宫之事。”
“若不是她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郭络罗家也不会瞧不上多年的至交,仗势欺人——”纳丹朱不依不饶地道,可不像先前那样理直气壮了。
“纳叔叔,我姑姑这些年很不容易,”有胤禩先发制人,我的思绪也清晰了,继续温婉地劝道:“她是长女,一直爱护弟弟妹妹。无论是小姑姑的入宫还是我阿玛额娘的婚事,以及郭络罗合族的发迹,都靠着姑姑在后宫苦心立足,蒙荫椒房之恩而来。她盼着娘家人每一个都好,都幸福……也许她过于自负了,从未想过妹妹的真正的心意不是锦衣玉食,而是和青梅竹马的人粗茶淡饭、安然度日。我知道,这个无意之举,带给你和小姑姑的伤害无法弥补。可是,完颜先生,你也有了自己的家庭,难道就只看得见二十年前的故人深情,看不见你今时今日的举动带给妻儿的伤痛吗?”
“我姑姑害了自己的妹妹,可那毕竟是无心之过;你现在让妻子成为寡妇、孩子沦为孤儿,岂不是有意为之吗?难道活着的人不值得拥有幸福吗?”
纳丹朱梗着脖子不肯低头,半晌愣愣地道:“他们……我都安排好了,衣食不缺的。”
“我小姑姑在皇宫里难道缺少衣食么?可她幸福吗?难道你就不明白,如果你不在了,再稳妥的善后都无可弥补家人的痛苦?”
纳丹朱不再说话,半晌道:“小格格,八爷,多谢你们。我决心已定,不会动摇了。你们权当纳丹朱不识好歹吧。”转过头去,只给我们留下一个宽阔强硬的背影。
回府的路上,我问胤禩:“纳丹朱的家人,恐怕已经身陷囹圄了吧?”
“唔,”胤禩低声地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哪里躲得了。不过完颜先生还真聪明,大隐隐于市,居然将家人安置到了京城近郊,九弟的眼皮子底下。盛京方面搜查了一两个月,都毫无线索。后来因人告密,才找着了。”
“别为难她们,好吗?”我靠在胤禩的肩膀上,心里酸酸的。
“你放心,有我在呢。”
翊坤宫,蕤玉昔日的闺房。
蕤玉毫不犹疑地站起来:“那还等什么,快去救人!”
刑部后堂的雅间里,完颜纳丹朱热泪盈眶:“真的,您说海蓝是自尽的?”
“嗯……为着我的婚事,姨母、额娘和皇阿玛闹得几近决裂,再后来,额娘就……她走的时候,身上穿戴的都是当年从盛京老家带进宫的旧物。雪梨色的旗装,珠花簪。”
“雪梨旗装……当年她登车进京时穿的……”不从动容的纳丹朱哽咽地说。
“姨母默默地承受了所有的流言蜚语和皇阿玛的冷遇,一直好生照顾我,为我备嫁妆,操办婚仪。这次,我能回来省亲,也是她求的恩典。”
……
十日之后。
在京省亲已满三个月的蕤玉动身回呼和浩特。城郊外,我和胤禟送了她一程又一程。
鬃马萧萧而鸣,天色渐暮,我对胤禟说:“表哥,你且在这儿等我,我和蕤姐姐说些私房话。”胤禟牵住马缰绳,在原地盘桓。我随着蕤玉的车驾向西面驰去。
小小的阿穆尔全不安分,在车子里爬上爬下,又扯着我的衣角奶声奶气地唤着:“舅妈,舅妈……”
我缱绻难舍地抱着他,对蕤玉说:“你这一回蒙古,不知何时再来……下次看见阿穆尔,他该全不记得我了。”
“下次,你也得给我个小侄子抱抱!”蕤玉道。
松林边,屹然地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我和蕤玉都认出他来,忙叫停车。那人却并不向前,就这么远远地注目着。暮色苍莽中,看不清他的神色是喜是悲。
蕤玉抱起女儿娜敏向他晃了晃,我怀里的阿穆尔也跃跃欲试,朝远处的陌生人手舞足蹈地踊跃着。
那人静静地看了会儿,向我们挥挥手,便返身离去了,湮没在夜幕中。
我在表哥的陪护下回府。路上,我说:“表哥,纳丹朱既已补过,你莫再怪罪他了,可好?”
表哥沉默了片刻,道:“难得的汉子,我敬重他的情意……他在盛京的产业,这次都毁于一旦了。我拿出双倍补偿,他坚推不受,又不愿继续效力,倒也不便勉强。”
晚上,我对镜卸妆,胤禩从背后拥抱着我,贴在耳边说:“霏儿,你不是惦记完颜一家人的生计吗?我请他来咱们府里做侍卫长或者打点京畿的粮庄,可好?”
“嗯。”
正在铺床的嬷嬷耳朵尖得很,随即劝阻:“贝勒爷,完颜什么的,是个亡命之徒,之前又陷害过九阿哥,留着多悬啊?”
胤禩道:“也没什么可担忧的,嬷嬷,往后他进了府,您老人家得多多担待。”
嬷嬷摇摇头,叹着气出去了。
我不解地问:“爷,您真的放心纳丹朱?”
胤禩成竹在胸地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且安心吧。”
第二卷:风雨如晦,命途多舛。岁月静好,及尔偕老。 蛾眉惹妒 + 胤禟番外
安王府里最近一直热闹非凡。
蕴端舅舅最喜和南人交往,尤其是文人名士,他的至交好友孔尚任新近完稿了剧本《桃花扇》,字字珠玑、词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