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 郭络罗·雪霏-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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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霏儿妹妹!”蕤玉笑着说。
我忙道:“蕤姐姐,是你么?”
“不是我还是谁?”她边说边往里走,道:“我好容易回来了,都不请进去坐坐?八弟妹就这么把大姑姐堵在在门口说话?”
“不是朝廷典例出嫁公主十年才能回来吗?”我惊喜地拉着她的手。
“你这么不情愿我回娘家啊?”蕤玉嗔道,又回头喊着:“乳母,把阿穆尔、娜敏抱进来!”
我请蕤玉进正屋用茶点。
她感慨:“总算又吃着正宗的满洲饽饽和粘豆包了……可想死我了。”
我道:“蕤姐姐,看你现在胖的,和土生土长的蒙古媳妇儿似的,哪有点儿做姑娘时候的影子?想必日子过得舒心。姐夫他人很好吧?”
蕤玉道:“敦多布多尔济嘛,英武勇猛又敦厚心善。你是没见过他打猎,但凡他见着的猎物没一个能逃脱的。可是,怀着崽子的母兽、离群的幼兽他从来不杀。佛爷都没这么慈悲的心肠呢。”
我笑道:“王婆卖瓜?”
蕤玉拉过大些的男孩儿,塞进我怀里:“何曾夸口了。你且看看我家阿穆尔,长得最像他爹爹了,好看不?”
一个不到两岁的小男孩子,标准的蒙古长相,五官果然有些英武的神色。我笑着拿粘豆包逗他:“叫舅妈,叫舅妈。”
蕤玉又把小女儿抱在手里哄着,道:“亏了姨母求皇上宣召,我才能回来。否则,十年一省亲,谁熬得了这么久。”
我掰碎了粘豆包,小心地喂着阿穆尔。“蕤姐姐,我打小和你一起玩儿,还从没听见你一盏茶的功夫能说这么多话呢!你的蒙古姑爷一准是个能言善辩的,把你这么个闷葫芦都给带坏了。”
蕤玉毫不介意地说:“敦多布多尔济就是话多,从蓝天上的飞鹰到鄂尔多斯的奔马,再到呼和浩特的大昭寺、大青山……蒙古草原上的东西,没有一根草是他不熟悉的,整天的讲给我听。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也渐渐不那么闷了。”
我道:“何止是不闷,再过几年就成长舌妇了。你现在的样子,活脱脱的像老十媳妇儿当年!”
蕤玉笑而不答。
我又说:“还是我有先见之明吧——当初是谁哭哭啼啼地怨嫁来着!”
蕤玉的神情有些黯淡,道:“早知如此,我额娘……唉,我在塞外没有别的放不下的,就是额娘。若不是为着我,也不会……要是她能亲手抱抱外孙该多好!”
我说:“也许你现在的幸福,就是小姑姑在泉下保佑着呢。她寻短见,也许并不全为了你的婚事……姐姐,你无须太过自责。”
“还能有什么……”
“逝者已矣,我又只是猜测,还是不要亵渎亡人了。总之,”我语调欢欣地:“你和孩子们都好好生活着,就是小姑姑最大的安慰。”
聊了半日,蕤玉道:“我得赶紧进宫见姨母呢。她一直念叨着,偏我一进京城头一个就路过你府里,聊了半日。可别耽误了入宫。”
我依依不舍地送她们出来,孩子们先被抱上车。我目不转睛地看着。
蕤玉道:“眼馋吧?眼馋赶紧自己生一个!”
我的眼角忽然有些刺痛,勉强笑了笑:“其实新年里也怀上过,一不小心,掉了。”
蕤玉忙说:“不急,不急,你还小呢,都没我出嫁的时候大。再过几年,也就儿女绕膝了。”
晚间,一群满洲亲贵应邀来做客,晚膳之后,男人们照例喜欢谈论家国大事,我笑着请大家到庭院里纳凉,顺便再用些点心。
庭院里,月色溶溶,玉色的大理石圆桌上,已经摆好了蜜饯、撒糕、苏子叶饽饽,又有几壶冰镇在大玛瑙缸里的西瓜汁、木瓜汁。大家都载笑载言地议论纷纷。我不时地关照添些点心、茶水。
表哥静静地坐在角落里。看我走近,问:“霏儿,你大安了?”
“嗯。也就表哥最没心肝了,凡姝姐姐还来看过呢。你倒好,连影子都没冒一下。”我笑着给他添上一客回疆的葡萄。
“霏儿,”他的声音忽然很悲戚,很沉静,在我听来,似乎远远笑谈着的众人瞬间静谧了下来,只有如雾似霁的佼佼月色混着他那悲伤的声音缓缓而出。“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子,看不起任何人。哪怕被人暗算,也相信不过是一时疏忽,岂料到,竟又重蹈覆辙。我究竟还是没有八哥那样的深思缜虑,谋划大局之能……到底是个平凡人……”我静静地听表哥倾诉,明白这是他人生一来从没经历的苦涩,也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给他剥着葡萄。
“我一直不明白你的心意,我以为,至少你是幸福的,只有我一个人默默地委曲求全、强颜欢笑。这样我至少好受些,恨也会少些……”表哥继续说。我云里雾里地听着:难道他溺于痛苦,以至于言不及意吗?
“可现在我非但没能报复他,还害了你,害了八哥和没出世的小侄儿。霏儿,若不是我自命不凡地鲁莽行事,你现在已经快做额娘了吧?”我心里早已被他说得酸酸的,听到孩子,简直泪盈于眶。只好低下头,轻声说:“葡萄太涩了……表哥,过去的事儿,你又何必再提呢?不是你的错,我也好,胤禩也好,从来没有想过怪你。”
“可是我不能原……”话音未落,我已悄悄地塞了只葡萄给他,抢白道:“表哥,往事不要再想了,咱们且往前看。等下回再有小侄儿的时候,你给双份儿的洗三礼,可好?”
一旁,胤俄大声嚷嚷:“霏妹妹,你做东道不能偏心啊,凭什么我桌上就没有葡萄!”
我笑道:“正等着你这话呢!十叔,今儿特意罚你的。”
晚上,胤禩好奇地问:“霏儿,你和老十说的什么,我怎么见他走的时候一副忸怩样?”
我道:“劝他不纳侧福晋,他死活不听,打定了主意破釜沉舟。”
胤禩道:“我也猜着了,折子都递到宗人府了,覆水难收啊。”
“无奈之下,只好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让娜姐姐脸上挂得住,心里也不难受。就是十叔直念苦经,这几个月去不成外宅了。”
胤禩笑道:“霏儿的主意总是不同寻常的,到底是什么,说来听听?”
我捏了一下他的耳朵:“告诉了你,你也如法炮制,来个先斩后奏,叫我不得不风风光光地替你把侧福晋娶进门,是吧?”
胤禩说:“好你个霏儿,前阵子你病着我不敢惹,现在越发恃宠而骄了,总拿纳妾的事儿来堵我!看我不收拾你……”
几日后,我去十阿哥府里,满怀愁绪地提起了心事:“娜姐姐,当年选秀和大婚的情形,你还记得么?”
“怎么不记得?哼,胤俄这混小子,开始还不承认老早就中意我,被我大婚当晚狠狠教训了一顿,才不耍赖了。”
“姐姐,我想和你说说我的事儿。你也知道,当年我本来是内定了指婚给九阿哥的……”我缓缓地开了口。“……后来,有个讨好献媚的门人给我的远房妹子下了定,买了屋子住出来……表哥自然是断然回绝了这荒唐事儿,还把那门人贬到了西北。”
“然后怎么样呢?”乌日娜很是紧张。
“始作俑者是给打发走了,可远房妹子一直住在所谓的外宅里……时间久了,有些风言风语的。”
“八哥听说了?”
“嗯。最近他总提起这茬,问有没有这回事儿。”
“你就哄他说没有。”
“可人好好地住在那儿,我没法子大变活人啊。总会被他寻到,到时候我和表哥脸上怎么挂得住。”
“唉……”
“我真恨不得寻个地方把她藏起来,不再给我招惹是非才好。偏偏又不能亲自出面,否则,岂不是给闲话更添了一层了么?”
“霏儿,你放心,且让她住到我家来。我府里的丫鬟都是从蒙古带来的,嘴巴牢着呢,打死都不会说。”
胤俄的外宅。
我情绪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眉眼确有几分肖似自己的姑娘,想想乌日娜的处境,只得继续走下去。
“戈芙荷,我也不与你多说别的。你往后有多大的福分,多大的造化,就看能不能赢得十福晋的欢心了。若是她不待见你,那你这辈子都不得翻身。若是她觉得你好了,恐怕侧福晋都是指望得上的。”
一个多月后。
“霏儿,”乌日娜拉着我,亲热地说:“你那远房妹子竟是个灵巧人儿,打扮屋子,绣花样儿,做满洲点心,竟是无一样不能的。你也知道,胤俄嫌弃家里的蒙古菜肴不好吃,向来没在家用过一顿囫囵饭,现在可好了,整天闷在家里不出门儿。我瞧着心里高兴,就叫戈芙荷一桌吃饭,不把她当奴才看待,也算是谢她了。你看可好?”
“姐姐怎么安排都成。”
又过了一个月。
“这可怎么好呢!”乌日娜跑来我府里,哭天抹泪的,“前阵子我亲眼看见你府里来了个庶福晋,就料到不妙。可没想到躲来躲去还是没逃过这劫!”
“怎么啦?”
“前儿皇上跟宜母妃说,叫她挑个侧室给胤俄……这可怎么好啊,我们刚平平安安地过上了小日子,皇阿玛就来这手!我跑去求太后奶奶,她反说我不贤惠,还拿当年她不嫉妒先帝爷内宠的事儿堵我。我可没她那度量,要是宜母妃赐个狐狸精给胤俄,我还过不过啦?”
“这个嘛,姑姑那儿,我可以帮着劝劝,请她赐个你也觉着可心的姑娘。”
“我连翊坤宫的门儿都摸不着,哪里有什么满意的人选。”
“那就随姑姑挑几个年轻貌美的给你们吧。”
“不成——!胤俄还不造了反了……要不,要不……”
“什么?”
“你家妹子我瞧着倒很是个本分乖巧人……和我处得来,又没个婆家。你能不能求求宜母妃,就挑她行不?”
十日之后,胤俄兴冲冲地来八贝勒府道谢:“霏妹妹,真多亏了你。我本以为这次不和那蒙古鞑子大闹一场,拼个你死我活是不成的。没想到竟不费一兵一卒,堂而皇之了!乌日娜也不生气;戈芙荷也有了名分,还不用躲躲藏藏地住在外头了。霏妹妹,我就知道你顶聪明!”
我道:“你以为我愿意呢!还不是你九头牛都拉不回头,定要拿刀子去捅娜姐姐的心!我夹在中间,只能这么着了。老十,你可不能再伤她了。你看这回你娶侧室,她忙前忙后的……平心而论,她这几年哪点对不住你?”
“我知道,我知道。”胤俄点头如捣蒜。
“所以啊,你以后可不能只见新人笑,多想着点娜姐姐。”
“哎,哎。”
远远地,听见胤禩正和表哥商量着什么。
“不是早已给你盖下来了吗?”胤禩疑惑地问。
“也不知这奴才哪根筋挑错了,一口咬定走私了高丽参。遣人与他通气,说上头打点好了,赶紧翻供。他跟没听见似的,直往死胡同里钻。”
“太子爷那边一再施压,再拖下去,我可能要扛不住了。”胤禩提醒道。
“我也犯愁呢。虽不是什么大错儿,闹到皇阿玛跟前总归面上无光——阿玛本来就不喜欢我办买卖,如此一折腾,还不得把各地生意都停顿下来!要不……”表哥做了个斩草除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