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 郭络罗·雪霏-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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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其实那是一群狼。”
“啊?”
半天没动静。我忍不住好奇地问:“再后来呢?你怎么平安回来的?”
“有人救了我。”
“谁啊?”
“不知道。”
“你都不问问的?”
“问他了,他不答;嘴上自称奴才,却居然生硬地呵斥我不要说话,以免惹狼群去而复返。不多会儿,狼群还真又围拢过来。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那人却面不改色地射杀了四五只。这时,四哥哥恰好路过,剩下的狼看见又有人来,大概害怕了,都跑远了。”
“哦,”我暗暗琢磨,四阿哥恐怕不是恰好路过,而是循着狼的踪迹而来的,总算还是让他等到了。
“后来四贝子就送你回来了?”
“嗯。”
“那你的救命恩人呢?”
“我不知道,不过,四哥好像提起他父亲是工部侍郎,他这几日随驾在皇阿玛的前锋侍卫中。皇阿玛的侍卫们最是奔波劳苦,前几日还听说有伤亡呢。”
我默默无言,想起最近蕤玉的闷闷不乐、患得患失,今儿个又心急如焚的样子,忽然灵光一现,脱口而出:“蕤玉姐,你是不是喜欢他?”
话一出口,已觉得不合适,正欲说点什么掩饰过去,却见拂琴掀起帐篷的帘子,悄声进来,说:“格格,您还没睡着吧?八阿哥跟前的侍卫送过来一只什么羊,说是格格知道的。请问格格要不要收下?”
“嗯,赏给他十两银子,请他代回八阿哥‘多谢了,有劳费心’。”
拂琴领命正待离去,我又忙忙地添上句:“外面黑,你们点个灯笼,给那人提着回去。还有,好好照看小羊,喂它点儿草和水,别吓着它。”
我回过神来,黑暗中看见蕤玉一对黑润的闪着光泽的眸子正盯着我,忙打岔说:“前几日和表哥、胤俄、八阿哥他们说道想要一只小羊,今儿个正好抓到了,就捎来给我……送也不早点儿,这么晚才来,幸好我们聊到现在,要不真吵醒你了。”蕤玉没说什么,我们又躺下了。
朦胧中,我感觉她一直没睡着,一如我此刻头脑清醒,毫无倦意。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总算有了困意,最后一点模糊的意识是蕤玉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叹。
木兰围场为期二十余日的秋狝行将结束,时值十月中旬,塞外已经开始飘起了雪花,微雪中,皇子们个个皮肤黝黑,想必是半个多月来黄沙风尘扑面所致。大家都精瘦了些,毕竟每日五六个时辰的马上生活熬下来,体力消耗不可避免。皇上在拔营前召集了所有满洲亲贵子弟,兴致勃勃地说:“这些日子来,大家风餐露宿,一直担任着最艰苦、最危险的狩猎的工作。秋狝者,乐趣倒在其次,重要的是,我们满洲男儿骁勇善战的本色不能褪,诸位务必安不忘危,常备不懈!”
拔营那天,蒙古诸部的众王爷送来了好些临别赠礼,我和蕤玉收了一拨又一拨的礼物,我笑着对蕤玉说:“这么些上等的羊羔子皮、黑熊皮,足够把翊坤宫的地面铺一圈儿了!”蕤玉道:“只怕还有的多!叫咱们怎么带得回去啊?”
这时,表哥和胤俄掀开了帘子,胤俄一进来就说:“哈哈,果然不出所料,礼物堆到了帐篷顶呢!”“你们的侍女还够用么?要不要我找几个宫女过来帮忙?”表哥问。
“你自己的东西来得及收拾么,只怕也人手不够吧?”
“侍卫们力气大,很快就能办妥。倒是胤俄那边,真忙不过来,刚刚阿霸垓部的乌尔锦噶喇普郡王叫他的世子亲自送来好些赠礼,胤俄的最多,四五辆马车呢。老王爷也真是豪爽,单单镶东珠的貂裘、虎皮、各色狐皮、猞猁狲皮就塞了五六箱。”
胤俄率性地说:“也不知道是走什么鸿运,居然收到这么大份儿礼。呵,雪霏、六姐,你们俩得空过去瞧瞧,有喜欢的尽管拿!”
我想起那天八阿哥告诉我的“误会”,心想乌尔锦噶喇普郡王还真是爱女心切,只怕是错认东床,枉赠厚礼了。
离开木兰围场,我们没有立刻还京,而是赶往了盛京,依皇上的意思,打算在盛京祭祀祖宗陵寝,顺便视察下关外的民情。后宫中有名位的后妃中愿意随驾盛京的,都已经先期出发,在盛京汇合。
第一章: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谁剪轻琼作物华
盛京,郭络罗府。
“这次皇上东巡盛京,故皇宫的很多殿阁尚在修缮中,皇子们暂住咱们府上。雅苏喀管家,你千万掌好舵,处处照顾周全。诸皇子驻跸郭络罗家,服侍得周到是大伙儿的光荣,若是出了一丝一毫的差错,就是天大的罪过儿。你可要安上十个心眼儿,好好办事。”姑姑掷地有声地吩咐道。
“是,大格格。”雅苏喀管家恭恭敬敬地回答,战战兢兢地跪下。大群仆从也纷纷跪地遵旨。
“雅大爷,您可别害怕,姑姑这是给你下马威呢,只要差事儿办得好,保管赏你。”我笑嘻嘻地对老管家说。雅苏喀大管家是我们郭络罗家的老人儿了,比我过世的玛法还年长一轮,管家几十年,兢兢业业从无差错。他是看着姑姑们长大的,至今仍不改口,把万人之上的皇妃和贵人换作“大格格”、“二格格”。
“雪霏说的对,姐姐是叫你们立个规矩,您老也别吓着了,认真办差就是了。”小姑姑柔声道。
午后,当年服侍过两位姑姑的丫鬟们过来陪主子说说话儿。我听着没甚趣味,又不好径自出来,只得默念着“百善孝为先”的圣人言,勉强支撑着。
一个大大咧咧的中年妇人说:“主子们还记得那个伊尔根觉罗家的格格么,就是和咱府里沾亲带故的那个,四五岁时父母双亡,老爵爷领养过来陪格格们读读书的。”
“嗯,格格们双双进宫后,老爵爷也多次找人给她说过亲,还允诺给大笔陪嫁。她就是不肯嫁,说老爵爷就是她现在的阿玛,要服侍老爵爷一辈子。六年前,老爵爷临终的时候,吩咐她好生嫁人过日子,还说她的女婿已经定好了,就是想当年妄图高攀二格格的那个叫什么完颜纳丹朱的,嫁妆也齐备了,叫她嫁过去。”
“那她嫁了么?”姑姑闲闲地问。
“嫁了,就在老爷过世前半个月。”
“现在怎么样?”姑姑无所谓地问。
“听说已经生下第四个孩子了,这回总算得了个男孩儿,她男人高兴得什么是的。”
“她过得好么?”一直不言不语的小姑姑冷不丁地问,声音竟有些干涩,像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
“她是撞了大运了,原本注定是老姑娘的命了。现在儿女绕膝,男人又是贩人参的,不缺钱使,日子过得顺顺溜溜。主子您别说,亲戚里没有一个不夸咱们老爵爷仁义的,也是啊,若不是爵爷积下了大德,咱们府里哪能飞出两只金凤凰……”那妇人天花乱坠地扯下去。
我诧异地看向小姑姑,她的眼睑低了下去,似乎再也没听进去什么,尖尖的脸庞似乎比以前更加削瘦了,只剩下一点点白影子。那隐现的眉眼,就像是白影子上的些许阴影。她此刻的样子,让我想起半年前养病时看见她倚花而立的模样,依稀还是那种哀愁,却更添了几分。
晚膳过后,陪着两位姑姑待了一整天的我终于可以自由走动了,一出门,却寒冷异常,原来自下半晌至现在,外头一直在下大雪,十一月的朔风扑面,竟有刺骨的寒意,刚刚待在静悄悄的暖阁里,听不见一点风雪声,受不到一丝寒气;现在方知外面的凛冽。没待我回头,姑姑已经吩咐家里的老嬷嬷跟着出来了,不由分说地给我罩上了厚重的羽裳。
老嬷嬷陪着我回闺房,一路上啰嗦不已:“额附爷可疼格格了,上个月听说格格也随驾来盛京,立刻叫人从京城赶过来装潢、拾掇格格的屋子,后来自己还亲自来了一趟,忙活了好几日……”“阿玛现在在家么?”“皇子皇孙们都住这儿,又有宫里的女眷们,额附爷当然要回避了。”“哦。”想起今年新年后就一直住在宫里、外祖家,接着又随驾木兰围场,竟有十个多月没见着阿玛的面了,我的心里不禁涌上阵阵思念。
路过阿玛的居室,看见几个熟悉的家人侍立在门口,我好奇地问:“那阿玛的屋里现在住着谁?”“九阿哥和十阿哥,这会子八阿哥也要搬过来。”“哦?”“两位阿哥吩咐说八阿哥住在厢房多有不便,何况厢房原是府里食客门人的居所,给金尊玉贵的阿哥安歇实在不妥,就命人请八阿哥搬来同住……”我听得云里雾里,若说是老十为胤禩着想而发出邀请,原也有可能,可是老十虽然已经和胤禩冰释前嫌还感情日增,只怕远没有这么细心,起居小事远非他能注意到的。可若说这是表哥的主意吧,就更不像了。
走在九曲回廊里,老嬷嬷指着眼前一进矮小的厢房说:“原本八阿哥是安排在这里的。”
正说着,八阿哥就迎面走了过来。“格格好。”他安静地说。
“八阿哥金安。”我浅浅一福,“您去哪儿?”
“正要搬到九弟十弟的屋子去。可这里的景致不错,故想多盘桓片刻。”
“嬷嬷,我的屋子我自然认得,马上就过去。你先到姑姑那里替我要个银宝石顶针,拂琴她们的我用不惯。”
老嬷嬷应声而返。
我笑嘻嘻地对八阿哥说:“你送我只黄羚,我就知道没安好心。这小家伙儿每天总要东撞西跳的,叫人不得安生。”
“黄羚么,又不是绵羊,自然要跑跑跳跳。它还好吧?”
“好是好,可是瘦了些,哦,昨儿个把观棋的胳膊都撞出血了,肿了一大块。它的犄角可真厉害。”
“格格没有事吧?”
“我离得远,还好,只溅到了点儿泥巴。”
就这么说着,回廊已经走到了尽头,我们不知不觉地走到了雪地上,继续聊着。
“雪地里很冷,格格还是回去吧。”八阿哥的声音在四下积雪的空地中显得特别的清空,宁静。
“雪景很美,雪霏觉得遥遥观赏远不如身临其境的感觉好,总要亲脚踩着它,亲耳听见吱呀吱呀的声音,才相信一切是真的。”
“亲脚?”
“对啊,有亲手,自然也有亲脚。”
“格格的想法总是与众不同。”他说。
“你也是啊,我从没见过你人云亦云,你的见地往往是别人从没想过的。”
“哦,”他笑笑,“那我倒又要提一个别人没想过的见地了。”
“什么?”我好奇地问。
“盛京的雪不比京师,积得相当深,足以没过膝盖。格格踩在雪里,腿脚都会侵入寒气,关节会受伤,吃不消的。胤禩是男儿,靴子比格格的大很多,踩出来的脚印也会大很多,格格如果坚持要在雪地里走,就请跟在胤禩身后,踩在我踩出来的脚印子上。这样,又稳当,又不受寒。”
“好。”
雪本已很小了,过了一会儿,就停了,夜色稍霁,透过薄云,隐约可见几丝淡淡的月光,映在雪地里,颇为明亮。胤禩的足迹很清晰,步伐很小,像是怕我跟不上似的,每一个脚印都深深的,均匀的,踏实的。我跟着踩上去,稳稳的。
分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