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如是逝水长-第10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何况,他已经知道那晚下毒的人是谁了。
转头看到身边的女子,一抹厌恶之色划过他的眼底,却被满眼笑意掩盖的一丝不漏。
她竟敢协助凌卿意——一个外人私入未诀宫,看来是自己近来忙于宫外之事,对宫内反而太过疏忽了。
今晚,今晚是她最后的演出,今晚过后,这个女人就不会存在了。
任何一个不听号令的棋子,都没有再留下的价值。
绝颜不动声色的体会着桌上默默流转的气流,从看见那个女人起,她就在心里不停的揣测着寒诀的用意,直到不经意接触到韩至泓悄悄投来的目光,体会出里面掩不住的痛惜,她才恍然大悟。
这的确是一场醉翁之意不在酒的鸿门宴,不过不是她的,而是韩至泓的。
他才是寒诀想试探的那个人。
一个谜题的解开往往意味着更多的谜题。难道寒诀这次大费周章,又是举行家宴,又是佳人在旁,只是为了试探韩至泓是否关心她?
她自己都觉得这个解释实在荒谬,寒诀在意的应该只是韩至泓是否背叛了韩家站到了自己这边,至于韩至泓是否关心自己,那应该不会出现在他的考虑之中。
她心里为自己的荒唐结论而觉得好笑,可是却笑不出来。
这实在——太像真的了。
寒诀好像真的在意韩至泓对她是否有情。
桌上盘旋的气流微妙的波动起来,因为绝颜突然抬起了头,看向了寒诀。
事实上她的动作绝无突兀之处,她只是温柔的抬起头,朝寒诀的方向瞥了一眼,却立刻成了另外三人目光的焦点。
双目相交,她心神一震,迅速低下了头。
虽然一直明白他的危险,但是这样气势强烈势在必得的目光她还是头一次在他眼中看到,明白无误的向她宣告着危险。
几乎出于本能,她想逃开,不想再置身于他仿若可以席卷天地的目光之下。正巧一列宫人端着金漆托盘上前进菜,绝颜的眼角瞥到上菜的宫女走近自己身后,轻轻朝那个角度侧过了身子,手肘微撞。
托盘上的菜肴全打翻在她的衣袍上,鹅黄色的宫锦立刻污成一片。
“奴婢该死!请王妃饶恕!”宫人立刻跪下求饶。
“算了,不过是一件小事。下次记得要小心。”忽略了那个女人眼中幸灾乐祸的讽意,她语气平静,神色安然,衣服上的污迹根本无足轻重,看在宫人的眼里,非但不减她的高贵,反而更显出她的温和良善。
“殿下,韩统领,请容我失陪片刻。”她平静的站起身来,如愿离席。
寒诀颇有意味的盯住她,点了点头。
绝颜心里有点发虚,莫非他已看出自己的离席之意?不得不承认,她是越来越看不懂他了。
她果然溜了。
终于承认心底对她的动心,他的心情不觉好了起来。从方才对视的眼神中他就看出她的震动,所以接下来她的离席他也不会感到意外。直到曲终人散,她始终没再出现。
寒诀笑意更深,送走了郁结于心的韩至泓。今晚他不会回他们共住的正房,而是去偏院留宿。
他明白她想暂时避开他,他不会介意。
但是,如果她想逃开,他不会允许。在承认自己动心之后,他也想要她的心。
不止是她的家世,她的身份,她的计谋,还有她的心。
他们已经迟了这么久,如今他终于明白,也是时候让她明白了。
“小姐,听说今晚王爷竟然要在那个女人的偏院留宿。”菱儿一脸不敢置信的神情,仿佛被背叛的不是她家小姐,而是她本人。男人果然都是喜新厌旧的东西,枉她平日还觉得她家小姐嫁了一位好夫婿,没想到新婚不过两月,他竟然就敢夜宿别处,把她家小姐抛在了脑后。菱儿的话她向来听过就算,今天却让她心中一动。
他今晚要和那个女人住在一起?
“那个人,王爷让她住在偏院?”她还以为那个人只是今晚的一个道具。难道说不是?
“对啊,我听厨房的人说,她还要了银耳燕窝,要他们晚上送去偏院。”菱儿气愤难耐,“既然要的东西送到那儿,那她当然是住在那儿了。”
绝颜卸妆的手停了一停,竟然为她安排了住处。这是不是说,她的作用不止是今晚走一个过场,而是真真正正的登堂入室?
轻轻拔出绾髻的玉簪,一头长发随即倾泻而下,细滑如丝,光可鉴人。
她的心里却不像这发丝一般光滑柔顺,而是打了结,再难一梳到底。
另一个女人出现在府里,寒诀他,究竟想做些什么?
第四十八章 早知天公不作美(上)
初夏的薄暮渐渐笼罩了静王府,光线渐微,绝颜放下手中的书卷,从书房的窗口向外望去,正可以看见对面的长廊,虽然所见有限,但她知道这道长廊十分曲折,是连接着前厅和后院的必经之道。廊下绿草茵茵,由庭前引来的一道清泉从草丛间悠然流过,注入到书房窗下用怪石围起的一口方塘中。绕过方塘,书房门前的阶下还栽种了两行夜合花,枝叶敷荣。
眼前的景色虽然赏心悦目,但是她的注意力却全然不在这片风景上。
京城,已经半个月滴雨未下了。
绝颜思忖着,眼前这些花草虽然还生机勃勃,但这全是得益于那道引来的清泉。那些在静王府之外的稻禾田苗,恐怕就没有王府里的花草这般幸运了。
她从袖里抽出丝帕,轻轻擦去额上的薄汗,只不过是初夏,气候就已如此炎热,看来她从许思齐那里得到的那个消息也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当日她派人以礼相待,将许思齐延请入府奉为上宾。几番接触,她了解到这个人不仅称得上是一个农学家,而且还精通天文地理。那天他之所以去求见工部侍郎黄大人,乃是因为他前一夜夜观天象,发现天有异象,所以才忧心忡忡,想要告知朝廷早作防范。谁知却被那两个狐假虎威的随从挡在了外面,连黄大人的面都没见着,更别说进言了。
看着许思齐忽而愤慨忽而叹息,绝颜只是浅笑不语。只怕没有见到反而是许思齐的福气。天朝本设有钦天监,不过那些钦天监的大臣们一心只顾着歌功颂德,哪里能看出什么天有异象?就算有人看出,也只会明哲保身缄口不言。像许思齐这样贸然进言,反而会惹来杀身之祸。
“许先生,不知先生所观是何异象?”
许思齐的神情顿时严肃起来,忧急之色重又在他的脸上浮现:“荧惑大明,主的是大旱之兆啊。”
绝颜听得似懂非懂,经过许思齐的解释才明白“荧惑大明,主大旱”的意思。原来许思齐那夜观星,发现荧惑这颗星陡然间光芒大盛,而这就意味着今年会有大旱。
她虽然不懂星象一门,但许思齐的说法却令人很是信服。说起自己的专长——天文星象,他从头到尾都是侃侃而谈,绝颜仔细聆听,似乎天朝在这方面已经形成了一个缜密又深刻的体系,不过只限于师徒相授,所以流传并不广泛。而许思齐就是其中难得的人才。说完星象,他又谈起了农学,大概是很少遇到有人这般不厌其烦的聆听之故,所以愈发滔滔不绝起来。
绝颜面带微笑,越听兴趣越浓,心里一个小小的疑问揭开了,她一直在想,若单单是为了告知朝廷天有异象,那该去钦天监才对。她本以为是因为许思齐不谙朝务,所以去错了衙门。没想到他之所以去求见工部侍郎,是因为他除了告知异象以外已经有了对应之策。
许思齐制作出了一部水车,也是这里的第一部水车。
提到自己的这项发明,许思齐像一个天真的孩子般,一面自信的向绝颜解释着这种新工具的便利,一面用手比划着水车的形状,生怕绝颜看不明白。
绝颜不禁轻笑起来,她虽然生在城市,并没有亲眼见过水车这种农具,但是好歹也在电视上见过。应对旱灾,水车在一定程度上的确会是一件有用的工具。如果已经预测到了,那么这种工具所起的用处会更大。
最重要的是,对这里而言,水车是一种全新的工具。绝颜霎时看出了这个消息的价值,除了水车可解旱情的价值之外,还有一层更深的价值。
天成帝今年卧病在床,满朝文武私下里都为这个能够代替圣上前往东郊迎气祭神的人选揣测不休。按照常理来说,能够担当这个人选当然表示在争储一事上略胜一筹,但是如果事先知道今年会有灾情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这里是封建王朝,皇帝自命为天子,一旦天有异象,最先动容的就是这位天子。凡有灾祸,自然是天子有失德之举,招致上天对他有所不满故而降祸于世,身为皇帝,须诚心反省,根据灾情大小,甚至要下罪己诏。
这本是顺理成章的,只可惜皇帝最不擅长的就是自己承担罪责,于是,找个替罪羊就是十分必须的了。通常都是些宰辅重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碰到这种时候,只能是避无可避,无可奈何。
不过,在今年,这只替罪羊可要好找得多了。绝颜想起了朝中的争斗,不觉展颜一笑,自然是谁替天成帝去祭神,谁就是那只替罪羊了。
视线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却只是绝颜的目光追随着那个人影飘出窗外。
是寒诀,他又去偏院了。
绝颜视若无睹的收回视线,说不清自己心里此刻是什么情绪。她又抹了抹额上的汗水,近日傍晚的天气非但没有凉爽,反倒像是更加闷热了些。
“小姐,您要的冰镇酸梅汤好了。”菱儿端着托盘走了进来,绝颜不禁暗自庆幸她没有看见刚才的情形,不然恐怕又要喋喋不休的替自己打抱不平了。
喝下几口酸梅汤,绝颜慢慢品味着那股冰凉沁人的感觉,虽然菱儿是唠叨了一些,不过厨艺真是让人赞不绝口啊。她索性捧起盖碗,将脸颊贴到冰凉的碗壁上。她这具身体本就体质寒凉,偏偏她还很贪凉,如果被雍看到,一定又要被说了。
“小姐,王爷从那晚起就没再来过,这半个月都在偏院住着,您就真的打算这么不气不恼的看下去?”菱儿满脸的委屈和不平,“府里谁不知道小姐您的脾气最好?可是您要再这么下去,只怕别人就更要欺负您了。”
绝颜听得秀眉微蹙,心里却苦笑起来。说起来她也未尝不心虚的,这半个月来她并非都是按时在卧房就寝,而是趁着寒诀不在身边的这个机会,悄悄去查探静王府有没有她还不知道的密室。笑容更为苦涩,到现在为止,她还没有任何发现。
绝颜心底对寒诀的转变也曾再三揣测,结果和她夜探王府的举动一样——一无所获。
她又朝窗外望了一眼,朦胧的夜色弥漫在长廊上下。她没有回头,突然开口道:
“菱儿,准备灯盏,随我去偏院。”
菱儿又惊又喜的答应了一声,绝颜回过头来,心里更坚定了这个决心。整个王府中她去的最少的就是偏院,而在那晚之后她更是连一步也不曾走近过那里。今夜她倒要去看看这个偏院到底有什么出众之处。
也说不定,她的两个问题都能在那儿找到答案。
绝颜只带了菱儿一个朝偏院走去,夜色由淡变浓,待走到偏院前的回廊时,夜色已有几分深沉了。树梢上停着一轮昏黄的月亮,澄黄温润的光华浸得一切都朦胧起来。
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