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华族-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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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头豹子也射死。
丹菲回过神来,七手八脚地把身上的死豹子踢开。她爬起来方想走几步,不料先前太拼命,力气耗尽,刚走两步,就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
耳边传来沙沙的脚步声,一个男人疾步走过来,将她扶住。他的手轻轻拍着她的背,无言的动作里饱含着怜惜与温柔。
丹菲缓过气来,晕眩的大脑也渐渐恢复了清明。她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带着血腥的唾沫,抬头向救命恩人望过去。
俊逸分明的面孔已经成熟许多,下巴上有着成熟的青影,鼻梁挺直,双唇棱角刚折,目光坚毅之中带着熟悉的温柔和忧伤,还有浓浓的怜爱。他一身武士袍服,浑身散发着一股武将特有的精悍与强势。尤其是左脸颧骨上一道锋利的疤痕,抹去了男人脸上仅存的一点温润儒雅,替而代之的是风霜雪迹,是兵戈之下逃生的惨烈和家破人亡的沧桑。
丹菲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不住抽气。
“你……你……”
段义云温柔地揽着她的肩,朝她笑道:“没事了,你安全了。你刚才做得很漂亮!”
随即,一把将少女打横抱起。
丹菲仿佛被施了定魂术,茫然出神,由着他将自己抱出了林子,放在路边一块大石头上。
“文将军!”段义云的亲随奔上前,“已将附近的野兽都清扫了。吹哨之人咬舌自尽了,请将军责罚。”
“罢了。”段义云心情极好,笑道,“动静这么大,必是死士。你们搜搜尸身,看能找出什么线索来。”
亲随松了口气,领命而去。
段义云掏出帕子,用清水打湿,然后给丹菲擦脸擦手。他手掌粗糙,带着拉弓握刀的厚茧,动作却极为小心温柔,生怕弄疼了眼前的女孩。
丹菲被那冰凉的触感一激,回过神来,下意识抓住了段义云的手。
“你……没死?”
段义云反手把她的手握在掌中,贴在自己脸上。少女冰凉的手同温热的脸颊形成鲜明对比。
“摸摸,活着的。”段义云笑得眉眼弯弯,柔声道,“我没死。”
丹菲浑身细细颤抖,摸着段义云的脸,痴痴地看着他。
崔景钰牵着马,带着相王正朝这边走来。见了这一幕,他下意识站住。
段义云深深注视着她,笑意温柔如秋水。
丹菲不住喘息,晶莹的泪水从眼中涌了出来,顺着脸颊啪嗒啪嗒往下落,打湿衣襟。
“嘘……”段义云抬手给她抹泪,发现止不住,心疼地将她拥入怀中,紧紧抱住。
“不哭,乖。我回来了,你就不再是一个人了。”
丹菲紧抓着他的衣服,把脸埋在他胸膛里,放声大哭起来。
义云大变
段义云拧了帕子,递给丹菲。丹菲红着脸接了,侧过身去,擦去了脸上的泪水和灰尘。
她大哭一场,双眼和鼻头还是通红的,嗓子也有些哑,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欢快。一时间好似天地山河在她眼里都焕发了新的色彩,仿佛之前一直有一层灰纱笼罩,如今那纱被一把掀开了。
段义云没死,这说明至少丹菲的过去里,除了刘玉锦外,还保留了另外一份念想。
“郎君,人带来了!”崔家部曲将几个五花大绑的男人抓了过来,“不负使命,一个都没跑。郎君您看怎么处理?”
崔景钰朝丹菲看。丹菲点了点头。
这几个人,就是先前她撞见的韦皇后派来的刺客。
那个孙郎一见丹菲,立刻磕头,连声道:“娘子饶命。小的也不过听命行事。小的愿率兄弟们投相王,效犬马之劳。娘子饶命,相王饶命!”
丹菲蹙眉,有些犹豫。
那孙郎直起声还要说什么,突然斜里一支弩箭射来,穿过他后心从胸前钻出,带出一簇血花。孙郎双目圆瞪,喉咙里发出咯咯声,砰然倒地身亡。
段义云下意识将丹菲搂住,护在怀中,朝前怒目以对。
李隆基率着侍卫策马{无+错}小说m。qUlEDU。cOM而来,手执一架弓弩,面色狠厉,道:“背主之人不可留!若他们告发了阿菲,让她如何自处?”
崔景钰以目光询问相王。相王嗟叹,摆了摆手。
侍卫们立刻扑上去,将剩余的几名刺客几刀刺死了,顺势丢进了河中,祭了河神。
李隆基这才松了一口气,转头望去,一眼就见丹菲正依偎在段义云的怀中,手还紧抓着他的袖子。段义云也是一脸理所当然地拥着她。
李隆基的惊讶溢于言表。
崔景钰扫了扫搂在一起的两人,嘴角抽了抽,“这事闹得太大,带会儿回营地圣人问起,相王打算如何说?”
“就说遇了虎豹,幸而崔郎在侧,将他救了。”李隆基沉声道。
相王点头。他自家也不想这时候就和韦皇后公然撕破脸。且不说韦皇后权势大,最重要的是,圣人对其深信不疑,百依百顺。非韦后生的儿女都要退去一射之地,更何况他这个兄弟乎?
“护送相王回营。”李隆基吩咐下去,他带来的数十名侍卫将相王扶上马,浩浩荡荡地护送他而去。
丹菲看到崔家人在收拾那些虎豹尸首,道:“好歹留一头豹子给我。皇后让我来狩猎,我总不能空着手回去。”
崔景钰看了她一眼,指了一头豹子,让人抬了过去。
这头豹子还真是丹菲射杀的。钢箭精准地从左眼射入,深插进脑子里。豹子当场毙命,还没伤着皮毛。
段义云不禁赞了一声,“阿菲,你箭术越发好了!”
“入宫后疏于练习,已退步许多了。”丹菲腼腆笑。
段义云道:“我方才也猎了一头豹,个头比你这头还大些。回头把皮子送给你垫脚。”
“旁的女官怕是要眼红了。”丹菲笑道。
“不怕。”段义云清楚宫中规矩,“我再送里两槲东珠,鹿茸野参,你那去孝敬尚宫,笼络同僚。旁人只当我巴结皇后女官罢了。”
丹菲想也是,点头微笑。
“该回营了。”崔景钰冷冷地插话了进来,“回去后还需去见圣人,阿菲也要去给皇后一个交代呢。”
段义云柔声对丹菲道:“皇后问到,你只管一问三不知。其余的事,交给我们男人来办。”
丹菲柔顺地嗯了一声。
没有客套疏离,也没有倔强反驳。
崔景钰青了脸,李隆基酸了牙。
段义云扶丹菲上马,还顺手摸了摸红菱的脖子,“小红菱呀,你最忠心了,一路都跟着你家娘子的吗?”
红菱认得他,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
两人并驾而驱,一路上小声地说着话。
“阿江死了……”丹菲艰涩道,“她托付我的事,我也没办好。”
“不!”段义云握住她的手,“你已经做得够好了。你是我们段家的大恩人呢。”
丹菲苦笑了一下,“你又是怎么着?当时人人都说你死了。”
“突厥兵以为我死了,丢我在雪地里。后来有人来战场拾遗,见我没死,就把我救了回去。那户人家当我是个小兵,也没在意。我醒来已是数日后,到处都说我们父子都死了,又说我父亲墨贪。我便知道是韦家做了手脚。我当时孑然一身,自知无力为父申冤,便等伤好后就去投奔了张将军。我也不敢连累张将军,隐姓埋名投了军。文是我母姓。”
三言两语,丹菲却是听出来了风霜雪雨、生死惊险。
“本以为阿江还活着呢……”说到此,段义云又有些哽咽。
丹菲反手握紧他的手。他们两人如今同病相怜,都是孤单人。
段义云道:“如今我回来了,你也没有必要再待在宫里了。景钰说他有法子将你弄出宫来。我现在在长安里和乡下都置有屋,虽然不大。你到时候住在长安也好,住在乡下也行。回头我在派人将你父母的坟迁回来……”
“我不走。”丹菲轻柔却坚定道,“我与相王和郡王有过约定。我要为父平反!”
段义云面色严肃,“你已立下不小功绩,方才还救了相王,这已足够了。”
“不够。”丹菲坚决道,“光是给家父平反还不够,我还要替他立功!”
“这小女子,怎么倔强?”段义云气得面色发青。
丹菲有些微微惊讶。记忆中那个永远温柔和煦的男子,怎么变成眼前这个肃穆强势、精悍霸道的武将的?段义云身上散发出来的强悍,是只有征战过沙场、浴血拼杀的武将才会有的气势。
他已变了。
家破人亡,敬爱的父亲蒙受冤屈,妹子惨死,继母弟妹沦落掖庭,亲族被贬谪……这一桩桩事,将当年那个心怀良善、温和谦逊的男儿,改变成一个双眼阴郁、冷峻多疑的男人。
丹菲心头一阵疼痛,半晌才道:“云郎,我这也是为了成全自己。你不是我,你不懂。”
段义云见她神色黯淡,心中愧疚,又转而温言软语地哄起她来,说自己得了圣人许多赏,要送丹菲一对蓝珊瑚的花簪云云。
李隆基和崔景钰骑马跟在他们身后,看两人亲亲热热地交头接耳。
“他们两人……一贯这么要好?”李隆基的嘴角抽了又抽,忍不住问。
崔景钰淡淡道:“说是相识好些年了。”
曹丹菲人前一贯要强独立,偏偏会往段义云的怀里扑,这可不是普通的相识。这分明是有旧情的。看段义云那宠溺怜爱的眼神,怕也早就情根深种。
“这两人说起来倒门当户对。”李隆基笑道,“我还说她一个年轻少女,怎么心硬如铁,对我不理睬也就罢了,和你接触频繁,却也没对你动心。原来是心中早就有人了。如今情人死而复生,于她确实是一天大的喜事呀。”
李隆基望着丹菲柔韧匀称的背影,见她柳腰纤细,修长矫健。他其实喜欢丰腴美人,丹菲若能胖上几分,眼神再柔软些,笑容再妩媚些,就再完美不过了。可大概正是因为她不够完美,又不屑为了他去改变,反倒让他对她更感兴趣。
“你有婚约,我有妻妾。若论起来,她同段义云倒最般配。”李隆基懒洋洋地伸腰。
过了片刻见崔景钰没有回应,李隆基扭头打量。崔景钰俊美面容仿佛笼罩着一层冰霜,双目漆黑幽深,浑身散发着凛冽寒意。
李隆基吓了一跳,待要再问,崔景钰一抽马臀,越过段义云和丹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