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华族-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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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上洛王的世子闯了什么祸,累得皇后好一番气恼,是不是?”太平道。
上官婉儿笑道:“年轻人受不住诱惑,出门办事的时候丢了一大笔钱。皇后已罚了他了。怎么,这事都传遍了?”
“他们本也没刻意瞒着。再说皇后那性子,能藏得住什么秘密?”太平一脸鄙夷,“四哥当初的原配赵氏,倒是个极贤惠温善的,却是太娇弱,给母亲拘禁一下,竟然就被拘死了……听说今日太子又犯了个什么错,被大家好一番训斥?”
上官婉儿尴尬地笑,“是有个粮税的事未办妥。”
太平斜睨她一眼,道:“你我一同在宫中长大,几十年下来,也如姊妹无两般了。皇后想废太子,立安乐为皇太女,众人皆知。你是服侍过武皇后的,你自己扪心自问,安乐又哪点敢和武皇后相提并论。凭她,也配?”
上官婉儿叹道:“你又何必说这些?你也该体谅我一下。我当初侍奉武皇后,身居高位,立了多少敌手。武皇后薨后,我若是不投了大家,又怎么存身得住?”
“罢了。”太平道,“你的处境,我能理解。况且一旦尝过权力的滋味,又怎么能轻易忘掉。你自己放不下,也不想放下。只是你也不想想,万一你们废不掉太子。他日他登基了,会如何报复?韦皇后是他嫡母,他不能如何。你却只能任由他捏圆捶扁了。”
“且走一步,算一步吧。”上官婉儿淡然笑着,“那不是宜国公主?她何时和郡王妃这般亲昵了?”
不远处,李碧苒正和临淄郡王妃在缓步走了过来。两人并肩而行,微笑着交谈,看着似乎交情十分亲厚。
太平冷笑一声:“两个女人,一个慈面蛇心,一个忠厚蠢笨。阿瞒这女人缘,也真是令人头疼。”
“阿瞒正是年少风流的时候,他这王妃又贤惠得过了。”上官婉儿笑道,“到底年长男人几岁,对着美貌少女,底气有些不足呢。”
“她是原配发妻,王氏贵女,又是则天皇后亲自指婚的,还缺什么底气?是她自己没出息罢了。”太平嗤笑。
隔着荷花池,李碧苒和郡王妃给两位长辈行礼。
太平不冷不热地点了点头,继续朝前走。上官婉儿倒是回了一个温和的笑。
郡王妃收回视线,对李碧苒道:“阿苒今日怎么没有和郭郎一道来?我还没见过这准驸马,却是听了不少传言。听说此人容貌不逊于崔景钰?”
李碧苒笑道:“这也传得太夸张了。他不过是寻常英俊罢了。我选夫婿,也不是看模样。他有一种特别让人喜欢的温柔儒雅的风度,最难得的是,他对我就像普通女人一般,不因我是公主而谄媚温顺。”
郡王妃点头道:“咱们这样的人,最渴求不可得的,便是寻个知心人,做一对俗世夫妻。阿苒是苦尽甘来呀。你能幸福美满,我同你四哥也就放心了。”
李碧苒被冷不丁刺了一下,这下再看郡王妃,又觉得她笑里藏刀,不怀好意了。
相王早年被则天皇后废黜,父子们都被幽禁在宫中。李隆基一贯最得则天皇后疼爱,则天皇后不忍小孙子孤苦,就给他指了王氏女为妃。
王氏比李隆基要年长四岁,当时已是个小少女了。两人做了小夫妻,王氏便如阿姊一般照顾李隆基。待到李隆基长大后与她圆房,再到则天皇后宾天后李隆基开府,两人感情都一直十分深厚。
只可惜王氏早年落过胎后,伤了身子,只得张罗纳妾。李隆基性格热情浪漫,王妃端庄拘束,美妾的娇憨妩媚明显更讨他喜欢。这些年来,临淄郡王府里的姬妾接连生了两个儿子,李隆基有了后。也幸得王妃持家有道,将后院里的小打小闹控制得很好,看着也是和睦的一大家子。
李碧苒却是唯一的变数。
李隆基遇见李碧苒的时候,圣上刚被召回长安,重新立为太子。李碧苒作为韦后娘家的庶出女,又不是绝色,若不是碰巧撞见了脱衣拧汗的李隆基,吓得俏脸通红的模样实在娇柔可爱,怕是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惹李隆基多看一眼。
韦温家后院一团乱,姬妾撕斗,兄弟离心。李碧苒生母早逝,常被姐妹们欺负得可怜兮兮的。李隆基见惯了娇纵的贵女,乍一见楚楚可怜的露水白莲,心神荡漾,情不自禁。然后为了她大闹胡闹,惹得满长安的人都来看笑话。
李碧苒是相信李隆基对她有过真情的。只是真情却敌不过光阴。再会后,李隆基对她虽然依旧怜爱,可显然心已经不在了。长安城里美貌的舞女和多情的歌姬吸引去了少年郡王的爱意。王妃近乎宠溺地纵容他,他想要什么女人得不到,自然不会总惦记着这个已成为自己堂妹的女子。
李碧苒五味杂陈,再看郡王妃那没心机的笑,愈发觉得烦躁。她深吸了一口气,才将情绪平复下来,道:“妹子倒是有一事,想托嫂嫂帮个忙。”
“何事?”郡王妃问。
郡王妃道:“我那准驸马郭郎膝下还抚养着一个外甥女刘氏。她是沙鸣人士,家破人亡后过来投奔的。这孩子有一个结义的姊妹段氏,因父亲犯事,被连累没入了掖庭。我同皇后提过,可皇后说三哥早就同他打过招呼,说想讨要这段氏。我就想求嫂嫂一个恩典,届时放这段氏走吧。”
郡王妃也不是头一次从别人的口中听说李隆基的风流事,可脸色还是僵了僵。
“此事我怎么没有听三郎提过?”
“此女还是崔景钰的表妹。三哥怕是也不好意思将挚友之妹为妾吧。”
郡王妃叹气,道:“我会去看看。若是真的,待将来这段氏真的进了郡王府,我自会放她走。横竖这院子里,也不缺她一个。”
说到最后,话语里还是流露出心疼与无奈。天下没有不妒的妻子,只有掩饰得好的“贤惠”女人。
李碧苒欠身告辞,转过去的脸上,露出了逐意的浅笑。
是夜,李隆基早喝得酩酊大醉,歇在了爱妾房里。郡王妃沐浴过后,看着镜子里已显得有些沧桑的面孔,向乳母谈起了此事。
这个乳母耳目灵敏,知道的消息极多,当即便道:“是有这么一个小娘子,是崔家四郎崔景钰的嫡亲表妹段氏,前阵子才被送入掖庭。”
郡王妃皱眉,“这段氏前阵子被没入掖庭的事,我也听说过。崔家都不管她,将她丢了出来。郡王却同她纠缠不休,是什么意思?”
乳母道:“郡王曾去大理寺里提过她,凑巧救了她一命。王妃您想想。郡王何等尊贵的身份,何必屈尊降贵去狱中接人?老奴也觉得此事蹊跷。只是宜国公主这么一说,倒像是在有意惹您不高兴似的。”
郡王妃尖尖的指甲抓破了轻薄的团扇,冷笑道:“我还以为她做了公主,长进了。如今看来,还是当年那个有意绕道去撞男人的狐媚子。到底是婢生女,母血太卑贱,自个儿也自重不起来。她这是对郡王还有情呢,见不得我们夫妻好。我们夫妻成仇,她又有什么好处?”
“王妃息怒。”乳母道,“既知如此,就不能着了她的道。为了这么个扶风捉影的事同郡王不合,不值当。”
郡王妃丢了团扇,“这段氏如今在哪个宫做事?”
“段氏才刚入宫,应当还在掖庭里做杂役。”
郡王妃道:“她是崔景钰的表妹,我才不会傻到去寻她的麻烦,得罪了崔景钰。倒是这李碧苒,才真是十足讨厌!幸好当初她没进门,不然如今府里还不知给她折腾成什么样呢。郡王也是,风流便风流,怎么会喜欢这等心机深沉的女子?”
“那王妃打算按兵不动?”
“若有机会,我倒想见见这段氏是什么人。”郡王妃道,“能让李碧苒视为敌手的,应当不是普通女子吧。”
瘟疫蔓延
丹菲并不知自己的命运险些在李碧苒和临淄郡王妃的手中转了一个方向。她在掖庭里继续日复一日地过着单调的日子。临淄郡王给女儿过生日的事,她听过就罢了。倒是崔景钰升做从五品上的秘书丞,官运十分亨通。
秘书丞掌握文书机要,乃是皇帝身边不可缺的文官。崔景钰处事圆滑,机敏周到,既能辅佐圣上处理朝政,又能帮着化解韦后和敌对派之间的矛盾。韦后用了一阵,对他越发满意。
宫婢们并不懂政治,看到崔景钰得到重用,便为他高兴。众人追捧着崔景钰这个朝堂新秀,对他阿谀奉承。短短数个月,段家似乎就湮没在了往事尘埃之中。
而后又有一件大事,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吐蕃赞普弃隶蹜赞之祖母遣其大臣悉薰热来献方物,为其孙请婚。不久之后,圣人将雍王之女收为养女,封做金城公主,许与吐蕃赞普为妻。
又有一名公主要和亲了。又有一个养尊处优长大的贵族女子,离开繁荣富饶的中原,往西而去,定居在苦寒贫瘠之地,终其一生。
丹菲不禁想到了宜国公主,想到了古往今来的许多和亲番邦的公主,想到了北地的草原和蓝天,大雪和深山。
那一夜,丹菲梦到自己回&;无&;错&;小说 {m}。{qule}dU。{}到了沙鸣。
她如往常一样骑马进城,熟门熟路地走到刘家后院。奴仆过来帮她牵马。她大步穿过一道道院门和夹道,走进了内堂。
郭夫人依旧靠在榻上,母亲和春娟在陪她说话。
“阿菲回来了。”郭夫人如往常一样亲切地招呼她。
她走过去,靠在母亲身边,听她们谈话。
刘郎则坐在窗下,和一个男子对弈。那男子感受到丹菲的目光,转头向她一笑。
是父亲!
曹父凝视着她,笑容充满慈爱。
“我的小草儿。”母亲摸着丹菲的发鬓,“你瘦多了。你辛苦了。”
小草儿,她的乳名。已经有多少年,没有人唤她这个名字了?
丹菲猛然醒了过来。
窗外月光如水,透过半开的窗户照射进来,落在地上,好似凝结了一片白霜。皇城是如此安静,竟然都听不到夜虫的鸣叫。
丹菲抬起手,摸了摸鬓角。那里似乎还留着轻微的触感。
踢踏……踢踏……
这么深的夜,怎么会听到马蹄声?
慢悠悠的,一点点走近院子里来,就像一个幽灵。
丹菲实在好奇,轻轻起身,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房门。
门外月光皎洁,照得庭院明亮如白昼。庭院正中央,一头毛皮洁白如雪,头顶十叉大角的马鹿,正幽静安详的沐浴着月光。它浑身都散发着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