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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部分

市委班子-第63部分

小说: 市委班子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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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富民政策,宣传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中涌现出的好人好事。秦西岳发现,墙上确实辟有专栏,全文贴出了中央一号文件,还有省市的党报以及建设新农村的相关活动通知。在代表们的一片叫好声中,秦西岳沿着文化墙看了一圈,发现这堵墙建得特别有意思,它顺公路而建,巧妙地借助墙体,遮住了高岭墩村破烂不堪的面貌。三百米的文化长墙,用材是讲究的,中间二百米还贴了瓷砖,墙顶用金黄色的琉璃瓦铺成,看上去很有几分气派。而后面,则倒满了生活垃圾,猪粪狗屎成堆地堆着。离墙不远处,就是村民们低矮的房屋。墙跟村民们的房屋比起来,真是新旧两个世界。碍于是第一次看到这墙,秦西岳没说什么,但心里,却在犯嘀咕,这就是新农村建设啊?

等一路看下去,秦西岳才发现,所谓的新农村建设,一半落到了实处,一半,让下面应了景儿。特别是文化墙,近乎泛滥,几乎隔一个县,就能看到这种墙。叫法虽不同,有叫文化墙的,有叫世纪墙的,也有叫宣传墙的,但目的,都是为了遮住村子的面貌,让路过的车辆一眼看到新墙。墙的建法也有所不同,有专门建一堵墙的,也有将农民的旧院墙扒了,用砖砌成新墙,但共同的特点是,这些墙都是建在公路沿线,建在明显的地段。秦西岳愤愤地称它为“遮羞墙”。他在会上说:“如果我们的新农村建设照这个方向搞下去,就会变成一场游戏,一场恶作剧。”人大李副主任批评他,说他讲话不严肃。秦西岳愤怒地站起身,冲李副主任火道:“花国家的钱,建几堵遮羞墙,这叫严肃?”李副主任无奈地叹气道:“老秦你这人思想太右,怎么到哪儿也看不到成绩,照你这说法,下面的同志都没干工作,都在玩游戏?”

秦西岳道:“如果说这也叫工作,宁可不干!”

吵归吵,代表们还得一路看下去,评议下去。等到了革命老区秦岭市平西县老沟乡,秦西岳的火就不可遏制了。

秦岭是本省最东面的一个市,位于著名的秦岭山下,翻过秦岭,就是革命圣地延安。这儿曾是星星之火点燃的地方,更是播撒过革命种子的地方,但因为山大沟深,这儿的经济条件一直很差,老区的群众至今还过着非常艰苦的日子。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秦岭是重点,也是省上的示范区。但秦岭的虚假之风,搞得比任何地方都严重。

秦西岳他们刚进入老沟村,就看见一堵无比壮观的墙,足有五公里长。白色瓷砖贴面,金黄琉璃瓦铺顶,建得十分漂亮。墙上也没学其他地方搞什么专栏,而是用金黄的瓷砖贴出“社会主义新农村老沟温棚蔬菜示范区”和“解放思想,转变观念,积极响应中央、省市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伟大号召”等几行大字,这字十分的耀眼,秦西岳他们还在离墙几公里处,就能清晰地看到墙上的字了。

有代表说:“这才叫壮观呀!”等到近处,就发现,这墙刚刚建成,墙面还散发着湿扑扑的气息。出乎秦西岳意料,这墙虽是建在公路边,却离村庄有段距离。也就是说,他不是秦西岳批判的那种“遮羞墙”。墙体后面,是一个挨一个的塑料大棚。据平西县县长讲,建设这堵墙的目的,就是激发老区人民科学种田的信心。以前老区只种小麦和洋芋,产量很低,农民收入也很低,县乡经过广泛调查,多方论证,于去年开春提出,要在老区引进大棚种植技术,彻底调整和改变老区农作物种植结构,充分利用光照时间长这一特点,将老沟村的作物种植比例进行了大幅调整。并从省农学院请来专家指导,县乡也设立了农技站,抽调土专家进村服务,给农民讲授科学种田技术。经过一年的实验,老沟这个终年吃不到新鲜蔬菜的地方,居然产出了自己的蔬菜。这是历史性的一个跨越,也是新农村建设取得的一顶标志性成果。县乡打算,以老沟村为示范点,将大棚种植在全乡全县推广,要把革命老区建成秦岭的蔬菜基地。

一番豪言壮语后,代表们走进大棚,实地查看。大棚里确实种出了西红柿、茄子、黄瓜等新鲜蔬菜,种植户脸上也确实洋溢着甜蜜的笑。但秦西岳就是感到哪儿不对劲,他的脑子里死磕着一个问题:这么豪华的墙,要花多少钞票,这些钞票要是用到实处,也能给农村办不少事儿。

这天他开了小差,没跟着代表团回乡上,而是偷偷摸摸钻进了离墙几里处的村子。结果,秦西岳发现了一个惊天大谎:老沟村不但欺骗了县上,也欺骗了这一车的代表,更欺骗了老实巴交的老区群众!

温棚是拆掉房子后搭起来的!

村民说,一开始,老沟村的遮羞墙跟其他地方的一样,也是为了遮挡住破房子,只是比别的地方稍长,有一半,是在村子之外,沿着庄稼地而建。后来乡上让村里搭温棚,搭了一半,看上去不怎么雅观,村民的房子破坏了景致。于是乡上跟村上一合计,决计让村民搬迁,腾出地方来搭温棚,说只有这样,才能让墙发挥出作用来,也能让温棚更显壮观。村民们当然不乐意,搬房子哪有那么容易?乡上开了几次会,同意给每户补偿一千元搬迁费,村民还是不搬,乡上便来了个硬性拆除,强行将十二户人家的房子扒了。

如今,时间过去了一年多,这十二户人家,还居住在离村子五里外的山下。房子扒了,一下两下,盖不起来,搬迁户只好在山下挖窑洞。秦西岳跟着村民来到山下,只见十二孔窑,一孔挨一孔,依次在眼前展开,窑前用泥巴和石块围个小院子,就成了临时的家。问到为什么不盖房子,有村民说,乡上补了一千元,随后又向每户收五千元的温棚搭建费,村民交不上,乡上便让村民跟信用社贷款。村民不贷,乡上便来个土政策,不管村民同意与否,凡是有温棚的,乡上负责贷款,前三年温棚收入用来还贷。

“一个温棚,就把我们打到债窝里了,这辈子怕都还不清。”有村民哽着嗓子说。

秦西岳细问下去,才知道,所谓的温棚,并不像县乡汇报的那样,是村民自发要搭的。乡上为了争全县第一,硬性搞摊派,只要责任田在路边的,一律建温棚,每个温棚投资一万多元,乡上负责补贴三千,其余部分由村民承担。交不了现钱的,一律由信用社发放贷款,谁家敢违抗,轻者不让孩子上学,重者,由派出所按治安处罚条例处罚。老区的村民胆小,一见开来了警车,乖乖地在合同上签了字。

“荒唐,荒唐至极!”秦西岳再也忍不住了,天下哪有如此荒唐的事,为搞形象工程、面子工程,竟把老百姓赶出村子,撵到窑洞里。寒冬已至,西北风吼儿吼儿的,卷着尘土,裹着寒意,从远处吹来。村民们瑟缩着身子,往太阳底下躲。望着破衣烂衫委靡不振的村民,秦西岳心想,他们怎么过冬啊?

在窑洞里住了一夜,秦西岳赶到乡上,一头闯进会场。乡长正在向代表们汇报经验,秦西岳厉声打断他,指着他鼻子说:“你还有脸作报告,你还好意思总结经验?我问你,那十二户人家的房子呢?”乡长被秦西岳的举动吓坏了,一时结舌,秦西岳抢过话筒道:“不敢回答是不?那好,我替你回答。”他顿了顿,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用近乎悲壮的声音说:“我们口口声声讲,要一切为民,要坚持群众利益这个根本,可我们的做法呢?同志们,我请大家再去老沟村看看,看看那十二户人家,他们的房子被乡政府扒了,因为盖不起新房,只能住在山下的破窑洞里。去年冬天,十二户人家没一户生过炉子,为啥?买不起煤。为了完成乡上下达的温棚搭建任务,他们举债,有两户人家,甚至提前将十六岁的女儿许给了人家,就为了收几个财礼。老区的群众是观念陈旧,他们害怕贷款,认为贷了款,就低人一等,就成倒欠户了。为此他们节衣缩食,一家人一年只花几百元钱。自己经营温棚,却舍不得吃一棵新鲜蔬菜。我们的乡干部呢?从温棚搭建到现在,每次下去,都要村民杀鸡宰羊,买酒招待。我真是不敢想,那羊你能吃得下,那酒你能喝得下?你们哪是在喝酒,是在喝老百姓的血啊”

他的泪出来了,其实从昨晚到现在,他的泪就没干过。村民们每讲一件事,他就要流一次。这阵儿,他实在控制不了,也不想控制。一任泪水流着,继续道:“这一路,我憋着,忍着,我想我秦西岳可能真是一个过激的人,是一个心里没有阳光的人。但我现在还是要说,新农村建设,如果这样搞下去,不但会坑害广大的农民群众,更会损害我们党的形象,损伤我们的党群关系。这做法是错误的呀,同志们,我们不能再自欺欺人了,我们在座的各位,是专家,是人民代表。代表是什么?是广大的老百姓举着拳头选出来的放心人,他们把那神圣的一票投给我们,就意味着他们交付了我们责任,交付了我们希望。代表如果不为广大群众说话,一味地说官话、说假话、说昧着良心的话,还配当这个代表吗?”

李副主任坐不住了,这哪像是开总结会,简直让秦西岳弄成了控诉会。他怒冲冲站起来,冲秦西岳喝了一声:“老秦!”

秦西岳刷地掉转目光,直逼住李副主任:“你今天别阻止我,我是人民选出来的代表,不是哪个官老爷封给我的。我秦西岳哪怕掉脑袋,也要把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李副主任,请你如实回答我,人大组织这次评议和调研,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如果单是为了说好话,为了给某些人脸上贴金,我秦西岳现在就离队!”

李副主任被他问住了,想不到秦西岳会用这样的言辞质问他。

“你也不敢回答是不?那好,我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这次下来,我最大的感受,就是一个字:假!我们不是灶王爷,不能干那种上天言好事,回宫降吉祥的事,我们更不是说话的机器,我们是人!是人就得说人话,干人事!这一路的所见所闻,我秦西岳不会闷在肚子里,这次回去,我要上书中央,上书全国人大,我就不信,这欺上瞒下的官僚作风会禁不住,我更不相信,中央提出的新农村建设,会是这样一种搞法!这可是在革命老区啊,同志们,难道我们有脸面对那些死去的革命先烈,有脸面对这一片曾被鲜血染红的土地?现在,我正式向会议提出,我要离队!”

说完,他扔下话筒,大步走出了会场,身后传来“老秦老秦”的叫声,秦西岳像是耳朵背了,再也听不到。

第十章 激烈交锋(2)

平西县城住了一宿,第二天上午十点,秦西岳来到长途汽车站,想坐车回银州。平西是座小县城,四面环山,中间只有洗脚盆大点地儿,挤挤巴巴的建了县城。这儿交通极为不便,火车没通,汽车先要穿过奇山峻岭,到达秦岭市,然后再从秦岭通往各地。车站上的人不是太多,进入冬季后,这儿的人便再也不想出门了,他们习惯了冬天守着南墙,抱着太阳喧谎的休闲日子,谁要是破坏他们这种日子,他们是很不高兴的。

买票的一瞬,秦西岳眼里突然闪过一个影子。“晓苏!”他喊了一声,忙将伸进购票窗的手抽了回来,掉头就往外撵。窗口里面的售票员不满地说:“你这人咋回事,到底买还是不买?”秦西岳哪还能顾得上跟她解释,脚步仓皇地就往车站里面追。他刚才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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