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鲤-第3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而她的笑脸就在眼前,真实得不像话。
他忽然想起那个梦来。
那梦中的人,是眼前的她吗?他的手仍旧攥着她的手腕,暖意缓缓地从手心透遍全身,他再次抬起头去看她,她有些羞赧地捂了捂脸。
这个动作,好像在哪儿见过一样,如此熟悉。
脑中似乎有情景不断地涌上来,有谁在笑,有风拂动浅草的声响,有一条长长的鹅黄色纱带在随风飘扬,纱带的另一端缠绕在一只纤弱的手上,忽然那只手的指尖一松,那鹅黄色的纱带便随风飞向了远方。
他猛然一悚,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加大,似乎将眼前的她捏得痛了,她下意识地一躲,想要挣脱。
他手肘上的那一片生长鳞片的地方忽然灼热起来,好似要着了火一般,使他灼痛难当。他只能松开握住她腕子的手,转而捂住另一只手的肘部。
“公子,你怎么了?”她关切地问道。
他咬紧牙关,灼痛没有减弱半分,甚至好像随着她的声音愈发深入,几乎痛入骨髓。
小俏儿见公子如此光景,顿时也慌了手脚。她跪在地上,着急地去挽公子的衣袖,公子没有阻止她,而衣袖被挽起的一瞬间,她几乎惊叫出声。
公子手肘上的鳞片早已不是她先前见过的一小片的甚至有些俏皮可爱的模样,而是自肘部开始,一直向前后蔓延,几乎包围住整个手肘及上臂。鳞片是绀青色,很美,但是仔细看的话,能看到每一片鳞片下渗出的淡淡血丝,而嵌住鳞片的皮肤边沿,亦渗出殷红的血来。
她慌了,想用帕子替公子擦拭血迹却又不知该从哪儿开始擦,那血迹看起来明明是要流下来一样,却半点都浸不到帕子中去。
她手忙脚乱的,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忽然公子抬起无恙的那只手,替她擦了擦脸,宽慰道:“没事的。”
“哪里没事!”她哭兮兮地埋怨,“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好端端的,手臂就变成这样了?你不是仙人么?你难道不能给自己施法什么的?”
他忍痛笑道:“仙人也不是说怎样就能怎样的啊。”
“那那总不能一直这样究竟要怎么办”她结结巴巴,抽泣得几乎说不成完整的句子。
“没事的,没事的。疼一阵就好了。”他佯装无事,替她擦去眼泪。
她脸上有淡淡的香粉气味,叫他心里没来由地生出一种想要亲近她的想法。他顺从了自己,将前额靠近她湿漉漉的脸颊,她的脸颊因为眼泪的关系微微有些凉,却格外细腻又柔软,他有些情不自禁地想要蹭一蹭,而后将她揽入怀里。但手臂上的痛楚使得她在他怀中的触感减弱了许多,他有些不甘心地再用力一些,将她紧紧揽着。
她被箍得发痛,可是像是能明白这样能使他减轻痛楚一样,一言不发。任凭他将自己揽得紧些,再紧些。
他感觉到了她的心跳,扑通扑通,有些慌乱,又小小的弱弱的,让人格外怜惜。而手臂上的疼痛也终于因为这样而减轻了许多。
他终于能松一口气,便缓缓地放开她。
她眼睛里还含着两汪眼泪,楚楚地望着他,而后忽然抬手将眼泪一抹,板起脸来:“我改主意了。我要问清楚,你什么都不许隐瞒,现在就讲。”
她红着眼睛偏偏还一本正经的脸实在像只笨笨的兔子,他看了只想笑,连手臂上虽缓和却仍旧有些灼痛的地方都几乎忘记了。
“别笑。”她还瞪眼睛。
他觉得原本有些凝重的气氛一下子就散掉了。
“公子!”她有些急了,眉毛也皱起来。
他干脆笑起来。
“你——”她气结,忽然抬手打了他肩头一下,动作是有些迟疑的,好像连自己也没有料到自己会这样做。
那一下的力道其实很轻,却让他愣住。
这一幕,好像在哪里出现过。
他脑海中又再次出现模糊不清的画面。
好像有人在哭,在气他,然后打了他一下。
他迟疑地抬起手,摸了摸肩头。
他脑海中被打的触感与眼下小俏儿打他的触感竟然吻合在一起,严丝合缝。
小俏儿又抹了抹眼泪,不当他是公子,没好气地吼他:“你讲啊!”
他仍在迟疑。
“到底说不说啊!”她第一次这样凶巴巴的。
好像曾经有这么一个人像这样吼他。
他惊醒了一般出声:“白小俏。”
小俏儿睁大眼睛,不解地望着他。
“我身上的鳞片,不只是在表明我的身份,比起标识,它其实更像是一种侵蚀。它在侵蚀这身体。”他低下头,望着她,“如你所想,这身体时日不多了。”
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表情有些傻傻的。
“你知道的,现在这个我,叫做许明漻,是前御史大夫许忠明之子,生性淡泊名利,不喜官场,遂离开京城,到这瑞兴来做商贾,有一门爹爹在世之时便允诺的婚事。但,另外一个我,却与这尘世无关,我生在万物洪荒之初,驻于仙山夕颜,我给予夕颜山万物灵气,山中灵物因我而存。我却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丢掉了一段二百年间的记忆。我为找寻记忆而来,在凡尘中游走,有一日好奇,想要知晓这人间究竟何样冷何样暖,又恰逢那御史大夫的夫人临盆,胎儿未降世便已胎死腹中,我便隐了仙身,替了那死去婴孩的魂魄,降世下来,整整做了二十一年的许明漻。只是凡人在世,自有命格定数,即便我是仙人,亦不能随意更改,许明漻命中注定没有功名不能为官,命格终了只堪堪撑到二十一岁,只待娶妻便走完一生。命格定数,我亦不能违逆,这便是我为何一定要娶那傅斯然的原因。而当我离开这身体之后,我将不再是许明漻,我会回到夕颜山重新获得仙身。”
他说到这儿,忽然顿住,墨色的眼瞳里有一闪而过的迟疑,却终究还是继续说了下去:“我没有多少时间了,等到上京去,我娶了那傅斯然,便是将一切都交付清楚了,这凡人命格终了,我便不再是他。”
她听得极认真,没有疑问,没有迷茫,只是温柔又安静地望着他。
他却从来没有像如今这样忐忑过,手臂上的鳞片似乎又开始蠢蠢欲动地灼痛。他用力攥紧拳头,说道:“我只有一句话想问你,到那时,你还愿意跟着我么?”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伸出手,按在他心口上,闭上眼睛,好像在聆听什么。过了一会儿,她才轻轻地说:“我也只有一句话要问你,那时的你,还是不是你?”
一瞬间,他好似又听见那梦境之中的那一句絮语。
“我一直都在啊。”
好像就这么互通了心意。
可是一切却又好像不应该是这样。他无论如何都没办法使自己像小俏儿一样那么坦然而笃定。
他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却又说不出,反倒愈发地不安起来。
不安,而且怕。
可好歹他是仙人,总不能这样委顿下去。至少他知道自己是真喜欢白小俏的,有什么事情发生,他要去担。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我被过敏药里的安眠成分控制住了。。。orz。。。
这章好腻歪。。呃。。。
44
44、揣心思 。。。
小俏儿一整天都觉得自己脚步轻飘飘的没有重量,早上的一切都像是在做梦。即便是在做饭的间隙,也还是在止不住地傻笑。小芦花今天下了一个蛋,炫耀似的在她面前踱四方步,结果被她一把抓进怀里去,死死地搂住。
不知道它听不听得懂自家主人那愣头愣脑的自语,如果听得懂,多半是会被腻歪到的吧。
庆余华余的反映给自不必说,当她是傻子一样退避三舍。
她哪里还会理会他们?一有空闲就恨不能立刻蹭到公子身边去。公子总蹙着眉,瞧见她凑过来的时候便展颜一笑。她一点都不贪心,只这一笑便能够她整颗心都酥软好久的了。
只是吃过午饭后,公子就出门去了,也没有说自己要去哪儿。
她满心的开心无处发泄,索性将店里所有的鱼盆瓷缸全数擦洗了一整遍。做完这些之后,太阳已经略略偏西了些,可公子仍然没有回来,她便搂了小芦花,在后堂外的走廊下坐了,专心致志掰着手指头想晚上的食谱。
嗯,有新鲜的鸡蛋,那就做蛋花汤好了
小芦花在她暖暖的怀里不一会儿便睡着了,薄薄的零碎的阳光照在她身上,将她的侧影留在对面的白墙上,瘦瘦长长的那么一抹,好像斜阳里的一棵竹,静静的。
这样的一截剪影,落在别人眼中,便成了好景色。
合欢隐了形迹,拉着老锅精坐在房顶上吹风,老锅精有些畏高,神色紧张,一只手紧握着枯枝拐杖,拐杖底则死死抠住砖瓦缝儿,不敢有半分松懈。
合欢哈哈笑着,抬手拍了老锅精一下,老锅精皱巴巴的脸上顿时有悚然的表情一闪而过,后又小心翼翼地向屋脊上挪了挪,颇怨恨地瞪了合欢一眼。
合欢大笑:“老锅精啊老锅精,原来你也有怕的时候”
老锅精看也不看她,额头上冷汗直冒:“有什么话快说。”
“急什么?平素你不是总说,说什么话趁什么景儿,咱们这会儿不就是嚼闲话儿么,急着说倒没了兴致了。”合欢说得倒显着一本正经似的,偏眼神早就露了促狭的底儿。
老锅精自然看得出,没理她,慢吞吞地收了拐杖,想找条路顺下去,后领子却突然被合欢一把揪住,那张笑嘻嘻的脸凑过来:“别走嘛,来来来,咱们瞧瞧画儿。”
“瞧什么?小院儿小,高墙高,秃头柳树凉水瓢。有什么好瞧的?我是个老人家,经不起这冷风嗖嗖的,恕不奉陪。”老锅精没有好气。
“你这顺口溜倒编得快,哎哎哎,别走!”合欢使劲拽他后领子,奈何这倔老头去意已决,她只好使出杀手锏,“我这儿有隔壁家晾好的南瓜子儿。”
不消半刻,两人便一人一把白瓜子儿在房顶上分外闲适地磕了起来。
合欢把走廊上的小俏儿指给老锅精瞧,啧声道:“呐呐,老头儿,我早说过了吧,这姑娘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得回到这儿来。命里有的,即便旁人推也推不开。”
“就你知道。”老锅精哼一声,“你这么精通命格,干脆到前街上摆个算卦台子给人算命去得了,找公子给你写个挑幡,要是再避点嫌,你就粘两绺假胡子,支摊子就在前街老张饼店旁的那个拐角正好,南来的北往的,反正你就喜欢看长得俊俏的公子哥儿——”
“呸,老没羞的,我是你说的那样么?严肃点,我跟你说正经的。”
老锅精再哼一声。
合欢吐掉嘴里的瓜子壳,叹道:“哎,你说公子跟她,究竟算良缘呢?还是算孽缘呢?兜兜转转这么多年,最后还是凑到一起去。”
“良缘孽缘,这种事情谁能说得清?两百年前那样的境况都没人能说出个子丑寅卯,现在还不是也一样?”
“那万一这次又崩了呢?”
“呸,乌鸦嘴。”老锅精白她一眼,“与其担心别人,倒不如想想你自个儿。你别成天到外边去勾搭这家大哥勾搭那家小伙儿的了,那都没意思。要么你潜心修炼个几年,说不定一努力,就蹦上仙位了。”
“你说得倒轻巧,仙人那么容易做么?瞧瞧公子,我可不愿像他那样,连记忆都丢了,弄得多惨烈。啧啧,注定斩不断红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