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既无心我便休-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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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大娘回来了,月华门一片喜气。能被这样的爱着,是多大的幸福,不过桑大娘这样的人,是值得的。
不过,桑大娘也带来了不太好的消息。
她对曼疏说:“就在你走的那几天里,开始有人频繁的出现在店周围打听一些关于你的事情,是苍堡的人。我尽量避开了他们的耳目,路上也没有发现有追踪,但他们可能早晚会找到这里。”
曼疏不在意的笑笑:“是我的疏忽,很抱歉一直没有告诉你我的身份,不过那实在是一个乏善可陈的老套故事。”
她把祁安的故事说给桑大娘听,桑大娘也不多话,只叹息着拍拍她的手背。
曼疏微笑,纯净而冷酷:“所以你看,不需要担心的,我离开,只因为我孤身一人,不想就这样委屈一生。但是,我不害怕他们找来,有什么关系呢?我不欠任何人任何东西。只是要请你们原谅,也许,会带给你们麻烦。”
桑大娘嗔道:“说什么麻烦,来了这里,就是这里的人,苍堡再有势力,也要让我们这地头蛇三分吧。再说,一切都还有个理字。”
理字吗?
夫权和父权的强大,我们都很清楚,只是,有没有不低头的勇气和力量罢了。
回到熟悉的家园,桑大娘或者会有些触境伤情,但是更多的,毕竟是欢喜。
沉淀了悲伤,能够重新继续生活的欢喜。
生命中,能有这样一个永远可以回去的地方,真的很好。
曼疏淡淡的艳羡,加倍的努力着让自己变得更强一些。
在这个时空,她没有可以依靠的人,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能够真正依靠的,只有自己。
当她的医理可以达到这世间普通的医者的水平,轻功和内力也小有所成的时候,薛华子找到了她。
这位谦和的大家就像一位普通的慈祥老人,看尽了红尘世事的眼睛看着曼疏,了然而悲悯。
“这么多年,我只在两个孩子身上见过这样执着的眼神。”老人轻轻的叹息。“一个,按照他自己的心意,走上了一条注定伤人伤己的路。另一个,就是你。”
曼疏沉默的看着老人。
薛华子的脸上有些无奈的黯然:“既然无法阻止他想要到达目的的决心,那么只能帮他选择一条伤亡最小的途径。孩子,愿意与我做个交易吗?”
“您说。”
“你很有天分,所修行的功夫也属上乘,以你的决心和恒心,假以时日必定有所成就。但是,你想要的,并不是这样吧。你想要尽快变强。我不知道你因为什么这样执着于变强,但是我看得出,你没有野心,也没有杀气,你想要的,只是单纯的变强而已。我能够帮助你,同样的,我也需要你的帮忙,可以吗?”
曼疏答应了,并没有问薛华子要她做什么。
女人的直觉总是很准,她心底有些了然。
这世上没有平白的恩惠,这样清楚明白的“利用”,她很喜欢。
月华门以武修身,以医传承,虽然代代不涉江湖,但是月华门的创派师祖却是个不世出的天才。医理,毒术,武功无一不是冠绝天下,堪称当时的武林第一人。
“月华门秉承着师祖遗训,百年来不涉江湖,专心于医术一道,却也可惜了师祖集毕生所学创造的一门绝学,至今无人可以传承。”
“师祖看厌了江湖上的种种争名逐利,勾心斗角,决心归于平凡,远离尘世纷争,于是创建了月华门,所收弟子尽是心性淡薄,秉性纯良之人,为的是传医济世,传授武功只为强身自保,并立下门规,门下弟子不得涉入江湖纷争。然,人只要心生一念,就可化作万千欲念,只有无念无欲,才能长保清静。所以,师祖为保一身绝学不至失传而留下的这项绝技,多年来,一直在静待有缘人。”
“既然如此,为何不将它传与那人?”
薛华子摇头笑笑:“他不能学,也学不了。”
曼疏疑惑的看着老人。
“一来,我教徒不力,已然愧对师祖,怎能再将师祖的心血交于不肖弟子。二来”
曼疏接过薛华子递过来的一只厚重的檀木盒子,轻轻打开,里面竟是一幅轻透的薄绢和一杆玉笛。
“乐者,以音色动人魂魄。武者,以利器毁人血肉。师祖将二者融合,化乐音为利器,勾魂摄魄之际伤人于无形,是为‘音杀’。因此,非两者兼修者不能修行,非心无杂念、意志坚定者不能修行。最重要的一点是,师祖本是女子,功法阴柔,所以,也更适合于女子修行。”
曼疏展绢,月色柔白的一袭丝绢上,极细的墨色丝线辗转曼绣,巧夺天工。缀脚处并无名姓,只一朵火焰红莲,粲然夺目。
“师祖名唤凤敛,当年风华绝代,不知倾倒了多少英雄豪杰。”薛华子微笑的追想,“谁也没有料到,师祖会在名声最盛的时候退隐嫁人,更没有想到的是,师祖所嫁的,甚至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医者。”
“能被这样的女子倾心下嫁,那必定是个值得的人。”曼疏淡然说道。
薛华子温煦的看着她,点点头:“师祖一生睿智,但她最得意的,就是为自己找了个最好的丈夫。”
曼疏微笑,静如白莲。
作为女子,这当然才是一生之中最值得自傲的事情。
曼疏开始修练音杀。
遵守着和薛华子的约定,她没有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相对的,除了薛华子的一些零星的指点,她只能依靠自己慢慢领悟修行。
本以为要将以前练过的那些真气全部废掉重来,却没有想到,并不需要。
凤敛果然是奇才。
她所写下的音杀法门一共七层,并不是所谓的内功心法,而是一种御气的法门。并不一定要哪种内功路子才能学,但是,内息却是越精纯越好。
按此法修行,练至第三层上,武功进境便会一日千里。而若练至第七层,便至臻化境,可气随心动,意至而气至,换句话说,即使不用笛子,光是站着,也能杀人于无形。
薛华子没有看过这功法,其实学这门功夫不一定非要是女子,但是心志不坚或心有杂念的人的确是学不了这门功夫的。
以意御气,比驾驭兵刃危险何止百倍,稍有不慎或急躁,就会走火入魔,万劫不复。所以,笛子,其实更大的作用不在于对敌,而在于定神养性。
欲速则不达。
曼疏非常谨慎。
她在薛华子的指点下认真的研究过了人体的穴位和经脉走向,一面更加勤奋的加固自己的内功修为,一面一点一点的摸索练习着御气的法门。
要建一座好房子,首先要有个非常稳固的地基。
虽然不是必要的,曼疏也开始练习吹笛。
年少时,为了那个书中的白衣剑客,她学了笛子。但因为体虚,当年只是空学了些乐谱和奏法,真正吹奏却是不行的。
所以开始的时候,曼疏的进境很慢。
但是她本是坚韧执着的人,即是养性,也不必急于求成。时间久了,倒也摸出些门道。
凤敛没有留下任何曲谱。
不过曼疏连工尺谱也不认识,就算留下了,她想她也不可能认识这个时代的曲谱。
不想扰人清静,她只是在一个人在山中采药的时候,才会磕磕绊绊的吹一些记忆中的曲调。
遥远的,破碎的,前世的曲调。
十八
苍堡的人居然始终没有任何信息,曼疏想想,轻轻冷笑,便将他们置之脑后。
桑桑在冬至那天正式拜了青容为师。
曼疏在月华门也度过了半年充实平静的生活。
音杀已经练到了第二层,她也可以吹些轻快的儿歌给桑桑听。
将近年关的时候,薛华子受了些风寒,开了药方喝了,初时颇见好转,却是一直咳嗽。
“人生七十古来稀,我已经快要八十啦。”薛华子平静的笑道,“年纪大了,就是这样。月华门满门皆医,又如何能与天争寿。没关系,没关系。”他反而安慰起一众焦急自责的弟子。
曼疏很喜欢这位慈和通达的老人,虽然不多话,却每日和桑大娘丹朱她们一起熬汤送药,精心料理膳食。
最担心的弟子回到身边,乖巧的桑桑也给了薛华子很大的安慰。
在众人的努力下,老人的身体一日好过一日,月华门里,也总算可以过一个安心的年节。
练到第三层的时候,曼疏想要把记录功法的薄绢还给薛华子。
三层以后全凭自己体悟,曼疏本只是想要自保,如今这样,已经可以了,能不能练至第七层,她不是很在意。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功夫太高,也是麻烦。
薛华子接过薄绢,欣慰的笑笑,“你是个好孩子,这样我就可以放心了。”
说完,竟然将薄绢往火盆里一抛。
看着那朵红莲就这样被吞噬,曼疏很诧异。
“哈哈,没什么,师祖本来也只是想找个传人把这门功夫传下去,至于那个传人自己要不要再往下传,就不管她的事了。既然你已经不需要它,那么它的任务也就完成了,不必留下徒生事端。”
听老人这样说,曼疏忽然对那位名唤凤敛的传奇女子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如此洒脱神秀的人物,若是能够相识,应该是件幸事。
习武只是为了自保,曼疏真正的兴趣还是在医术上。
被痛苦折磨过的阴影,如果她有战胜它们的能力,一定能够走出来吧。
青容他们定期下山为山下的百姓看病的时候,曼疏请求一起去,她需要积累经验。
青容答应了。
可能是她让桑大娘重回月华门的原因,青容对她很信任。
曼疏二十八岁了,虽然这个身体才刚刚满十六岁而已。
二十七岁的青容在这个时空已经是非常成熟的成年人了,更何况,他本身又有着稳重,内敛,缜密而体贴的特质。
但是身高不到青容肩头的曼疏走在他身边时,还是有种和弟弟在一起的奇妙感觉。
或者是因为,她曾经见过青容孩子气的一面吧,那么稀少却珍贵的表情,看过还真的很难忘的掉。
雾峡山地处南方,这里的百姓大多靠种田为生,民风淳朴。
定期的义诊让月华门在这里有非常高的声誉,曼疏跟着青容一路走来,看着百姓们发自内心的尊敬和喜爱,忍不住微笑。
青容看诊时严肃认真,也会在看诊治后给曼疏分析病情和如何处理并预防其他病症等等,每每让她受益匪浅。
时间久了,曼疏也可以单独看一些简单的病患。她的药方开的精准简明,青容很赞叹她的天分。
收到谢意的时候,曼疏会微笑,偶尔接过孩子递来的一点零食,含进嘴里,尽是陌生的甜意。
桃花开啦,一树一树,艳红而浓郁的,将春天的气息绽满了山川田野,街头巷陌。
无论哪个时空,桃花总是一样的。
一阵风,落英缤纷。
曼疏走过落满花瓣的小径,却会忍不住心上的寒冷。
越思念,越寒冷。
做个好医生是不应该喝酒的,即使曼疏有时候其实非常渴望那种麻痹的快感。
所以,渐渐的,曼疏学会了吸烟。
长长的烟杆,装上细细的烟丝,吸一口,辛辣的烟雾直冲肺腑,可以瞬间晕眩。
十六岁的幼嫩少女,吞吐着烟雾的时候,没有故作成熟的稚嫩可笑,相反的,那眉目间的沉静和隐隐的抑郁,竟然有一种沧桑的味道。
曼疏不愿意引人担心,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