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里-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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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姐用袖子抹掉眼泪鼻涕,有些怯怯地偷看她:“对不起……春儿,我……我抢了你的差事……”
那才不是她的差事!春瑛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我本来就不想去,行了!快走吧!”
莲姐慌忙应了,跟在她后面往家走,一路上用那种愧疚的眼神偷看了她无数次,春瑛更郁闷了,一进院门就往自家屋里跑,不想再理她。
此后冯家传来的得意笑声、莲姐吞吞吐吐的劝告声,以及刘喜儿生气地大力关上窗户的声音,春瑛都只当作是天上的浮云,懒得去管。她现在还有些不太真实的感觉呢,忍不住掐了自己一把,确定是真的,心里便隐隐有些窃喜。
这样被刷下来,虽然很郁闷,但也意味着,短时间内她不会再被逼进府了,这可不是好事吗?反正家里已经好过多了,她进不进府都无所谓,现在有空,也该想想其他赚钱的法子了。
春瑛轻松地哼起了歌,随手抄起块抹布打扫起房间来,忽地听到外头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便高兴地打开门:“娘,你回来……”招呼都没打完,就被老娘扯了进屋,啪的一声关上门。
路妈妈有些气急败坏:“我听你刘婶说,你没选上?!怎么回事?!关婆子明明收了我东西!还有,你刘婶说是徐大娘使了坏,才把你赶回来的,是因为上回的事,她恼了你?!”
春瑛忙道“不是不是”,她把事情详细说了一遍,然后又道:“娘听出来了吧?徐大娘是在帮我呢,她可是个好人。如果不是她用这个法子把我踢出来,我就要到二少爷那里去了,那不是很惨吗?”
路妈妈已经冷静下来,但还有些疑惑:“那刘家的为什么说是她在使坏?”
春瑛想了想:“应该是她误会了,不清楚的人,听说这件事都会以为是徐大娘的错吧?反正我挺高兴的,倒是莲姐,我真不明白她是怎么想的,居然自己求着去服侍二少爷。”
路妈妈撇撇嘴:“冯老材一门心思要女儿进去呢,呸!也不瞧瞧他闺女几斤几两。”接着又发愁:“可如今怎么好呢?只怕一年半载都进不了府了。”
“进不了就进不了,咱们家不缺那几钱月银。”春瑛抱着母亲的手臂撒娇,“娘不是说教我绣荷花吗?还说叫我去绣房试试,要是进了府,还怎么给绣房做活呀?”
路妈妈想想也是,但终有些不甘心:“不是还给大少爷添了人吗?怎么就不能派你去?”
春瑛笑道:“那可是捅了马蜂窝了,二少爷怎么肯罢休?我听说大少爷屋里那个缺,原是一个被二少爷打伤的丫头的,我要是真去了,不就得罪他了吗?我可不想挨打。”
路妈妈唬了一跳,觉得女儿不去反而是好事,便放下了。
倒是路有贵觉得十分可惜,后来他又听说那关婆子因收了八家人的礼,打包票要送八家的女儿进二小姐屋中,结果有好几人被派到别处,还有人没选中的,那几家人都围着她家要说法呢。路有贵回家一说,路妈妈便笑得不行,立刻出门也去掺一脚,居然被她要回了半担米、荷包和金镯子,还连说吃亏了。春瑛十分无语。
冯莲姐没过几天就高高兴兴地跟着来接人的婆子进了府,临行前冯老材叮嘱了无数的话,她那小脸蛋就一直红着。等她一走,冯老材便又跟三五猪朋狗友出去赌钱了。刘喜儿冷冷地抱臂旁观,她弟弟小心问她话,也被她骂了回去。
春瑛在厨房往外看,见状叹了口气,然后便随手拎起两条黄瓜要切,却忽然发现身后出现了一个黑影,忙回身一看,原来是崔寡妇。
春瑛干笑着打招呼:“崔婶……你要用厨房吗?”
崔寡妇摇摇头,郑重地上前握住她的手:“好孩子,别担心,我和你曼姐姐会替你想办法的。”
哎?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一卷 春临 二十三、路遇
崔寡妇什么都没说就走了,春瑛听得莫名奇妙,转回身来继续切黄瓜,然后忽然想到:她不会是打算叫崔家姑娘给自己找个差事吧?
这个想法吓得春瑛差点儿切到自个儿的手指,忙丢开菜刀飞奔到崔家屋子前,连声叫着:“崔婶、崔婶!”却发现她人不在屋中,不知去了哪里。
路妈妈抱着一个包袱从院外进来,见状便皱眉道:“你叫她做什么?在她家门前多站一会儿,都会沾了晦气!还不快回去?!”
春瑛忙拉着她急急回屋,把方才崔寡妇的话都说了一遍,又问:“娘,她这是什么意思?她会不会……会不会叫崔姐姐想办法把我弄进府去?”
路妈妈不屑地笑笑:“崔家母女要有这本事,当初就用不着害你了!别听她的瞎话,也不知道想干啥呢!”说罢拿着包袱上炕:“我刚从绣房回来,又接了新活,听说有家官宦小姐要出嫁,特请绣房做些椅搭、茶围、床帘、绣幔之类的活计,我轮不上那些,就领了几样巾帕鞋面回来做。啧啧,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姐,嫁妆这般讲究,还要分四季绣花样,连料子的颜色也……”
她絮絮叨叨的,春瑛却没听进耳中,始终有些担心。虽然崔家母女是没什么能耐,但崔姑娘现在已经是三少爷的丫环了,会不会已经掌握了一定的权力,可以向管家提建议了呢?想当初大姐秋玉,也是升上二等丫环后才给妹妹谋了缺的。
她在这边左思右想,路妈妈说了半日不见女儿附和一句,抬头见她在发呆,便拍了她一记:“发什么傻?!那崔曼姐有什么本事?她若真能替你谋了好缺,你尽管去就是!三等的小丫头,满府里一抓一大把,她当自己是什么阿儿物?!”
春瑛揉揉脑门,觉得老娘说得也有道理,再说了,崔姑娘为什么要帮自己?她们这种关系,几乎已算是半个仇人了吧?
想到这里,春瑛便不再担心了,继续回去切黄瓜。
这样的日子是平静的,春瑛每日绣花、做饭、洗衣、照顾弟弟、给父亲送饭,偶尔也翻翻那本大统历。虽然早就不想追究这里到底是个什么世界了,但做为消遣读物,这本历书还是有点意思的,反正她也找不到别的书了。在以诗书传家而闻名的李氏庆国侯府周边,居然找不到一家书店,而据路妈妈回忆,本来有过两三家的,都在这二十来年里逐个消失了。
一日中午,春瑛从大门上送饭回来,已经过了饭时。太阳明明不大,空气中却弥漫着湿重的气息,叫人感到很不舒服,有些喘不过气来。春瑛猜想,大概是快要下雨了。
路上静悄悄的,只偶尔有一两个人用手遮挡着日头匆匆走过,附近的店铺中,伙计都没精打采地伏在柜台上打盹。春瑛一手挽着篮子一手扇风,瞧瞧天色有些阴沉,便打消了去打理二叔的小院顺便逛逛那一带的书店的念头。
才拐进后街,她便看到街头处的树下,有个人坐在石块上,正靠着树干闭眼休息。她认得那是遇过三回的小胡子,见他脸色不太好,在大太阳底下居然是惨白惨白的,忙走过去小声叫道:“公子,公子?你怎么坐在这里?”
小胡子动了动,睁开眼看了看她,又眯起眼睛:“你是……”
春瑛笑了:“你不认得我了?我姓路,元宵灯市上,你让过一个鲤鱼灯给我,还有上回别人欺负我娘,也是你叫你的小厮帮我娘说话的。”她抬头望望周围:“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里?你的小厮呢?”
“墨涵?”小胡子似乎有些迷糊,“啊……他送李叙回去……”他盯着春瑛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点头:“我记得了……草化的萤火虫,是不是?”
春瑛觉得他有些不对劲:“你是不是觉得有哪里不舒服?”她靠近两步,闻见了他身上的酒味:“你喝醉了?”
“醉?我没醉!”小胡子忽地大手一挥,“我很好!我高兴!小李……总算摆脱了,摆脱了!我为他高兴……”说到这里,头一点,又耷拉下去。
这还叫没醉?春瑛撇撇嘴,左右瞧了没什么能用的东西,便扯出手帕来给他扇风:“既然你的小厮不在,那你还有别的跟班吗?今天天气闷热,你这样坐在这里,这树冠又不大,会中暑的。”
“我没事……”小胡子吸吸鼻子,忽然默默地流下泪来,“小李要走了,去南边……他是摆脱了,我呢?他有好嫡母、好嫡兄,还能挣个前程,那我呢?”
春瑛有些听不明白:“你说什么?”
小胡子却只是流泪,看他的情形,似乎神智还不算清醒。春瑛有些手足无措,想要借个手帕给他抹两把,却又担心这是在古代,什么礼教规矩的比较严格,好像不太合适,可看着这人一直流泪,她又觉得有些心酸:“别哭了……这世上总有伤心事,想开了就好……”她平白无事穿越过来,就够伤心的了,还变成了家生子,不是更惨吗?可她还是一样要过日子呀?
“二少爷,二少爷……”远处传来少年的喊声,吓了春瑛一跳,立刻跳开左右张望。二少爷在哪里?!等她逃远点先——
“二少爷!”少年跑近了,却是上回见过一次的小厮,“你怎么坐在这里?把衣裳都弄脏了!”
原来不是侯府的二少爷吗?春瑛松了口气,便问:“你是这位公子的小厮吧?我是你们上回见过的路家的女儿,公子似乎喝醉了,神智不太清醒呢。”
那小厮一脸懊恼:“果然还是醉了——多谢小妹子了。”他弯腰对小胡子道:“二少爷,你总说自己酒量好,叙少爷一劝你,你就一杯杯地灌,末了还把我哄走了。若你独自一个人在此出了什么事,小的就别想要这条命了!”
小胡子不知几时已抹干了脸上的泪痕,昏昏沉沉地说:“胡说……哪会有人怪罪你?说不定还会有赏呢!”
小厮张张嘴,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道:“二少爷说这话,叫老爷听见了,岂不伤心?别人的闲话,二少爷别理就是。”说罢搭过他的手臂,想要扶他站起来,不料小胡子站得一晃一晃的,没走两步,就差点摔倒了。小厮年纪尚小,力气不足,几乎被他扯着一同跌倒,只得死命撑着,回头扯着脖子请求春瑛:“小妹子,烦你帮我们叫辆马车吧……”
春瑛担心地看着小胡子左晃右晃地样子,忙点了头,转身就打算往大街上走,却听到身后哇的一声,小胡子已吐了一地污物,连小厮的衣服上都沾了几点,一时酸臭难闻。小胡子却仿佛失去了力量般,整个人软下来。
小厮急得跺脚:“这可怎么办?二少爷?二少爷?咱们去叙少爷家里休息一下吧?您这样可怎么走路?”
春瑛忙道:“要不就到我家院子去吧?就在前面不远。我家里还有解酒汤。”那是预备给自家老爹用的。
小厮略一沉吟,便答应了:“如此劳烦小妹子了,还请带路。”
春瑛忙领着他们回了自家所在的院子,因母亲正在屋里睡觉,她也不敢把人往里面带,便找马家借了把竹制的躺椅来,放在树荫下,让他躺了,又倒了解酒汤给小厮。
那小厮正拿着把大葵扇给主人扇风,忙接了汤过来,闻了两闻,才喂小胡子喝下,然后松了口气,笑着对春瑛道:“多谢小妹子了,若不是你,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呢。”
春瑛笑着摆摆手:“上回是你们帮了我,我当然要报答啦,对了,嗯……这位小哥……”小厮忙道:“我叫墨涵。”“那么墨涵小哥,你家少爷刚才喝醉了,似乎在树下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