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临阿奴-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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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长慕眼底抹过难得一见的柔软,拉过她。“你领路吧。”
她开怀笑着:“好,我领五哥回房。”
“明儿个一早先去请个大夫替你看看,你再回京吧。”他道。
她闻言,足下一顿,差点跌个狗吃屎,全仗徐五一把拉住她。
她心里欢喜到被油炸鱼打个十拳八拳都不会反击了!五哥说要找个大夫看她呢!他听见了她的不舒服,所以要找大夫看她呢!
终于有人真正地注意到她了。嘿,她就说来这里是没错的,嘿,嘿
“阿奴,你很开心?”
“当然,五哥完成成人礼了,说不得将来能清楚看人了,到时可以把阿奴看个仔仔细细,通通透透。”她激动着。
“我也想看看你呢。”他忽然说着。
她喜不自禁连连点着头,拉着他回到他的房里。
“别点灯,背过去。”他知道她十分听他的话,也不回头确认,逗自用着脸盆里的水擦拭双手。
她听着背后不只是洗手,简直是五哥在擦拭身体?她很想提醒他天寒地冻,别用冷水,但她想此刻还是不要多说话,大不了兄妹俩一块生病一块让大夫看。
兄妹呢她眉开眼笑。
“五哥,别赶我去客房,我睡窗边长榻,我明天就要回去,今晚再分房睡不就连几句话都没说上?”
他换上乾净的衣袍,应了一声,道:“阿奴,你过来。”
她喜孜孜地跑到他面前,像头小忠犬一样。
他轻轻圈住她,弯着身把脸埋进她的颈上,叹了口气,终于放松了。
在黑暗里她动也不动,晶亮的眼儿睁得大大的。“五哥要累了,那抱着阿奴一整晚也没关系。”
他不发一语,仍是抱着她软软的身子。良久,他才掩去他难得的脆弱,道:
“我真是累了吗?居然想,今晚有阿奴陪着,真是太好了。”
“五哥!”
他笑着弹了弹她的鼻子,抱过床上棉被,催促她到榻上躺好,再小心替她盖上被子。
她简直受宠若惊了。
“睡吧。”他道。
“嗯,五哥也早些睡,阿奴就在这,有事唤一声就好。”她言语间满溢着欢乐跟满足,甚至她还悄悄捏着自己,确定没在作梦。
他淡淡地笑了,回到床上坐着。
她合上弯弯的眼儿,说着:
“五哥,我跟老天许愿了,如果成人礼也没法让你眼力转好,那阿奴分些眼力给你,所以你也别担心,以后五哥的眼晴可以清楚看见阿奴,可以清楚去看想要看的东西。”
“嗯,你快睡吧。”他轻轻应着。随着她呼吸渐渐平稳,他的笑容敛去,心里仍是残留阿奴带来的意外温暖。
过去两年他是没什么在想她的。念书、抄写、照料,能取代她的人多得是,虽然没有她夸张有趣的音调,但他只是获取书里内容,有没有心讲得有趣对他而言一点也不重要。
只是,他没有想过,自己会被过去几年的习惯束缚——抱着阿奴,居然放松了。
今晚陌生的男欢女爱,固然刺激他的感官,他却在完礼后毫不留恋地离去,对于完成成人礼后松口气的同时,心理上仍然有着被强迫的不适。
他上了床,发现棉被让阿奴盖去,不由得失笑。平常阿奴关心他关心得紧,哪容得他连个被也没得盖,今晚她是真累坏了吧。
怎么两年没见,他一点陌生感觉也没有?
以往他只当一头小忠犬在他周围奔走着,现在却想着,旁人的妹妹都是这般对待兄长么?尽一切地配合他这个人,尽一切地怜惜他这个五哥。谁家的妹子能做到这地步?
他万万无法对定平做到这种地步,他没办法对定平产生手足感情,最多客气对待就是他的极限了。
阿奴自顾自的太亲近了,以前他总不冷不热这么想着,但现在觉得她亲近些也没什么不好。
以前他只是想着或许,今日他却深刻地确认——如果他永远都是这长相、这眼力,这世上也只有一个阿奴会一本初衷地亲近他、在意他。
他捂着眼,想着她竟去许愿把她眼力分给他,这阿奴这阿奴他的掌心渐暖。今夜似手也不是那么的难受了。
他和衣合目本想短暂养神,一等天亮再好好与她说说话,但阿奴就在身边,他不自觉的安心渐渐荡到四肢百骸,这两年向来浅眠的他,在今晚沉沉睡去。
虽然盖着棉被,但她全身冷得发抖,抖到自己被惊醒。她翻身下床,打着哆嗦想叫醒五哥,让他先找大夫过门吧,她想她是癸水来了,吹冷风得到风寒了。
天才初亮,床上五哥和衣而眠,她一怔,连忙抱起棉被要还给他,眼角捕捉到书柜下一角的镂空篓子,篓子里有着眼熟的信封。
她心思一顿,放下棉被,弯下身把篓子拖出来,里头果然是满满的信封。
每一封,每一封都是她亲手写的,亲手合胶的,怕别人乱拆,所以她封得仔细密实,希望只有五哥一个人看到。
没有一封被拆过。
篓子的边缘,还沾灰尘,可见主人平常不动它,只是顺手将不要的东西丢进里头。
她蹲在那里,瞪着老半天,慢慢回头看那床上隐约的身影她神色略略迷茫,一封封珍惜若宝地拆开,读着上头的每一句话。
她写得文情并茂,连自己看了都会感动啊,她一直困惑看信的人怎么不回信呢?一定是其他兄长不肯传信吧!她都是这样告诉自己的。
两年啊!一封信都没有被拆过!她把小脸埋在信纸里。
原来,她的信一直没有人要看,嘿,一直没有人要看。
谁要看呵?有啊,唯一会看的,就是自己啊!
自己写,自己看,自得其乐。
她本想等今天问一问他,他想离开南临去哪儿?俩兄妹好上这么多年,她却从不知道五哥想出国,他是不是忘了跟她提?
如果以后陛下准她离开京师,边关也用不上她,她也想跟着五哥的脚步走,他是天上飞鹰,那她在他后头当个小飞鹰她暗笑一声,三哥说得没错,她真是一厢情愿,只怕在他眼里,从头到尾根本没有她。
她无声无息地把昨晚绘着铠甲的竹简搬出来摊开,坐在桌前铺纸下笔,细细誊绘到图纸上,偶尔绘好的图纸不小心飘下地,她也不在意,等到绘得差不多了,笔墨没收拾,她就这么抱着篓子走出去。
天空飘着丝丝细雨,她亮起火摺子丢进篓子。橘色的火光从信纸间窜了开来,迅速吞噬她两年来所有的盼头、思念跟自我的欺骗。
她痴痴看了一会儿,转身去马厩牵出她的马来。
在离开前,她正巧遇上金儿。金儿与另一名徐府婢女端着热水盆,准备送去各自的主子房里。
“六小姐!”金儿笑道:“你起得真早,我们午后就要离开了,你你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徐烈风视若无睹,牵着马往外走去。
“六小姐!”金儿机灵,暗使个眼色,叫徐家婢女去找徐五。她追上前笑道:“在下雨呢,六小姐穿得太单薄了,瞧,你还在打着颤,五少呢?”
“五哥还在睡吧。”徐烈风心不在焉答着,俐落地翻身上马。
“六小姐你要上哪去?天才亮呢。五少知道吗?”
“我上哪去?”她眸里短暂有了迷惑,而后朝金儿笑道:“如果五哥问起的话,你就告诉他,阿奴回去当井底之蛙了。”
“当井底之蛙也没什么不好,什么都不要知道,还是可以稍稍骗骗自己。”她一顿,嘿了一声:“如果他会问的话。”
语毕,她一拉缰绳,踢上马腹,绝尘而去。
第三章
“徐六!”恼怒的咆哮传遍京师大街。
酒楼里的使节听到“徐”字,好奇地探出视线,啊了一声,脱口大赞道:
“好俊的骑术咦,是个姑娘南临文武并重,但女子少有涉武,莫非她是”
“正是。她就是南临徐家么女徐烈风。”与他同坐的官员苦笑,不知该不该表露些小羞愧。
“借道借道!”这女骑士约莫十六、七岁,控马技术甚佳,街上百姓往往还没有反应要避开,那马就像条滑溜的鱼这样侧了过去。
转眼间,骑士已过酒楼,一顶轿子忽然出了巷口,酒楼上的使节居高临下目睹此景,哎哟一声,眼看双方就要撞上,这骑士一拉缓绳轻巧地飞跃而过。她回头的同对,长发掩去她无双的绝色,她嚷道:
“哎哟哟,晚些再来赔罪!”一眨眼,已是不见踪迹。
“喂!你这不张眼的!居然敢冲撞!”轿子旁的丫环吓得小心肝都快跳出来了,她狼狈地跌坐在地上,对着那早不见影的方向叫骂:“敢冲撞咱们小姐!你死定了,非告宫不可!”
离轿子近些的路人闻言,好心地提醒,
“她是徐府的六小姐。”一般轿子出巷转街时,轿夫需得喊声“出轿了”,以免跟外头不知情的人产生互撞。方才他靠得近,很清楚这顶轿子压根没喊,更清楚这华丽轿子里的主人必定是个很有权势的主儿。
这年头不就是这样儿?比的不是谁是谁非,而是背后的山谁高。
“徐?”轿里传出南临女子特有的温柔低喃:“是徐将军府上?”
“除了徐将军府上,哪来的女子敢这样骑马?”丫环气鼓鼓地。
轿里沉默一阵,道:“既然是徐将军府上,那就当没这回事吧。走了。”
“可是,小姐,向来只有旁人来府里磕头谢罪的份儿,哪有咱们忍气吞声的时候?”
“你自幼出生南临,怎会不知南临现时的安居乐业,背后的功臣是谁?今日只是受点惊吓,你就要公开向将军府求个公道,它日南临有难,难道你也要公平地为南临出征?”轿里的罗家小姐淡淡说着:“就算你想不讲公平,也不要明着来,懂么?”
丫环闻言,终于闭上嘴,但心里还是愤愤不平。同样都是重臣之后,平日多少人来巴结罗家,哪个不敬三分?就连她们这些下头人走路也有风的。徐将军府里的人自律甚严,平常就算不逢迎他们,也是各走各道,偏偏这个徐家老六——太嚣张了!
仗着背后有徐家靠山,仗着跟夏王有青梅竹马的交情几乎曾有一度,人人都以为陛下会赐婚两人,但如今徐六已要十七了,在南临女子里早算成年,陛下非但连提都没提,反而近日让小姐去宫里的次数更频繁,每回必与夏王撞个正着,陛下分明是有意
南临帝王只有一后,不似其他国家有后宫佳丽三千。如果夏王能登基,她家小姐必母仪天下,就算是大凤公主登基,夏王纳了其他侧纪,她家小姐还是正妃,徐家终究还是得向她家小姐跪拜的,何况那个身无官职的徐六?
思及此,她只觉得人的一生跟对主子最要紧,这气迟早是会出的。
酒楼上的使节还在痴痴望着快马消失的方向。对面的南临官员道:
“真是让李大人见笑了。”
“不不”小周国使节李默勉强收起心里的震撼,笑道:“六小姐一身好骑术,不知师承何处?”
“这种小事谁会知道呢?”官员不以为然道。
小事?李默心里又震撼了。要是他的国家有此神骑手,早就强押着她为国效忠,哪怕当个教头都好,如能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