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瑞安杀人者唐斩-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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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蛛网,黏在树上,正趁风雨过去而重建阵图,树叶下也有密缝的白色蛛网,似一织
绢的梭子,上面黏着几条虫尸。
天地万物,不过是你捕我捉,你死我活的一场角逐而已。王寇想,他开始去数榕树下凸
露的根须。
在交手的时候,决不能误蹈中任何一节树根,或不小心踏到树根的凹孔里去,那怕是一
下点的失误,高手相搏,足以致命。
这时雨水都吸进泥层里去了,被雨洗过的山丘,更是黄红得分外明爽,王寇居然看见,
有一些不知名的小花,只比针眼儿大一些儿,紫色的、红色的、白色的,不知何时,竟在土
上无声无息的绽放。
王寇在这顷刻间,感觉到生机是美好的,值得珍惜的。但是他和唐斩之间,只有一人能
活,他要用唐斩的鲜血,来染红这块地,来滋养这些花。
或者用自己的血!
正如这山岗上,只有这一棵高大的树!
他笔直走到树下,肯定山岗上己没有留下任何他来过的痕迹,然后再抬头看那棵高大
的,被雨洗过后便清新的树。
那树有两条巨大的粗干,他就要飞身上去,然后作一个极漫长的等待,等到唐斩来,他
就扑下来
就算一击不中,他也算过,至少可以把唐斩逼到树干前,绝了退路,他再施杀着——唐
斩斩杀敌人,往往只有一刀,但他的匕首,不只一柄,但每一柄都一样能杀人。
他跟唐斩,没有什么特别的仇恨。本来他们杀了许显纯,魏忠贤必定派杀手来找他们两
人算账,他们好应该联手应敌,但他们都知道,谁都留谁不得。因为他们是同样的人,同样
的杀手。
一条草龙趁雨后“殊”地溜了出来,他一脚踏下去,草龙肉浆迸裂,他用脚将他拨入枯
叶下层,没有人会发现下面埋了一条虫尸,正如没有人发现他来过。
他可以不必踩死草龙,但他踩了,这山岗是他的,现在只有他一人可以威皇的姿态,雄
居在这里,假使有任何另一个人上来,他就要杀死他!
他眼神里流露出一种莫比的刚毅。
他咬着嘴唇,年轻就己微驼的背影也直了一直,这时雨后的树,特别清新,断续地滴下
清凉的水珠,他长吸了一口气:漫长的等待,艰苦的忍耐要开始了,最惊心动魄的一战,也
要在他飞身上树之后开始。
他终于飞身上树,也就在要飞上树干的刹那,他忽然看见树干后伸出一张脸,眉心有一
颗活活如跃的红痣,眼神里有一种杀手的残忍,脸孔却如情人般的温柔,这张脸似在奋悦,
似在惋惜。然后就是刀光一闪。
终
“呼”地一颗人头飞上了半天,惊愣的脸容在刹那间凝结,他睚眦欲裂的看见了他自己
微微佝偻的背影,正“花”的喷洒了百数十点鲜红的血,落下地来!
稿于一九八一年五月七日劫后余生第一部完成之小说
校于一九八七年五月十一日至六月二十三日赴台行期间
杀人者唐斩
后记 天下难容
《大侠传奇》和这本《杀人者唐斩》(原名《结局》),同样是一九八一年后的作品,所
不同的是,《大侠传奇》的第一部份和整体构思,是在狱中拟定,而《杀人者唐斩》却是我
“出狱”后第一本完成的小说。这场无妄之灾,对我当时的伤害和事后的浩劫,非任何人所
能想象,我也不想多说,只是想记下那一段惊心岁月,如何孤立无援。凄苦无助,并感谢上
苍在于我磨炼后,也给我因果报应的垂顾,让我得以重新顶天立地,光明磊落地站起来,再
开创另一番新天地。对一个跌倒了就立即爬起来而言,的确是没有失败这回事。
出于《大侠传奇》与《杀人者唐斩》都在寂寞、孤愤与不平中写成的,未免有些愤世嫉
俗。悲观流露,但就我个人,信念是打不倒的,否则,也不是温瑞安了。对那些造成这场委
曲的朋友,我也只有怀念和善意,“复仇”,只是武侠世界里的故事,而且,也是我一向不
赞同的方式。“快意恩仇”是我以前激情生活的指标,现在,把“仇”字改为“情”字,对
人对己都会更好。人生一世,报恩都来不及了,还谈什么“报仇”!
《大侠传奇》写的时候,无纸无笔无桌子,苦不堪言,发表的时候,也受尽冷落,几被
腰斩,我到现在还佩服自己在这种恶劣的情况下完成了该部小说。两年后,这部小说,不论
在港在台,还未印行便被书商抢着盗版,证实了我的坚持没有白费。《杀人者唐斩》撰写的
时候,是在香港“清秀小庄”,那时候,天下之大,却无容身之地,处境比金庸《笑做江
湖》里的令孤冲被逐出华山还远所不及(当时令孤冲身受重伤,活着只有等死;而我却等比
死还可怖的事情!),一些不常见面但却相知的朋友,在冷暖的人情里,生死的关头上,雪
中送炭,使得我心感温暖,迄今未曾消减,“举世非之而不加沮”,插血为盟,刎颈之交,
反不如江湖中的二三知音。
我感激读者的信任,相信我,我决未曾欺骗他们。
至于落井下石,诬陷离间的人,我会责怪他们吗?
决不。
稿于一九八四年一月十九日与神州廖三弟在港见面后
校于一九八七年六月与台湾“延平工作室”协议
“雪在烧”片名事件期间
刀丛里的诗
作者:温瑞安
第一章 刀在咫尺,人在天涯 第二章 花开开就要谢了
第三章 朋友 第四章 带怒拔箭
第五章 快雪时晴 第六章 好汉只问有情无
第七章 一自美人和泪去 第八章 河山终古是天涯
第九章 诡丽风云 第十章 第一滴汗
第十一章 第三滴血 第十二章 八尺门风波
刀丛里的诗
第一章 刀在咫尺,人在天涯
1 岁月的惊心、不遇的伤心
仇家已布下重重包围,等待他的来临。
——他会来吗?
那个一向把行侠仗义当作是在险恶江湖里寻诗的龚侠怀,
在这雪意深寒的晚上,
还是会来
这条寂寞的长街么?
来了。
虬髯满脸、颀长豪壮的龚侠怀,穿着古意悠悠的长袍负着双手,悠闲地走过只觉雪意、
闻杀气的长街。
他的身旁并行着的,当然是“诡丽八尺门”里副掌门人“大泻神通”朱星五。
这么多年来,这对结义兄弟,历过风、度过险,以前同历患难,而今共享富贵,仍然走
在一起,
在雪降未降之际,走过寂寞的长街
“还不错吧?大概在下雪之前,得走完这条街吧?”龚侠怀还满怀兴致的。他甚至正在
想着初春时要“诡丽八尺门”下的子弟都得好好念点书,他会把张雨溪、程继愚、方兆明等
几位大儒礼聘过来,好好教导“八尺门”第三代弟子成材,不要成天只懂打打杀杀的。“十
年前我们也这样走过,现在也是我们这样走过我们走过去的岁月也真不少,风险更
多不过,幸好我们还能走下去”
他这样说着的时候,忽然想起“岁月惊心”四个字。也许拿刀的和写诗的都是一样,只
不过是要从死亡手上夺回一点东西而已。幸亏这几年在峰回路转里还是摘下了心头志气里的
星,要不然,平白活到现在,除了岁月的惊心之外还得加上不遇的伤心。
“跟着大哥准没错!”朱星五的手是冷的,鼻子也是冷的,眼里眨着星星一般的光芒,
也是冷的,只有在他一面说一面笑的时候,他才感觉自己在呼着热气:“这条路本来崎岖不
平的,但跟大哥走多了,路就踩平了。”
“不过,当年可没有那么繁华”龚侠怀很有些感慨。
“对啊,当年哪有今天这般热闹”朱星五附和地接下去。
“热闹?”龚侠怀笑了起来,望着凄寂的长街,“天寒了,人都躲起来喽。”忽然,他
停了步。
“怎么?”朱星五发现“龙头”的眼睛在望着一棵树。
枯树。
枯枝中有一桠,像骆驼般沉颈折往地面来,在风里正迎着龚侠怀轻颤。
枯瘦的枝头上,居然开着数蕾的花,色泽嫣红。
“是春花吧?”龚侠怀觉得这第一朵春花映面像一枝枪,还亮着红缨,在苍寒里分外凄
艳地绽放着,“今年开早了哩。”
然后一阵风徐来,一朵花薄命地离了干,薄幸地回旋而降,落在龚侠怀的锦袍上,还连
着一截幼梗。
龚侠怀忽然因为一朵花而想起亡妻,不由叹了一声。
“大哥,”朱星五笑了,“不是星五饶舌,你也该为兄弟们添个大嫂了。”
“是呀”后面跟着还有两个年轻气爽的小伙子。他们一个刀在腰、一个剑在背,眉
目俊朗,雄姿英发,其中一个附和道:“龙头老大跟严姑娘”
龚侠怀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背剑的汉子立时说不下去了。
“严姑娘跟严姑娘这个那个”这背剑的汉子叫蔡忍坚,和佩刀的青年
杜小星同是“诡丽八尺门”里第三代弟子出类拔萃的人物。不过,在“八尺门”里,他们只
能算是“外围”,离决策中心的“元老们”尚有一大段距离,也未经历过当年“诡丽八尺
门”创帮立道的苦艰。
——所以只要给龙头瞪上一眼,他的话像在喉里结了冰,没有过去大风大浪的力量来把
他现在的话化为激放出去的千堆雪。
反而他的同伴把他的话接了下去:“严姑娘是个好姑娘龙头就算不为自己想想,
哇”
龚侠怀一向不怒而威、怒而慑人。
——门里门外的人都形容他为一座“燃烧的火山”,所以作为门下弟子,敢对他说出那
样的话,毕竟要有些勇气才行。
龚侠怀并没有生气。
他笑了。
——他一笑,蔡忍坚和杜小星才松了一口气。
龚侠怀知道这些人说的话是固为关心他,可是他们误会了。至少在刚才的一刻里,他是
想起他的亡妻,而不是“春雨楼头”的严笑花。
他也时常想念严笑花。
想到严笑花就像在寒冬里想起火炉,饭后想起甜品,倦时想起床褥——真不可以想像她
这样一个女子,连冷、艳和傲都化作淡然,竟不似存身于人间,而她偏偏其实又是那么暖、
那么甜、那么柔。
他常想起她。但刚才想的不是她。
他在惦念亡妻。
他并不准备要解释这个“误会”。
——世上有许多误会,本就不能也不必解释的。
就像他和剑侠叶红之间的“误会”。
“老二”。
“在。”
“有空替我送张帖子到叶府去。那几次的争吵,总是我欠礼数。你就代转几句话:我龚
某人一向都很佩服他,说实在的,不管在官场上还是江湖上,像他那么样的一位侠士,已经
没剩几个了但愿有日我能有幸敬他三杯酒”。龚侠怀很有几分憾恨他说,“还有那个
‘大刀王虚空’,你传下‘量天尺’,找个道上的前辈与他说一声,姓龚的算是服了他了,
请他不必再来找我比刀了”
“在武林中的人娶妻生子、成家立室,到头来还不知会不会害苦了人呢!”龚侠怀这句
话是有感而发,但随即醒悟到自己不该把这种看法传达给他的门人知道,生怕这消沉的想法
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