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织部长-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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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士贞说:“既然来了,就聊聊吧!”其实贾士贞在和张敬原谈话之后,他有点改变主张了,想让张敬原把他谈话的内容透露点出去,不仅是庄同高,甚至其他几个科长都有一个心理准备过程,不至于突如其来的一场瓢泼大雨,使得他们晕头转向。谁知这个张敬原居然搞这么个恶作剧。
贾士贞想,既然来了,看看庄同高是什么样的心理,于是从家庭、工作、身体慢慢谈起来,庄同高当然知道贾部长这是一种务虚的开场白,最后一定是为他的工作变动之事,他虽然没有张敬原那样的幻想,但他清楚自己毕竟是市委组织部县区干部科长,对于组织部的干部来说,也同样是一个令那些县区的科级干部,甚至县区四套班子领导不能忽视的要职,应该说,他和组织部机关干部科长有同样的分量,从他调到市委组织部那天起,他就认为,不久将来,一个很好的副县级的位置等于放在那里等着他了。只是贾部长一来,就首先拿他开刀了。让他把那些人的考察材料签上名,他没有照办,让他拟干部人事制度改革的稿子,他至今也没有写一个字。他当然想到贾部长一定会把他撵出市委组织部的。但是他不相信,几位副部长,特别是高兴明会不为他说话。当然,叫他去当县委组织部长,可能性更加微乎其微了,他已经是奔五十的人,人家县里的领导快到五十岁已经忙着往市里调,他不能开倒车呀。所以他的想法很现实,只希望能留在市里弄个副局级,享受一下待遇也是挺有面子的。从市委组织部出来了,到底忙个副处级,在市里大小得算个过得去的领导,走到哪也算个人物,接待、礼节也上了一个档次。哪怕是有职无权的单位,都不讲究了。庄同高这样一想,自己心里首先得到了几分安慰,更觉得自己的想法也是顺理成章的,自然也就理直气壮了。
第55节:千头万绪(2)
贾士贞说了一大篇开场白之后,停了下来,站起来给庄同高添水。
庄同高喝了一口水,咳嗽两声说:“贾部长,我在市委组织部伴了三任部长,你是第四位,工作十多年,在西臾市委组织部比我老的同志已经不多了,你可以了解一下,我庄同高什么时候不是谨小慎微,夹着尾巴做人的。说句不好听的话,贾部长……”庄同高的声音突然沙哑起来,而且哽咽着,接着眼眶里噙着泪水,接着说,“说句不该说的话,我们这些做具体工作的下级,在组织部门就像清朝那些太监,不管领导说什么,都只能说一声‘喳’。”
贾士贞打断了庄同高的话:“言过其实了吧!”心里觉得这哪里像一个市委组织部的干部科长,说话连最起码的素质都不具备,居然把自己比作“太监”,他真的又好气又好笑。
“贾部长,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因为你一到任就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可以说,我早就感觉到,我在市委组织部的日子已经不多了,况且我也没有那么多奢望。”庄同高说。
贾士贞说:“那你说说看,你的奢望也好,愿望也好,说来听听。”
庄同高笑了笑,说:“贾部长在省委组织部也那么多年了,又刚刚从省委组织部干部处长升任西臾市委组织部长,组织部门的规矩谁不知道,像省委组织部的那些处长们,谁调出省委组织部不是副厅长就是市委常委、组织部长。市委组织部也同样,自从有了组织部开始,都是这样的,谁也不会破这个例!”
贾士贞笑起来了:“庄同高同志研究得蛮深刻的,看来你一定很自信,早已给自己安排好了?但是,据我所知也有例外,省委组织部也有调出去当处长、副处长的。”
“我知道。”庄同高说,“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他们都提拔了一级才出去,那位调去的处长,在省委组织部是研究室副主任,是副处级,那位调出去当副处长的,是个女同志,在省委组织部是主任科员。”
“哟,真看不出来,同高同志对省委组织部的情况摸得那么透彻,了如指掌!”贾士贞笑了笑随后一脸严肃,心想这个文化不高的干部科长对官场倒是颇有研究。而且对自己的未来也早有准备。过了一会,贾士贞接着说:“干部人事制度正面临着一场改革,以后提拔干部的途径主要靠公开,公平、公正的原则,通过公开选拔,公开竞争,第一关必须是文化笔试,所以组织部门的权力将会越来越小,组织部的同志的特权也将逐步取消。”
庄同高的脸色大变,刚才的那种自信从脸上消失了,失神的目光在贾士贞身上停留了一会,结结巴巴地说:“从我……开始?”
“不,”贾士贞说,“应该说从现在开始。”
“实际上是从我开始。”庄同高冷静了一些,似乎又恢复了刚才的那种自信,他认为无论你贾部长怎么改革,他们这些老的干部科长仍然坐在原来的班车上,和今后的办法总是有区别的,用行话来说,所谓新人新办法,老人老办法。
“目前市委组织部的八名科长主任,除了能竞聘上的人,基本都将逐步调出组织部。”贾士贞说,“当然在以后的副处级干部公选当中,还可以参加公选。”
“我们到底怎么安排?”庄同高慌了,脸色大变,迫不及待地问。
“同高同志,我作为市委组织部长,实事求是地对你说吧!”贾士贞说,“部领导已经碰过头,有一个初步意见,但没有最后定,总的意见是:县区四套班子的副职和机关的副局级不考虑,因为这些岗位都将逐步实行公选。如果要考虑副处级的话,只能在部分事业单位,如果在市直机关调整的话,只能在正科级岗位上考虑一些比较好的位置。”
庄同高犹如当头一棒,只觉得天昏地暗,好像自己重重地从一个制高点摔向万丈深渊,已经成为一个魂不附体的躯壳。希望与光明之途一时都塞绝了,他不知道自己处在什么样的境地,身体如同浮萍似的毫无依靠,只欠一死,别无他图。
庄同高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落得今天这样的下场。自己在市委组织部干了那么多年,经手提拔起来的县处级干部已经无法统计了,看着自己亲手给别人精心加工的一顶又一顶乌纱帽,内心不知有多少次冲动和渴望,甚至眼红,巴不得自己留下一顶最好的,准备日后自己享用。可是这乌纱帽却无法收藏,也无法像商品一样放在仓库里存起来,过期无效。不知道多少次,他自己有过难以克制的冲动,想伸手向部长要一顶满意的帽子。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嘛!可是他始终没有这样的勇气,不知是哪位组织部的先驱们发过号令,在组织部工作的同志,万万不能提自己的事,不能伸手要乌纱帽,他就这样等了一年又一年,他害怕坏了组织部的规矩,影响自己日后的前程,所以一拖至今。如今,贾部长主动让他谈自己的事,可是为时已晚矣!这个新来的组织部长六亲不认,把这些乌纱帽由计划分配改成走向市场,所谓的市场经济,那是充满残酷的竞争,他既没有资本,又没有勇气,更没有实力!假如自己也有本领,冲向前线,杀他个人仰马翻,成为战场上的佼佼者,照样可成为改革的先锋人物。想到这里,庄同高低下了头,酸、甜、苦、辣、咸,一齐涌上心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半天,睁开绝望的双眼,颤巍巍地说:“……贾部长……难道我……就这样……完了吗?……”
第56节:千头万绪(3)
庄同高再三恳求贾部长手下留情,能够念他在组织部忍气吞声十多年,念贾部长在省委组织部工作时多次来西臾,他鞍前马后地前后忙乎,给他网开一面。
贾士贞一时动了恻隐之心,不忍心把早已准备好的那两个科级干部岗位说出来,害怕他一时接受不了。正不知道如何收场时,电话响了,贾士贞借机说:“同高同志,今天就谈到这里吧,改日我们再聊。有什么想法,随时可以找我。”
部长下了逐客令,庄同高也就给自己下台阶,尴尬地点点头。这是他到市委组织部以来第一次和领导谈自己工作的事,也是心情最坏的一次。
庄同高觉得自己不是站起来的,有点像飘了起来,转身离开时,两只脚像踩着海绵上一样。
二十六
贾士贞看着庄同高的背影,摇摇头,他拿起电话,是市委秘书长夏季,通知贾士贞明天上午参加市委常委会。
放下电话,贾士贞立即叫姜彦玲把汤坚忠、高兴明、下臾县委书记乔柏明的档案送过来。这些具体事本来都是应该由机关干部科长来做的,可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贾士贞只好自己干起来!对于这样几个正处级领导干部的工作调整,都必须提交市常委研究的,他在向常委会汇报之前,都单独向常书记汇报过,常书记说拿到常委会上去讨论吧!
贾士贞正在查阅档案,鲁晓亮的电话到了。
贾士贞匆匆来到鲁晓亮办公室,鲁晓亮关上门,先给贾士贞泡了一杯茶,随后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笔记本,说:“贾部长,我认真翻阅了韩士银的日记,可以说这本日记记录了他近两三年来许多绝对秘密,有些地方写得很含蓄、模糊,大概只有他自己才能知道其中的重大问题。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和县委书记乔柏明有本质的区别,而且他们之间有很大的分歧。虽然乔柏明抓住他,利用他,但他时时都在和他保持一定距离,而且对乔柏明的许多问题他都有所防备,但是他似乎感觉到乔柏明早就怀疑他,但仍然还继续利用他。所以,韩士银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我们正在重新查找证据,我今天又去了下臾一趟,估计很快就会有明确的结论。”
贾士贞从鲁晓亮手里接过日记本,一边翻一边看。过了一会说:“那么韩士银为什么和侯永文那么亲密呢?”
鲁晓亮翻过两页日记说:“从这里可以看出韩士银多少知道一些侯永文的后台,此外侯永文对韩士银没有任何怀疑,或者说乔柏明还不便把有些只能他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侯永文。”
贾士贞说:“鲁局长,这些案件的事不归我管,但是你们要尽快破案,我关心的是干部,因为这些人的手里都掌握着太大的权力,他们的权力又没有人去监督,一旦他们感觉到他们的罪恶即将暴露,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
回到办公室,省教育厅调查组的同志已经不宣而至,贾士贞心想,这些人怎么连电话也不打,怎么知道他就会回到办公室呢?看到调查组三个同志,贾士贞热情地迎上去,进了小会议室,贾士贞说:“三位亲自来调查吴怡宣的事情,说明省教育厅领导非常重视教育系统的工作,连这点小事都组织这么大阵容的调查组,让我非常感动,王书记又是我们组织部出去的,恕我没有亲自去陪,因为这事涉及我本人,说不定你们正把我当做嫌疑对象呢,我还是回避的好,在此做个解释吧!三位需要我做什么,或者说承担什么责任,我一定配合。”
王书记是在贾士贞调省委组织部之前就调去省教育厅任专职党委书记的,也是副厅级领导,和贾士贞见过几次面,是一个老同志。他看着贾士贞笑着说:“贾部长,我们今天来,主要是向你做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