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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琼海飞侠-第13部分

小说: 琼海飞侠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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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玉蟾一惊,不知该如何接口。若说可喜可贺,明明是师父离开人世;若说号淘大哭,修道人勤修一生不就是等的这一天?当下强忍心中悲痛,应道:“是,师父。师父,你老人家还有什么话说?”这四年来,二人情同父子,行卧不离。单说一个“去”字,又怎么割舍得下?一语未完,白玉蟾已泪如雨下。
  陈楠叹道:“痴孩子。”也不强求他不难过,说道:“我传你为我内丹门下第六代掌门弟子。”从怀中取出一枚圆圆的玉器来交给白玉蟾,“这是祖传的宝物,有呼风唤雨之功效,为历代掌门大弟子执掌,你收好了,将来会用得着。”
  白玉蟾接过古玉,触手生温,滑腻细润。再细看,一面刻着阴阳双鱼,一面刻着八封图形。白玉蟾捧着雷印道:“师父,胡大哥入门比弟子早,要不要弟子代你老人家传给他?”
  陈楠摇头道:“他不行。将来光大门派,还得靠你。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以后若遇上他的事,你不要为了护着他而妨碍你行事。”
  白玉蟾难过道喊了声:“师父!”
  陈楠道:“我自己收的弟子,我自然知道他的性子。以后你自然会知道。”停顿一下又道,“这止止庵的道家书籍,你到了一定时候自会细读,并不急在一时。你只用记得一句话,这句话是我门中历代师祖传下来的,你千万不可忘记。”
  白玉蟾问道:“什么话?”
  陈楠伸指在蒲团前的萝底方砖上写道:那两个钟吕是吾师友。一笔一划,深入砖内,留下三分深的印痕,像是刻工用工具篆刻出来的一样。没想到师父功力深到如此地步,徒手在硬砖上能刻下字迹,白玉蟾对师门绝学又多一分敬慕。
  陈楠如常般写字,白玉蟾跪在他面前,那字便是倒的,只好歪着头去看倒写在他身前的字,读了两遍,不明所以,问道:“师父,这是什么意思?”没听见陈楠回答,抬头一看,陈楠双眼微闭,面露微笑,已然仙去了。
  白玉蟾失声痛哭,仆倒在地。
  诺大的武夷山,冷冷清清的止止庵,一个小道士凄凄惶惶地安葬了师父。
  陈楠一死,白玉蟾才感觉到庵中是多么冷清可怕。一个人在山中,虎啸猿啼,松涛泉咽,无不悚人心魄。这才意识到师父当初一人在庵中一住几十年,是何等的心志毅力,何等的了不起。
  这四年来他有陈楠作伴,一心学艺,心无旁骛,倒也没觉得如何难过。一旦一人独处,孤独如排山倒海般涌来,让他措手不及。本当效法子路颜回这些前辈先贤为师父守墓三年,但寂寞难耐,终于在一年后背起行囊,在师父墓前叩了九个头,下山去了。下山前他将陈楠临终前手刻青砖从地下起了出来,藏在了隐蔽处。
  此番下山纯为游历江湖,没有一定的目标。走走停停,什么地方好玩就多逗留两天,什么东西好吃就吃它个够。和当年从琼州到雷州时相比,简直是天上地下。时过境迁,既不用担心有人来追捕他,也不用操心拜师学艺的问题,更不会傻得为节省盘缠而去做工。陈楠在世时,已将止止庵内日常所需的开销都交由他掌管。山居清苦,也没多大花费。白玉蟾手头有几百两银子,够他用几年了。
  在江湖上东游西荡了几个月,新奇东西见了不少,让他这个乡野少年大开眼界。此前他要么僻处南海,要么幽居山谷,市井的繁华少有接触。就算是南海郡内最热闹的琼州,与东南形胜的杭州扬州相比,也是相差不知多少。
  这一日到了云阳地界,但见天空火伞高张,四周土地龟裂,溪河断流,树木枯黄,一眼便知此地干旱已久。
  白玉蟾走了大半天的路,早已口干舌噪,见路边有个鸡毛小店,店门口斜挑一张青布幌子,上书“茶”字。那幌子满是灰尘,字迹模糊,也不知多少年没洗过了。看看这样子也不像是还在做生意,但既然有这么一家小店,不妨去问问。
  白玉蟾走进店里一打量,那店中只摆了两张白木板桌,桌上厚厚一层灰。一只猫趴在其中一张桌上睡觉,听见有人进来,微微觑开一只眼看了看,也不理会,又埋头大睡。店内一股尘土味和猫臭味。白玉蟾皱了皱鼻子,转身欲走。
  内堂走出一个中年汉子,个子小小,留着两撇鼠须胡,见了白玉蟾,“咦”了一声道:“有客人?”有客上门像是十分新鲜的事,“客人想要点什么?”
  白玉蟾本来想走,见店主已开口招呼,便随口道:“走路渴了,想买碗水喝,不知有没有?”
  店主道:“有,怎么没有。你等着,我这就去拿。”帘主一掀进了内堂,过一会端了一只浅底大口碗来,放在桌上,道:“客人请喝茶。”那碗里的茶水作深褐色,酽酽的,还真是一碗茶。
  白玉蟾心想还真有茶,端起来喝一口,“噗”一下全吐了出来。咳了两声道:“你这是什么茶,比药还难喝。”
  店主不服气道:“这是云阳特产‘团凤’茶,有名的好茶。你这小道士有眼不识金镶玉,敢说这‘团凤’是药!”
  白玉蟾道:“这个味道算好茶,那真正的好茶又算什么?就算你这是‘团凤’,也不知是哪年的。这样的茶你拿去煮茶叶蛋吧,还省酱油钱了。”
  那店主听他抢白,也不生气,笑道:“小道士说话还挺有趣。实话告诉你,这茶真是好茶,只不过是四年前的了。陈是陈了点,也不至于是药啊。若用山里的泉水来点,还别有一番醇香。亏就亏在这是用苦井的水煮的,味道就不免差点了。你就将就着喝吧。要是老天爷再不下雨,这苦井水也没得喝了。”
  白玉蟾听他说得有理,也不再计较。口是真渴了,捏着鼻子喝了两口,“咕嘟”一口咽下去,不敢在嘴里品滋味。喝了两口问道:“这里多长时间没下雨了?”
  店主道:“快三年了。河里的水都淘干了,要再不下雨啊,今年的稻子种不下去,全县的人都要出去逃荒了。”
  白玉蟾点点头,道:“多少钱?”
  店主道:“五个钱。”
  白玉蟾怪叫一声:“这么贵!你还不如去抢。五个钱好买一桶了水。”
  店主手一摊,无奈地道:“没办法啦,谁让这里缺水呢。”
  白玉蟾摇摇头,摸出五个铜板排在店主手中,道:“我得赶快离开这里,云阳县里要是所有的店家都像你一样,我看我要先逃难了。”
  那店主嘻嘻一笑道:“再往前走有一大块晒谷场,乡民请了个道士来在那里开坛祈雨,要不要去看看?”
  白玉蟾道:“祈雨有什么可看的?”
  店主道:“这个道士很有来头,花了大价钱才请来的。听说叫什么罗浮真人,很有本事。”
  白玉蟾一听请的道士叫“罗浮真人”,险些“扑嗤”一声笑出来。没想到胡悦还在做这些唬人的把戏。当日琼州一别,已有五年了,无意中在这里听到胡悦的消息,不由得他喜出望外。他乡遇故知,人生一大幸事。白玉蟾道:“好,我去看看热闹。”其实是去看看这个结拜兄长兼同门师哥。
  店主道:“好啊,我陪你一块去。”锁了门,径往晒谷场而去。
  晒谷场上围满了人,七嘴八舌,人声鼎沸,老远就听到一片嗡嗡声,好像撞进了蜜蜂窝。场中用三张八仙桌搭了个品字形的祭台,上面一张桌上放了香烛等物,罗浮真人却不在。过了一会儿,围观的人群让出一条道来,两个白发萧萧的老者陪着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道士走进场中。
  那两个老者大概是云阳县的德高望重之辈,类似族长一类的人物。店主说一个叫寿老太公,一个叫陆老太公。
  那道士红光满面,顾盼生辉,正是胡悦。虽说已过了五年,但一个人从十七岁到二十三岁变化并不太大,不像白玉蟾,从十三岁到十八岁完全换了一个人。
  先前白玉蟾还怕“罗浮真人”是一个和胡悦相同道号的人,自己落得空欢喜一场,待见了人,才知道真是胡悦。看着他精神饱满的样子,知道他过得不错,心中着实高兴。
  那两个老者中的一个走到桌前,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安静,等人们慢慢停止交谈后开口道:“众位乡亲,这次云阳大旱已有三年,难得大家齐心协力共渡难关,三年来没有一家外逃的。但老天爷要还不下雨,就很难说有没有逃难的了。老朽忝为共济会会长,募集了一笔资金,请了这位雷府真人来行云降雨。这位罗浮真人在青州衮州都请下过雨来,咱们云阳能请到他,真是众百姓之福。下面就请罗浮真人登坛作法。”
  胡悦整了整衣冠,踏上一张条凳,站在八仙桌上,请出“高上神霄玉清真王”像来,画了催命符,开始作法。
  北宋末年,金门羽客王文清林灵素创立了“神霄派”,供奉道教元始天尊之弟玉清上帝。在金陵清真洞,设立了一个“雷府”,专门祈雨禳福。雷府的弟子门人遍布四方,势力极大。农耕社会,靠天吃饭,雨水多少极为重要。“神霄派”打着呼风唤雨的牌子,一开始还受人欢迎,倒后来装神弄鬼,欺世惑众,已极不得民心。“雷府真人”这个字号,早就不多见了。
  不过病急乱投医,久旱盼甘霖,那是人之常情。这云阳三年不下雨,百姓自然又把希望放在了能呼风唤雨的雷府真人身上了。
  胡悦师从陈楠,并不是神霄派的传人。他自吹自擂是什么“雷府真人”,拉大旗做虎皮,掮了招牌招摇撞骗,人家不知底细,还真把他当一回事。白玉蟾知道他爱玩这套把戏,也不戳破,含笑看他行事。祈雨那套工夫大同小异,以胡悦的鬼机灵自然学得极像,难的是作法者一本正经,像煞介事。
  胡悦正进行得如火如荼,乡民也看得如痴如醉,忽然有人嚷嚷着推开人群,一直走到八仙桌下,伸手便拆坛毁器。众人喝道:“喂,干什么?正做要紧事呢。”
  那人道:“瞎了眼睛了,连老爷我都不认识了吗?”众人哦了一声,仍问道:“你干什么呢?”
  白玉蟾问店主:“这人是谁?这么横。”
  店主道:“是县衙的贾班头,最会狐假虎威,欺压良民。”
  贾班头道:“你这个道士,快下来,不许再作法了。”
  胡悦道正在兴头上,愣了一下,问道:“你说什么?”
  贾班头道:“我叫你下来。”
  胡悦道:“为什么?”
  贾班头道:“县太老爷请了太乙教的道士在祈雨。你这里也作法,他那里也作法,求得雨来算谁的功劳?要是雷神发怒不下雨了,又是谁的过错?太乙教的道爷们听说有个道士也在祈雨,就跟老爷说了,要么请他们,要么请你,只能请一个,要老爷看着办。老爷就叫我来拆你的台,别妨碍太乙教道爷们作法。”
  他这番话一出,非但胡悦气炸了肺,连共济会的会长寿老太公,所有乡民都气炸了,气势汹汹声讨太乙道士。
  寿老太公气呼呼地道:“汤老爷这种做法,可有点不讲道理。有道是众人拾柴火焰高,多几个祈雨的人,岂不是更好?大家一齐来祈雨,让雨早点下下来,这是大家都盼望的嘛,怎么能只许他们祈雨,就不许人家祈雨呢?那些太乙教道士这么强横霸道,仗着什么呢?祈雨本是雷府的事,神霄派的道士才是正份管这事的,他们凭什么来争?汤老爷不明是非不辨黑白,我要找他说理去。”
  胡悦从八仙桌上跳下来,指着贾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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