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影断魂劫-第2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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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亦杰这次再无推拒之辞,心里明知是绝无可能,却也不得不像模像样的依法运功,气沉丹田,再按壁刻口诀缓慢逼上,转入右臂。感到一股真气通过肩井穴,一路下行,经手腕列缺、经渠,而至太渊穴,再继续深入掌心,通鱼际,绕少商,汇集于食中二指,臂弯与肩同高,指尖抵住左肩,内力贯处,猛一记向那缝隙挥去。他做这一整套动作,全身都如冰火相煎,内力再次如开闸洪水般,在体内疯狂冲撞,激得他连站立也有些不稳。胸口就如塞了一块尖利的石头,右臂则软如棉絮,或是击出时已被折磨得失尽力气,这好不容易才逼出的一击却是劲道全无。别说没能将石壁开一个洞眼,就连击中后反弹之势也发不出,那自是因效力太轻,击中一瞬就已尽数消散。有这结果原在料想之中,但他使力总没半点作伪,眼前冒起大片金星,摇摇晃晃,几乎站立不稳。
南宫雪见李亦杰脱力疲乏的背影,心里极是不忍,只恨那人形空间太小,不能合力相助。叫道:“师兄,一次失败也不打紧,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心里只在不断责怪自己:“师兄身上还有伤,我却这样逼他,那可不是有些强人所难了么?可是又当如何?”
程嘉华冷笑道:“到底行不行啊?李盟主?不是说都包在你身上么?你是救人还是害人哪?像这样对着石像瞎比划,他可不懂你的鸟语。实在不成的话,那就算了,别弄得你一身是伤,作为盟主,那也不大好看。”若要说些刻毒话言辱李亦杰,他还能搬出一箩筐来,但顾及到南宫雪,也就忍下没说。只怪腔怪调的哼了几声。
李亦杰将程嘉华一应嘲讽视作耳旁风,听得南宫雪鼓励,心中暖意融融,手足仿佛也恢复了几分力气。记起刚才是耐不住体内剧痛,这才放松了力道。下一次须得咬牙强忍,就算痛得几欲晕倒,也不可稍懈。最终只要救出师妹,顺利找出索命斩,一切就都值得。不过刚才一试,倒发现了自己潜能无限,竟还能牵动得出深厚内力来。终于有了些希望,再次运功出击,同样以无果告终,同样是因痛得使不出力。李亦杰真要恨死自己,怎就如此不争气?连一口气也不喘,再次提臂运力,不知又失败了多少次,每次看到尽头连一点痕迹也没击出,就大为光火,不断再试。起初是南宫雪逼他、求他,这回却是为赌自己的一口气。渐渐的背后声音都听不清了,眼前也是模模糊糊,只凭着印象方位出指。心里又想:“假如天命如此,让我和师妹死在一块儿,那也无法可依。可搁着程嘉华那个外人,又算什么事?”
困室内只听得指力劈风,呼呼作响,又有李亦杰越加粗重的喘息声,南宫雪真恨不得冲上前抱住他,替他分担一切辛劳。程嘉华道:“对不起,阿雪,我功力浅薄,帮不了你。”
南宫雪好不容易才把视线从李亦杰身上转开,心不在焉的道:“这是什么话?你已经受了伤,就该好好休息才是,又怎能再多劳动你?”程嘉华苦笑道:“凭我这武功底子,差劲得一塌糊涂。就算没受伤,也办不到你说的事。”南宫雪道:“既是如此,你还自责什么?”
程嘉华道:“先前你说我是个累赘,不让我跟着。我没听你的话,执意跟来,又指了错路,才会害得大家如今被困住。都怪我这个扫把星。”南宫雪脸上终于有了些淡淡的笑容,道:“没有啊,我们可没怪你。师兄的一时气话,你别放在心上。既是穆前辈有意安排,不管你在不在场,该遇到的麻烦,都是一件也落不了。其实你待在这里也很好,咱们说说话解闷,就不会那么害怕了。”
程嘉华心中暗喜,故意装作君子自疚,叹道:“看来有损阴德之事,果然是不能做。这不,报应一转眼就来了。可事情是我一人所为,跟旁人不相干,合该我一人承担。你能为王爷着想,对他有大恩,为何要将你牵扯进来?”南宫雪道:“不,你没做错什么。你开了他的棺盖,却是为让他老人家的遗体不致日后遭更大伤损,那用意原是极好的。庄亲王心里明白,不会让你受冤屈的。”程嘉华道:“那你给他合拢棺盖,让他好生安息,用意难道又会坏了?”南宫雪道:“这两件事有所不同。我只是设法赎罪,谈不上什么有大恩。再说,那也是大放马后炮”程嘉华道:“不,你很好,你最善良,全因机关是穆青颜所设,她见你对庄亲王好,心里不痛快,这是女人的嫉妒之心。”他有意将这调侃言语说得十分认真,两人忍不住都是一笑。想起适才都在拼了命的给对方辩解,甚觉有趣。
第二十八章(15)
此时李亦杰已然耗尽体力,耳中嗡鸣声大作,眼前发黑,竟已感受不到四肢的连体存在。整个人就像一条刚刚投到水里洗过,而又尚未拧干的抹布。右脐窝神阙穴、腹部气海穴、关元穴、中极穴几处穴道不断传来阵阵尖锐刺痛。忽如钢钻搅动,忽如利剑激刺,面色惨白。向前跌了一步,用尽全身力气,才抬起一条左臂,横支在一块较为平坦的石壁上,撑住额头,脸上烫得似乎沉在火炉中烧灼,大颗大颗黄豆般的汗珠落雨似的滚下,疼痛象一把把利箭,都向他两侧太阳穴射到。本想稍事休息,不料脑中“轰”的一响,就贴着墙壁滑坐下去,身子歪向一旁,被汗水浸得湿淋淋的头发落在脸上,遮了满眼。
南宫雪惊呼道:“师兄!”奔上前扶住他身子,感到他身子半边如火般滚烫,半边如冰般寒冷,脸色白得如同一个久病将死之人。心疼得不断给他擦汗。但那一头虚汗却似擦之不尽,不断源源外涌。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李亦杰又发出几声微弱的咳嗽,胸口不断起伏。南宫雪刚想扶他坐正,李亦杰忽然头一歪,“哇”的一声喷出几大口鲜血,地上溅开一片,湿透的衣衫又添鲜血,触目惊心。南宫雪慌了神,抱着他痛哭道:“师兄,你何苦这样勉强自己?实在办不到,也是命中注定。但如果你死了,我出去还有什么意义?我也一定留下来陪你呜呜,师兄,是不是我逼得你太狠了?可你为什么一定要听我的话?你怎么就不懂得自爱呢?阿华说的是,你为什么偏要硬撑?”
程嘉华轻拍她背,劝道:“阿雪,别哭啊,李盟主福大命大,吉人自有天相,他不会有事的。要是他好起来,看你哭坏身子,也会难过的。”
这时忽听石壁外传来两人的交谈声,一男一女。那女声道:“刚才我听见这石像有响动,怎么回事?都说石像是人变的,他们可别复活了啊。在这里关了几十年,就算变成石头,也早该老死啦。又复活来干嘛?”另一个男声笑道:“肉身化为土石,时间对他而言停滞不前,千百年如一日,他们又怎会变老?既然不老,那就更谈不上老死。”那女声道:“就算要复活,那也该等到夜里,举行过古老的仪式,再一齐醒来。怎会一看到我们,就神智复苏了?”那男声笑道:“这个么,如果这些石像是女人,我还能解释。但现在换成一群男人,那就不知道了。”那女声笑道:“为什么不知道?如果是女人,又怎么说?”那男声道:“若是女人,便是被我迷住了。齐动凡心,急于复活来跟着我。”那女声咯咯直笑,道:“一样啊,既然现在是男人,那就是被我迷住,急于复活。怎样,我比你有本事,你该对我甘拜下风了罢?”那男声叹道:“这群男人个个五大三粗,身上肌肉纠结,长得像怪物的亲戚,原来你专门和这种男人两情相悦。你的品位,我甘拜下风。”
南宫雪已听出这两人是陆黔和程嘉璇,正不知是该招呼与否,又听李亦杰咳嗽几声。南宫雪大惊,只当他又要吐血,刚一转头,就见李亦杰张开双眼。最初仅一道细缝,慢慢撑开眼皮。南宫雪喜叫:“师兄,师兄,你醒啦!你还好么?”李亦杰轻声道:“我好多了,雪儿,真对不住,我没能”程嘉华道:“李盟主,不用说了,你没事就好。”南宫雪也连连点头,一边满面拭泪。刚才听两人提起石像,莫非他们此刻就正在冥殿中那几尊石像体内?那么方寸斗室则是将墙壁拆为中空,又在外侧拦以石像之处。那狭小空间怪不得与人形相同,原来外观便是雕成石像。沈世韵初见时曾猜测石像是专有人雕铸,果然被她料中,这确是穆青颜所使的另一重障眼法。
耳听得陆黔又道:“咦,我刚才怎么好像听见了李盟主的名字,难道是我听错?”但他语调拖长,声音悠闲,倒像是满有把握,而无疑虑之意,存心是要令人着急。程嘉璇笑道:“是么?我怎么没听见啊?是你思念他过甚,这才产生了幻觉罢?”陆黔笑道:“我想他干么?反倒是你,一定正想着这些男人石像。”程嘉璇笑道:“没有,没有!那也没什么了不起,如果他们是女人,说不定更加丑怪,不,不对,就是一群母夜叉,到时可就轮到你啦。”陆黔笑道:“女人或许是有的,也或许是没有。我只知道如今眼前的分明是一群如假包换的男人。你用实有的男人来对比空无的女人,这个理说不通,你的假设也就不能成立。你这么七想八想,其实都是心急那些男人怎么还不复活来陪你。”
程嘉璇急道:“我没想!我只喜欢江圣君一个,你明知道的!”紧接着语声突然转柔,流露出几分小女儿柔媚之态,笑道:“你要是多说说我俩怎样亲密,我不仅不生气,还会赞同你,或是帮你一起说。”陆黔道:“你告诉我,蓝天和泥巴有什么可说的?还是你和那石像亲近。”程嘉璇道:“没有!那我等他醒了,就一剑砍下去,好教他死得更彻底些。”听话意似乎她将一把剑横到了石像颈处,但那石壁坚硬,里头三人也感觉不出,只是听他两人说话,都觉哭笑不得,一时无言。陆黔笑道:“宁得罪一百个君子,莫得罪一个小人。宁得罪一百小人,莫得罪一个女人。人家石像千辛万苦,修炼百年,专为着复活来寻你,延续未了情缘。现下你就伙同外人杀害亲夫。世间之事,何有残忍逾此?”
程嘉璇也不动怒,侧耳听那石像内已无响动,笑道:“你看啊,我还是很厉害的。这石像可不是没动静了么?”陆黔两根手指在她剑上搭了搭,并指一弹,就将她剑锋荡了开去,冷笑道:“就凭这把锈剑?你拿去切豆腐还有几分用处。你以为这还是你以前的残影剑?”程嘉璇一听得残影剑之名,想到它再也不会回到自己手中,心里又被难过填满,咬咬牙将剑丢下。
程嘉华听得此言,忽的一个激灵,低声道:“残影剑?她用过残影剑?外头的可是那魔教妖女?”他虽已极力克制,但眼神中两道寒光仍是遮掩不住。南宫雪怕他恨意高涨,出去后会对程嘉璇不利,匆忙一笑,道:“是,不过她已打算改过自新了,残影剑也落到了七煞魔头手里。我虽不知你和她有什么仇,但她始终都不过是受人拨弄的一颗棋子而已。你要雪恨,也该去寻始作俑者才是。”程嘉华冷哼一声不答。
李亦杰强忍全身散架般的剧痛,艰难撑起身子,敲了敲石壁,唤道:“陆贤兄,你没有听错的确是我李亦杰,我在这里。”陆黔“咦”了一声,在石像前来回徘徊,笑道:“哟,李兄好兴致啊。当了武林盟主,什么好事儿都尝遍了,这当口心血来潮,钻进石像里逍遥?怎样,那里头滋味如何?怎地又不邀上我?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