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证红楼-第1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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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宝玉自从被介绍了宝钗之后，就觉得满心欢喜，年少时的性子早又全冒了上来。只道自己时来运转。不料湘云忽然提起这么一句来，甄宝玉并不曾听见王夫人和彩霞说起任何有关什么“林姐姐”的事情，一时茫然道，“林姐姐？”
随即他发现，自己这问题竟是大大的不合时宜。
从据说与他很熟悉的湘云、探春，到据说不怎么来往的邢岫烟、李玟三人，还有那据说不生不熟，却算是兄妹的宝琴……竟是齐齐的大惊失色。
就连那宝钗，也露出了复杂难辨之色，就好像不记得那个“林姐姐”，是什么不可饶恕之事一般。
可以不记得她们，不能不记得她。
难道是那个贾宝玉的心上人？
他在原本的家里的时候，倒也见过几个出色的亲戚家姐妹的，但也就是湘云这样的程度罢了，虽觉得娶上一个便是人间乐事，但也没有哪个可说是独一无二。
这贾宝玉，似乎不同？
甄宝玉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应对了，便只是沉默。
随即见那湘云竟站了起来，直指着自己叫道，“你竟然真的忘了林姐姐？你怎么会叫林姐姐的？这怎么可能……”
他默默的、茫然的看着。
探春似乎反应过来了，把湘云拉着坐了下去，低声和她说了几句话。
虽说声音很低，但毕竟屋子里面极静极静，甄宝玉早把耳朵竖了起来，隐约听得探春说道……
“你当最近这家里什么事情能给他打击？他只怕就是为了这个，才离家出走的。受此打击，故此不愿意记得。”
甄宝玉心中一动。
他知道，自己的假扮是极为机密的事情，连彩霞也不知道究里，故此，她虽然在屋子里面伺候，但这种意外之事，显然不能给出正确的提示来。
这却是需要他临机应变了。
而探春的话，就给了他一个提示。
在湘云露出了游戏了恍然，又有些愤懑的表情之后，甄宝玉反故作茫然，做心急期待状的追问道，“林姐姐是谁？湘云妹妹，为什么我不记得你们没什么关系，却非要记得她不可？难道竟也是个天仙不成？”
这句话，让几个熟悉的老人同时觉得——果然还是宝玉以往的性子啊！
但对于他的话，却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宝钗直接低头沉默不语，探春看着宝玉叹息，湘云虽然觉得宝玉对黛玉远嫁之事只敢逃避实在是无能，但到底一起长大的，也有些怜悯，所以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倒是甄宝玉，在眼睁睁的看着她们，却没得到答案的情况下，做出了苦苦思索的样子来，过了一会儿，又抱着头，大喊头痛。
一时间，姐妹们倒是都慌了。
彩云忙趁机赶人，只说要找大夫来看。
湘云从怡红院出来，想了想，便觉着惜春那里有所误会，实在是不好，加上心中有些愧疚难过，便还是往惜春的暖香坞而去。到了暖香坞，更是觉得十分凄凉，竟连个人气儿都没有。
入画等丫鬟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湘云让翠缕在外面玩，推门进去，却见得惜春一人一身缁衣，露出一个光头，闭着眼睛坐在案前诵经，房内的装饰一应俱无，装饰得比数年前刘姥姥游大观园时宝钗的房间还要凄凉。
一向喜欢热闹的湘云差点儿在开门瞬间就退出门去。
不过，她还是忍耐了下来，在房里自己搬了一把椅子坐下了，笑道，“四妹妹，我也不想扰你，只是你弄错了一件事，宝二哥哥是真的，他回来了，又不记得前事，你还是去看看的好。”
惜春诵经的声音依旧，过了一会儿才停下来。她依然闭着眼睛开口了，“你怎么知道他是真的？”
湘云笑起来，她觉得变得古怪的主要还是惜春，好好的，怎么会想到去出家呢？黛玉的事情虽然古怪，但到底之前也没明说过会把她许配给宝玉嘛，而且，也说了，她父母都是希望她在家乡找到归宿的。
只是，他们自己都想不开，竟在说明前就自己认定了。
“四妹妹，你这话问的真古怪，若不是真的宝玉，那么继续找便是了，有什么理由非要找一个假的来呢？何况我今天也去看了，虽说不记得以前的事，但大夫说受到刺激，这也是十分可能的。而且，他性子还是依然未变啊。把女孩子当做极尊贵极清洁的人，我也有几个叔伯兄弟，可没见过这样的。看书也没看过，这多半是天底下独一份吧。”
惜春依然眼也不抬，“你说的这些，我是都不明白的。我只想知道，为何麝月等原本在内院伺候的人，都被调开了？我们是知道的，宝玉是自己离家的，但不管是他自己离家，还是被人拐卖，又与麝月等人有什么关系，为什么非要调开她们不可？和林姐姐房中的那几个一样，不是被分到了庄子上，便是被送出去许配人了。”
湘云想了想，虽然觉得不甚充足，但也觉得这是一个理由。
“虽说本来不干他们的事，但经过此事，太太有所迁怒，也是正常吧。”
“但撇开麝月他们，又有谁能知道宝二哥平日里的生活喜好？谁能伺候好她？那点迁怒，难道还比不上让他过得好些的心思么？说到底，这些细节喜好，才能确认到底是不是宝二哥哥吧？你我这些姐妹，不过是和他日常来往嬉闹罢了，我们知道的，别人也知道。”
惜春这一番话，把湘云说得坐立不安起来。
她怎么都弄不明白，惜春为什么非要认定了那就不是宝玉不可呢？
虽说她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但是！不可能啊！王夫人那么疼宝玉，贾母那么疼宝玉，她们怎么可能找个人来替代他呢？
完全没有这个道理。
这个根本就不能成立的话，那么惜春说的这些话，也就没有意义了。
湘云这样肯定的告诉自己，然后决定告辞。对比来对比去，她也觉得还是惜春出了问题的可能性比较大。
即使是在这一天以后，虽然还对姐妹们十分尊敬，但宝玉却宛如换了一个人一般，开始积极的读起圣贤书来，这一点比较古怪，但湘云还是坚持了自己的看法。
只道是经过了这场劫难，宝玉变了性子而已。这本来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而又过了数日时间，贾母似乎已经完全放弃对这件事情做主了。
王夫人替“宝玉”，向薛家提亲，又一次把“金玉姻缘”之说摆到了台面上来。
第一百六十章
到了金陵，黛玉自然没有享受到被人打出门的遭遇。事实上，金陵剩下的林家宗族对她万分客气，就好像一切都十分正常一般，没有任何财产的纠纷，林家也没有受到任何打压。
黛玉不知道这是受到了谁的影响，谁的压迫，才使得她的宗族变得如此的，但这明显不是贾家的力量，而是来自于外界的某些地方……
她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相当平常的按照礼制规格祭拜了父母。
而她被安排好的下榻地点，则在江边的一座居所。一切简直都好像是在演戏一般。舞台被搭好，剧本被写好，一切的一切，都只要照着演就好。
这使得黛玉最开始想的假死之类的计策，都变得毫无必要。
下午，黛玉住进江边那座小居的时候，她就再次感受到了庞大的生机。不是修炼生机，而是修炼别的东西而来的生机。是燕霜夜。
他会到这里来毫不稀奇，因为他还想策划另一场战争。
黛玉虽然并不乐意照他的计划行事，但也知道，这是最好的脱身时机。加上算是能理解他的做法，所以，她决定勉为其难，大致配合一下。
首先，要决定的自然是两个贴身丫鬟的去处。不得不说，在这方面，她是得到了宝玉的鼎力相助，才得以做到的。
宝玉这两年来的努力，并非全无成果。
当然啦，黛玉也考虑过，什么都不说的把两个丫鬟打发走，但终究还是决定不那么做。她也想过，就此把这两个丫鬟带在身边，毕竟，林黛玉的身份她也已经习惯。
可是，她们两个终究都是期待着世俗的幸福的，也有这个权力，去享受世俗的幸福。
经过一直以来的观察，黛玉终究做出了这个结论。
这天下午，她把紫鹃和雪雁叫到了跟前，将这一成熟一娇俏的两个女孩子都打量了一番，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就在紫鹃和雪雁都已经有些莫名其妙了的时候，她才叹了口气，自己把之前让紫鹃找来的小盒子打开了。里面却是数张纸，黛玉将之拿到了手上，将这次扫墓的真相，南安郡王和贾府的打算，慢慢的说了。
两个丫鬟顿时听得大惊失色，脸色惨白。
紫鹃手足无措的只是说，“怎么会这样，这样……”
黛玉见她两个都被吓坏了的样子，叹口气说，“你们两个却是不用担心，我自有脱身之法，却是不会去做那私和的礼物的，今天便要离开了，自有人来帮我。只是，你们可以当做我去做了道姑，日后却是不能带着你们了。”
说完，便等着两个丫鬟慢慢的把这些话吸收掉。
待得紫鹃的脸上逐渐出现了明了的神情以后，黛玉便将那沓纸分成了两部分。
“这里，是你们的奴契，还有宝玉给我的两份地契，两份房契，已经是转给你们了。他说这算是偿还……拿了这个，你们去官府报备，从此以后，便是自由人了，再不用自称奴婢。日后婚丧嫁娶，全由自主。我自己这里，也给你们准备了些银子。雪雁，你是自小跟着我的，没有父母，宝玉说他那里正有一对在之前的灾荒中失去了儿女的老人，人都是极好的。你希望有父母做主的话，可以去找他们，认了他们。紫鹃，你是有父母在京城的。要不要回去，就看你自己了。这地契房契，却都是金陵附近的，十分方便。你若是要回去，不妨到一个庄子上去，那庄子是宝玉当初来南方时置办的，送你回京也没有问题。若是要在那里安身，自然就更没有问题了。”
紫鹃和雪雁都有些茫然的从黛玉手中接过了这些东西，一时间显然还无法完全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两人愣愣的站了一会儿，又愣愣的互相看了一会儿，忽然同时跪下来磕头，紫鹃道，“姑娘，还是让我们跟着您吧。不说别的，您一个人可这么办呢？”
黛玉笑道，“我一个人也是无妨。你们何曾见着道姑还要人伺候的？”
紫鹃立刻道，“妙玉！”
黛玉倒是愣了一下，才笑叹道，“这个话倒说的是，虽说妙玉却不是道家的。只是，妙玉又和我不同。她身边的老人，原都是父母安排给她的，除了带在身边也无处安置。多亏了宝玉帮忙，我却是能安置你们，又怎能就此耽误了你们一生？”
见紫鹃还要说话，黛玉以手势打断她，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你们是忠心，故此要跟着我。但也正因着你们忠心，我又怎能只顾自己安适？不用再说了，你们两个不安排好，我怎能安心走呢？岂不是要被他们塞上船，就这么送到东瀛去了？”
真要说起来，紫鹃雪雁两人自然是说不过黛玉的。虽是仍然心有不甘，但被黛玉连说带吓——说是不安排好她们，她就走不开等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