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果街上的小屋-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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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还强行亲吻了埃斯佩朗莎。这破坏了少女对爱情的幻想。
然而,不论有多少压力,有多少挫折和伤害,埃斯佩朗莎会像她家房子近旁那四棵细弱的小树一样突破砖石的阻挠顽强成长。她每天都和它们对话:“它们的力量是个谜。它们在地下展开凶猛的根系。它们向上生长也向下生长,用它们须发样的脚趾抓紧泥土,用它们凶猛的牙齿啮咬天空。”这般有如猛兽的树是不可阻挡的。能在痛苦时刻思考树的秘密的小埃斯佩朗莎也一定是打不垮的。她要长大,有一天要离开芒果街。
离开意味着更有意义的归来——如伴随八月的风一起来临的三个老姐妹所告诫的:“你离开时要记得为其他的人而回来。……你不可能忘记你知道的事。你不可能忘记你是谁。”如果说离开芒果街的渴望几乎等于对成功和富裕的追求,那么返回芒果街的责任和期许则在本质上超越了通常意义上的美国梦。
如许多评论者所强调,这本书的另一个重要关注点是性别问题。有人说《芒果街》中的男性形象统统不佳,但事实并非如此。半夜醒来的疲惫的父亲,聚会中善解人意的拿乔叔叔,还有许多别的挣扎着谋生养家的男人,勾勒他们的笔显然饱含同情的。当然,那同一支笔也毫不含糊地写出了萨莉、密涅瓦们的父亲或丈夫殴打女性的劣迹,写出了墨西哥裔男人的种种陈旧或荒唐的性别观念和行为方式——因为那些也是芒果街生活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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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评:漫步芒果街(3)
在一节节亲切的讲述中,我们听到了小埃斯佩朗莎对男孩女孩差异的非常具体而感性的分辨,体会到她因家庭主妇(包括她母亲和鹭鸶儿们)被荒废的才华而生出的惋惜,还见证了她对玛琳和萨莉以嫁人为中心的人生设计的审视和最终扬弃。如此等等。这些是成长中的女孩子关心的问题,也是已经成年的女性仍在思考的问题。可以说,幸运的是,作者的艺术直觉让她没有过于主题先行,没有脱离具体真切的生活经验。因此,展现在读者面前的,不是有关社会性别的说教,而是美国墨西哥裔少女的色彩斑斓的生活画卷。
关于梦想
房子是小埃斯佩朗莎的梦想,也是全书的核心象征。关于的房子的梦想中也包含了对理想自我的憧憬。在书中许多处拟人化的描写中,比如关于房子、气球和树木的意象,都可以看出主人公的自我感觉在客观世界的投影。这本小说,从某种意义上说,是关于一个人在世界上寻求自我,寻找一片归属之地的故事。
他们【父母】总是告诉我们,有一天我们会搬进一所房子,一所真正的大屋……我们的房子会有自来水和好水管子。还有真正的楼梯。不是门厅里的窄梯,而是像电视上的房子里那样的楼梯……我们的房子将是白色的。四围是树木,还有很大的院子,草儿生长着,没有篱笆圈着它们。
定义梦想的一个关键词组是“像电视上的”。科尔德罗一家希望住进电视上展示的那种房子,固然表明他们想摆脱贫困、分享美好生活,但从中也可分明看出大众媒体所代表的强势文化和主流生活方式“洗脑”的作用。
梦想和愿望并非凭空而来。我们记得那位一直坚持“别说英语”的玛玛西塔。让她心碎的是:她自己的小儿子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英语,他会唱的头一支曲子是百事可乐的广告歌。听英语广告歌长大的孩子会怎样梦想将来的生活?与此类似,还有准备赴晚会的小埃斯佩朗莎对新鞋子的重视。为什么她那么强烈地渴望与新衣相配的新鞋子呢?为什么一双旧鞋就让她羞惭得连脚都不敢伸出来了呢?轻灵的叙述只蜻蜓点水般地提到了男孩子的注视。然而我们若是在那些隐含的问号旁稍许驻留,就能感受到少年经验背后的近乎沉重的成人“潜台词”。是的,商业化社会里人们以消费品来定义的“美”和“体面”的标准多么霸道地主宰了孩子的感觉!与蒙胧的性觉醒纠缠在一起的那种把自己物化成男性欲望对象的心理过程又是多么“自然”地发生在天真少女身上!
值得庆幸的是,随着小埃斯佩朗莎渐渐长大,她的梦中房子不断有所变化。她羡慕“住在山上、睡得靠星星那么近的人”,但是也明确意识到,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忘记了我们这些住在地面上的人。”于是,她想:有一天她自己在山上有了房子,要在阁楼里收留无家可归的流浪者。接近收尾之处,在“自己的一栋房”中,她再一次描述了心目中的房子:
不是小公寓。也不是阴面的大公寓。也不是哪一个男人的房子。也不是爸爸的。完完全全是我自己的……
只是一所寂静如雪的房子,一个自己停留的空间,洁净如同诗笔未落的纸。
这时,如诗的语言构筑起的房子承载的是更加成熟的埃斯佩朗莎的精神追求,小节标题也显然在有意识地回应维吉尼亚?吴尔夫的名篇《自己的一间屋》。不过,它们传达的,很可能仍只是某一特定时段的感受,而非最终的结论。
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庆幸小埃斯佩朗莎在成长中不断修订着丰富着自己的梦,而且有代表墨西哥土著文化的女巫般的神秘人物指点她。梦想是人前行和创造的动力。然而梦想也是需要甄别,需要分析,需要批判和修正的。
让我们就在“梦想”的音符上结束这篇导读。
对众多年轻的和已经不再年轻的初读者和再读者,这都是一本开卷有益的书,既可以成为一种文学体验,也可以唤起情感的交流和共鸣;既可以当作自己试笔写作的参照,也可以触发对人生和社会的体察与深思。
请缓步徜徉于《芒果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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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评:也可以像她那样地写
李文俊
南京译林出版社组织翻译了美国当代女作家桑德拉?希斯内罗丝(Sandra Cisneros,1954—)的《芒果街上的小屋》(The House on Mango Street,1984),要我在书前写上几句话。我推却不掉,贸贸然把差使接了下来。
刚开始看这部作品时,一时还有点摸不到头脑,用现在的流行语来说,是“找不着感觉”。因为它跟一般小说的写法不太一样。写什么都是简简单单的几笔,点到为止,绝不作繁缛的渲染,有点像中国画里的白描手法。但读着读着,芝加哥拉美裔穷人聚居的一条小街在眼前出现了,两旁是歪七竖八、摇摇欲坠的木结构房子,外面刷的油漆大半都已剝落。晾着“万国旗”的晒衣绳从这里拉到那里。居民们出现了,棕黑色的皮肤,英语说得还不太利索。一帮一帮的小孩也出现了。打打闹闹,有个把还“折进”了少改所。然后,主人公兼叙述者埃斯佩朗莎的身影一点点清晣起来了,有血有肉,有悲也有喜,但并不大起大落。咦,这不是我小时候她爸爸在弄堂口开了个“老虎灶”的那个“金宝”吗,在北京人眼里,她也许还挺像羊尾巴胡同里的那个老拖鼻涕的“七妞”呢。没错儿,这就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女孩的寻常故事,说完了一段,再来一段,但还挺有韻味。你不能不承认,通过一幅幅的白描,这本书塑造出了生动的人物形象,描绘出了一个时代一个地方一个群体的生活的一个侧面。按照《哥伦比亚美洲小说史》的说法,它的文学样式应该是“minimalist short story cycle”,亦即“简约派小小说系列”。用这种形式写这样的内容应该说还是比较恰当的。
我国最近涌现了一批少年作家,受到瞩目。很抱歉,他们的作品我还未能拜读,不知写的是不是普通人的生活。不过我想,像《芒果街上的小屋》这样的书,我们的女生应该也是写得出来的。其实爱好文学者,即使不是年轻人,都不妨动动笔,至少可以留下些文字材料给家人后裔把玩嘛。说实话,我自己就是这样做的。前些时,我正好一时之间没什么正经事情急于要做,学用电脑也没多久,便边练电脑边打出了一份“回忆录”,写的是我童年、少年时代在上海一条弄堂里的生活。也是随随便便,自由自在,不加渲染,写到哪里算那里。由于有些事涉及个人隐私,我一直仅仅是让这份材料雪藏在电脑里。不过我写完后曾发给已在美国定居的姐夫一读。他阅后除了纠正我的一些不准确处之外,还补充了不少内容。他并且兴致勃勃地说自己也要“依法炮制”。这不,我也算是写过自己版本的《芒果街上的小屋》,并且在美国拥有热情读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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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评:芒果街,移民魂(1)
云也退
才读完小说的引言,我就知道埃斯佩朗莎的结果必然是离开芒果街,也猜到了她在离去时必然会说什么——“我离开是为了回来。”她要回来,“为了那些我留在身后的人。为了那些无法出去的人。”
和许多描写故乡记忆的作品一样,希思内罗斯没有美化她的芒果街,用淳朴、良善之类的词眼描述她的墨西哥裔乡亲们。移民们得为谋生而操劳,孩子们在狭窄的街巷、楼道里奔跑,奔跑。希思内罗斯努力找回做孩子时的感觉,像孩子说话,像孩子一样观察邻家孩子的长长短短,像孩子一样面对“族裔认同”这一颇复杂文化和政治问题。你来到这里,你寄居在这里,你是客人,虽然不是“独在异乡为异客”,但你寄人篱下,身份的烙印,不时在一道道目光、一次次对话中原形毕露,周围仿佛有许多照妖鉴,在闪,在晃。
埃斯佩朗莎,你其实不愿来这里。你走进芝加哥,走进那个写不出地址的地方,就像我们这儿许多进城务工的农民那样,时刻惦念着乡下宽敞的大房。但父母告诉你,这里是美国,这里是现代文明前进的方向,而我们原先住的地方,虽大但黯淡无光。
“他们总是告诉我们,有一天我们会搬进一所房子,一所真正的大屋,一直属于我们,那样我们就不用每年搬家。”从这个时候起,屋子的梦想就在女孩心里埋下。斯坦贝克的《人与鼠》里,季节农工佐治和里奈渴望一间农宅,养几只鸡,种一些菜;芒果街上的小埃斯佩朗莎,她心目中的房子“有一个地下室,至少三个卫生间”,很大的院子周围没有篱笆。这算不上“自己的一间屋”,但至少,她可以远离都市的生人社会,更重要的是,不会想到自己寄于另一个民族的篱下。
埃斯佩朗莎拥有孩子应得的社交体验:以物易物换来的简陋友情,跟老人缠绵得到的宠爱,穿房入室看到东家长西家短。墨裔小姑娘露西告诉她:“如果你给我五块钱,我会永远做你的朋友。”交易很快达成了,孩子之间就这么简单。但是,白人孩子凯茜立刻提醒:“别和他们说话……你难道看不出来他们闻起来像扫把?”
埃斯佩朗莎感到了压力,她要做出取舍,从两个墨裔小姑娘身上,她能看到自己和白人的区别,看到自己在白人眼里的形象。她固然没有清醒的族别意识,只是听从本能:“可是我喜欢他们。他们的衣服又皱又旧。他们穿着锃亮的礼拜天的鞋子,却没穿短袜。鞋子把她们的光脚踝擦得红红的。我喜欢他们。”
埃斯佩朗莎,你命中注定要属于芒果街,因为你选择了“自己人”。你不必知晓萨缪尔?亨廷顿的焦虑,这老学究认为,越来越多的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