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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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想(4)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阿标很快就拿出对策来了。厂里还有另外的一条厂规,打架斗殴者一律开除。后来,阿标果然达到他想要的结果而被厂里开除。阿标的开除,却与我有关。我的下铺是一位来自湖北通城的印花技工。这家厂里,印花技工的地位是相对比较高的,一来他们是技术工,但这并不是主要的,厂里的技术工多了,都没有他们这些印花工嚣张。究其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厂里的印花工成了通城帮,厂里所有的印花工,除了主管是广西的外,其他人都来自于湖北通城。他们在厂里横行无阻,谁也不敢惹他们。他们也从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就连林小姐见了他们也要笑脸相对。据说有一次,一个印花技工违反厂规,厂里要炒他的鱿鱼,结果所有的印花工在那一天都提出了辞职。后来还是厂方退了一步,留下了那个技工。林小姐曾经是想过办法的,她陆续招了一些外省的印花工,目的是想取代那些通城的印花工。可是通城的印花工们很快就识破了林小姐的用心,他们故意找茬把那新招来的印花工修理了一通。印花工自己待不下去,只好辞工走人。林小姐明知道是这些印花工搞的鬼,为了生产,也拿他们没办法。
我的下铺就是通城印花工中的一员,他每天晚上都会带他的女朋友——厂里的另外一位织布女工——到男工宿舍里过夜。他们每天晚上拉上床帘就开始做爱,而且旁若无人,把并不坚固的铁架床整得吱吱乱叫。我从进厂的第一天开始就受着这样的折磨。从前我只是印花车间的一个小杂工,敢怒而不敢言。后来我进了写字楼,地位不同了,人的脾气也见长,说起话来也觉得有底气多了。要知道,在当时,我从一个小杂工突然进了写字楼,在整个珠江织造可是一个天大的新闻,而林小姐似乎也很乐于拿我当典型来激励其他的员工好好努力。林小姐经常说,你们好好干,李文艳就是你们的榜样。当时的我的确有一些飘飘然了,我想我在写字楼上班,又是厂里的文化干事,是林小姐的红人,我为什么还要像从前当杂工时一样忍气吞声呢。于是我开始敢怒了,也敢言了。在通城印花工和他的女朋友把床板弄得吱吱作响时,我胆大包天地用力拍响了床板,我说兄弟你悠着点,小心闪了腰。印花工的女朋友气冲冲地离开了我们男工宿舍。印花工盯着我看了好几眼,对我说,你小心一点。我说我小心得很。印花工说,那就好。我说,你想怎么样?我这样说时,其实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我亲眼见过那些通城印花工拿着印花刀在车间里追打一个外省印花工,那个外省印花工后来被打得钻进了印花台底下求饶了,他们还拿着印花刀往印花台底下捅。
第二天中午,我吃完了饭回宿舍休息,看见宿舍里坐了好几个印花工。我的心一紧,知道他们来者不善,可是一时却没有什么好的对策,硬着头皮往宿舍里走。一个印花工冲我走了过来,二话没说就是一拳,打在了我的鼻子上。我的鼻子一阵剧烈酸痛,血从鼻孔里蔓延了出来。我转身就往门外面跑,可是门口被两个印花工给堵住了。我的腰上又挨了一拳,屁股上又挨了一脚。
如果不是阿标赶到,我那天肯定惨了。印花工们说,在珠江厂,还没有听说过谁敢惹我们通城人,你他妈活得不耐烦了。就在他们把我围在中间准备一顿死扁时,阿标像个英雄一样出现在了宿舍门口。阿标上去冲一个印花工就是一拳,那个印花工就弯下了腰。阿标冲另外一个通城人就是一脚,正踢在那个通城人的肚子上,那个人也弯下了腰。当他们看清是阿标时,吓得直往后退。阿标在厂里是有一些名气的。据他说,他在少林寺里练过几年武功,是不是在少林寺练的大家无从知晓,我也没有去调查过,但他的拳脚功夫确实厉害,这是不争的事实。他一直说他有几个师兄弟在市内给老板当保镖,他说实在混得不行了,他也去关内当保镖。阿标指着那些印花工说,王红兵是我的兄弟,你们敢打他?怕是不想活了!告诉你们,别让我在厂外面碰见你们,碰见一次我打一次。
阿标和通城印花工打架的事,很快弄得全厂沸沸扬扬了。出现了打架事件,厂里是一定要炒人的。厂方不敢炒那些印花工,自然是拿阿标这个杂工开刀了。阿标去写字楼算工资的时候,发现厂里没有给他算拖欠的三个月工资,于是问汪小姐工资是怎么回事。汪小姐冷笑着说,你打架斗殴,没有把你送治安队就算是好的了,你还想要工资!当时谁也没想到阿标突然就发脾气了,他一拳砸在了汪小姐的办公桌上,所有写字楼里的人都听到了一声巨响。阿标说,我只问你,给,还是不给。汪小姐的额头上冒出了汗。汪小姐大约看出了眼前这条大汉是不好惹的,于是给他结算了全部工资。阿标拿着工资,走出写字楼,突然又转了回来,指着汪小姐的鼻子说,王红兵,也就是李文艳,他是我兄弟,你要再敢为难他,别怪我无情。把老子惹毛了,老子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自从阿标当着全写字楼人的面警告了汪小姐之后,汪小姐就没有再那么故意为难我了。我也可以趁中午大家休息的时候,用写字楼的电脑练习五笔打字和一些基础的电脑操作了。林小姐回来之后,对我的工作相当满意;她也得知了我被印花工打的事,于是给我重新调了一个宿舍。我和写字楼里的其他同事们,关系也渐渐处得比较融洽了。我觉得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我很快拿到了第一个月的工资,工资是八百块,和其他普通文员一样。在写字楼的工作人员中算是最少的,但我觉得很满足。八百块,比当杂工要高多了。
阿标离开珠江织造一晃就是半个月了,他一直没有同我联系过,我也不知道他进关没有,是否找到了工作。我想念他,于是以他和我在珠江织造的生活为原形,写下了我的第一篇小说《我是一只小小鸟》,我把这篇小说寄给了著名的打工刊物《大鹏湾》杂志社,没想到,才过了几天,我就接到了编辑打来的电话,说我的这篇小说写得很好,准备发表了;并希望我多写一些稿子,还约我有时间去编辑部坐坐。生活就这样意外地为我打开了另一扇门。在多年之后的今天,我已成为了一个凭写作养家糊口的人,并且被人称之为作家了。我经常会回想过去的打工生活,那些苦难的日子,其实给了我的人生更多的可能性。它可以把一个初中没毕业的打工仔塑造成一名作家,同时也能让一个老实的人变得狡猾;它能把人送进天堂,也能把人打进地狱。在天堂和地狱之间,每个人都在做着幸福的美梦。
灵魂的事(1)
我们那儿的人相信人死了是有鬼魂的,而且人的肉体和灵魂可以分离,在长到七岁之前,灵魂可以自由地从天灵盖上溜走,没有了灵魂的肉体就是一具行尸走肉。自从那一场大病以后我就成了村里人眼中的行尸走肉,当然我的村民们是不会想到行尸走肉这样的雅词的。这个词出自一个知青之口。那个知青说,毛头现在就是,啊,啊哈,行尸走肉!那个知青很为他想出了如此贴切的形容词而兴奋。我的邻居们睁大了不懂的眼。倒是那个多年行走江湖的花子头一拍脑门子说,我懂了,就跟赶尸一样的,你们有谁见过赶尸吗?没有?我见过的,在湖南常德、桃源、沅陵那一带有会辰州符的道士,在死人的身上喷一口符水,口中念念有词,那死尸就会站起来走,那尸体就像我们的毛头同志一样,或者说我们的毛头同志就像那尸体一样,那就是行尸走肉,是不是这个意思?花子头问知青。知青说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听花子头这么一说,我觉得自己真是一具行尸走肉。但我还是有一个疑问,行尸走肉会说话?会吃饭?会想问题?所以我认为我不是一具行尸走肉,我的灵魂还在身上,不过偶尔地贪玩溜号开开小差而已。人长到八岁以后,肉体就能控制灵魂了,那时就不那么容易把魂给弄丢,但要是再把魂弄丢了就不容易喊回来了。所以同志们,我王红兵是幸运得很哪,那年我才六岁,属于灵魂可以挽救的对象,于是村里的人就劝我母亲:给这孩子喊喊魂吧。
你们有没有听过喊魂?那是很恐怖的,你想想,在静静的夜晚,突然传来一声一声的喊魂声,就像有一只硕大无形的手捂住了你的鼻子、嘴巴,让你喘不过一丝气来,比青桩叫还要吓人。所以我们那里形容谁大喊大叫就会说“跟喊魂一样”。我父亲是共产党员,无神论者,为了破除迷信,他曾经在老坟地里睡过一晚。但是我那时从人民公社的医院出来之后,就一直疯疯癫癫的,从来不同大人说一句话,逮住小猫小狗却说个不停,成了一个“自说神”。看了不少的医生,也吃了不少的药(药都被我偷偷扔到床底下了),却没有一点起色,也就只有“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它去吧”。好在我们那儿的人都相信喊魂这么一说,所以也没有谁因此而对我父亲的党员形象提出非议和攻击。当然,父亲是坚决不亲自参与喊魂活动的。母亲带着哥哥姐姐给我喊魂时,他就戴着眼镜看书。我一度对父亲看书的姿势很困惑,人家近视眼都把书放近了看,父亲却把书推得远远的,有时拿书的胳膊都伸直了,遇到看不清的小字时,他就努力地将胳膊最大限度地伸直,将头往后仰,那样子实在古怪得很哪。长大了我才明白了,怎么着?我父亲是个远视眼,越远的东西越看得清,近了反而模糊了。咳!父亲看书有一个规律,白天看伟人的皇皇巨著,晚上看的是一本《罗成显魂》、一本《二度梅》、一本《秦雪梅吊孝》,都是油印竖排的,三本书翻来覆去地看,也不乏味。看到过瘾的地方还唱,唱得比哭还难听,像喊魂。父亲看书时,母亲站在屋外的山峁上为我喊魂。我看不见母亲喊魂时用了一些什么道具,但我听母亲的喊魂一点也不觉得害怕,心里充满了水一样的感动。母亲的声音悠远,绵长,有一种让我灵魂舒坦的韵律。母亲的声音很大,好像害怕声音不够大,我那远去的灵魂听不见似的。
灵魂的事(2)
母亲在屋外喊:毛头哎,回来哟。
姐姐(或者哥哥)在屋内答:回来了……
毛头哎,回来哟……
回来了……
毛头哎,回来哟……
回来了……
据说每天晚上要喊上一百声,所以母亲的嗓子总是哑的,眼泡总是红肿的,神情总是憔悴的。我一日日地瘦了下去,成了皮包骨。母亲一日日地瘦了下去,成了骨包皮。三个姐姐两个哥哥轮流值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