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死,我活-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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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名重臣身子颤了一下,都是同样的心思:若得皇上恩许,当是大好事一件,但若是交代不清,反过来可就是皇上不顾民生狂征暴敛的象征!这事太大了,任谁也扛不住。几只老狐狸迅速交换一下眼色,都闷不作声,由得他在台上一个人表演。
那帘子后始终是沈默,寂静得如死一般的沈默。这沈默更如山一般,压得人人自危,好些人几乎就此昏厥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帘子后突然隐隐传出一声叹息低低的,若有若无的,疲惫至极的叹息。林芑云似乎听到了,却又觉得不真实。待她刚把脑袋偷偷伸出去打量时,正见到陆福一又钻出来,朗声道:“有旨:圣驾劳累,不堪酒宴,今日之会作罢”
接著一转身,喝道:“起驾,回宫!”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是什么意思?既无意料之中的震怒,亦无意料之外的询问,甚至连一句关于此事的话也未提,就那么干瘪瘪的一句“圣驾劳累”就打发了?众人一头雾水,有点不敢相信是真是假,待帘子后一干人等走得干干净净,仍是匍匐在地,不敢稍动。直过了一柱香的时间,马周第一个颤巍巍地站起来,挥一挥手,道:“诸位,皇上已回宫了,请起身吧。这庆功宴”他回头看了一眼仍站在台上的李洛与楮遂良,心中亦不知是什么滋味,默然一叹,“散了罢。”
人们纷纷你扶我推地站起来,却听马周身旁的长孙无忌道:“不忙。诸位臣工,这庆功献戏虽然散了,祭天大宴还未完呢。请诸位到前面的明徐殿,继续观赏歌舞。”
众人乱七八糟的应了,都看著台上那个活宝居然还一幅欣然之态,简直不识时务!
“哎,什么东西绊我脚上?”
“什么玩意儿”
大家伙有意无意指葵骂桑的一边议论著,一边急急地退出。顷刻间,大殿之内就只剩下李洛、楮遂良与行动不便的林大小姐三人。
李洛眨眨眼睛,似刚从梦中醒转。他尚未开口,楮遂良已朝他一拱手,道:“小弟素来急躁,不知收敛,在此欢庆之时提这等事情,恐怕已使天威动怒。让李兄无辜牵连进来,小弟实在抱歉得紧。李兄放心,此事自有我一人承担。李兄今日为将士而歌,小弟亦感念在心,他日再聚!”不待他说,一转身,昂然出殿。
“你好多汗。”李洛上来扶林芑云时,林芑云一皱眉头,掏出丝巾,帮他擦拭额上冷汗,一面小声问道:“那楮遂良对你说什么来著?”
李洛到此刻方长出一口气,一屁股坐下,脸色苍白,叹道:“我走眼了。那人竟如此刚硬,胜我百辈。亏我还是带兵打战的,刚才却也吓得一句话不敢说。他、他竟连声音都不抖一下!”
林芑云笑道:“你今日也遇见真横的人了?不过也没关系,总算朝中还有人与你志同。只是哎,此人我都有些怕,以后还是少跟他交往比较好。来吧,我饿坏了,赶紧吃东西去!”
※※※
日暮时分,张馒头正在自家店门前忙得不亦乐乎。一笼笼热气腾腾的馒头蒸笼被他细心地堆好码齐,再端上几坛自酿的咸菜,摆好桌椅。他往阴暗的屋里看了看,吆喝道:“老婆,快些将稀粥熬好,山上下工的人可说话就到了!”一边说,一边麻利地将遮雨的布蓬支起来。虽然此刻仍有太阳,但在这寒冬腊月,太阳一落山立即就是浓雾锁镇,在屋外待久了也是浑身冰浸,支起布蓬,来的人也好吃得舒适些。
正忙著,忽然身后传来一阵不寻常的声音,仿佛是一辆马车什么的在凹凸不平的青石路上疾驰所发出的隆隆声。不应该呀,这石板路又硬又不平,老乌龟爬快一点也得磨穿壳,照理,没人敢把车驾得这么野啊?
张馒头回头一看,顿时魂飞魄散一辆几乎就要抖散了架的马车正对著自己飞奔而来,车上一位少年举著马鞭猛抽,那马也已跑得口吐白沫,惨叫著发了疯地在街上乱窜,拖得马车屁股东摇西晃,将来不及收拾的小摊冲得七零八落。路上行人奔走呼叫,都喊:“张馒头,快闪!快闪啊!”
张馒头五短身材,水桶也似的腰,此刻见那疯马被抽得血红的眼睛,脚早已软得抽了筋似的,哪里移动得了分毫。眼看著就要连马带车冲进店来,张馒头想著老婆孩子还在屋内,本能地往后一退,想要堵在门口,车上那少年猛一拉缰绳,马长嘶一声,被扯得往右急闪,但车子仍横著雷霆万钧地撞过来,“轰”的一声响,冲翻了所有的桌子摊面,直擂到泥墙上才停下来,包子馒头飞起老高,七零八落散了一地。
张馒头被一股大力冲翻在地,倒塌的布蓬披头盖脸砸下来。他惨叫一声,还未弄清状况,忽地只觉寒光一闪,眼前那层布骤然破开,一张疲惫的少年的脸凑了过来,双目圆瞪,问道:“镇上有几个大夫?”
张馒头被他红肿的眼中恶狠狠的凶光骇住,颤声道:“两两个。”
那少年往他左首一指,道:“那边有没有?”
“有李大夫,专、专治皮癣、妇科,也治猪瘟”
那少年不待他说完,伸手到怀中一掏,掏出锭二两来重的银子,往布蓬内一塞,道:“赔你的馒头,别给人说我往哪里去了!”转身上车,一抽马鞭,那马大概也被他打野了,嚼著牙拼命一扭,一头拱倒一根插在路边的竹竿,长嘶一声,拉著车继续猛跑。张馒头从破口处望去,见那马车雕工精美,倒是辆好车,可惜不知在哪里弄得全是泥水,已脏得不成模样,尤其两只轮子都已歪斜,恐怕不等跑到李大夫那里就要崩裂。他在身边摸了摸,找到那锭银子,掂一掂,这才抹一把冷汗。这个时候才听见老婆孩子在屋里号啕大哭起来。
张馒头怒道:“哭什么丧!老子还没死!”从布蓬下挣扎出来,见到馒头散落在泥中,心痛得要命,正要张罗去捡,忽然石板路的那一头又是一阵喧哗惨叫,更隐隐夹著雷鸣般的马蹄声。他心中一惊,抬头看去乖乖不得了,这次是几十骑拿刀提枪凶神恶煞般的人,正打马急行,赶得人群飞也似的逃命,如风般穿过狭窄的街巷,又是直冲自己而来!
张馒头撒开两条短腿飞奔到门前,先将那银子往老婆身上一扔,道:“快躲起来!”一把关上门,也不敢跑远,就沿墙角站了,心惊肉跳的看著那群人奔近。
当先一人奔到店前,一拉缰绳,右手一举,身后的人显是训练有素,立时稳稳停住,并不发一声。那人左右一打量,皱起眉头张馒头骤然省悟,原来自己这店正在一个三岔口上,难怪来的人都在自己门前刹住,先问了路再走。以前只觉这是自己做生意的一大优势,今日才知原来这等倒霉事也是优先来到自己门前。
那人哼了一声,瓮声瓮气的道:“店家,适才见到一个少年驾了马车经过此地吗?”他身材极之魁梧,背著柄巨型弯刀,从柄到尖只怕跟不足五尺的张馒头差不多。张馒头浑身一哆嗦,拼命点头,道:“见见过,他、他往往那边去了”手往那少年去的方向一指。
“那边有大夫?”
“啊?啊,对!有大夫,李大夫,治皮癣,治猪瘟是一、一绝。他、他找大夫去了!”
那人也不多言,点了点头,道:“赏!”
身后一人掏出二两银子,向张馒头丢去。张馒头又惊又喜,便要伸手去接,忽地眼前又是寒光一闪,一股劲风扑面而来,吹得他往后一趔趄。待站定了,见那人正慢慢将大刀插回去。张馒头“啊”的一声惊呼,吓得几乎尿湿裤子,上下一打量,却没一处受伤。只听那群人中有人道:“我们寨主赏你银子,还不快接住!”张馒头低头瞧去,见那锭银子已落在脚边。他惊疑不定,伸手去拿,不料入手一声轻响,却是两块银子。张馒头拿到眼前细细一看,倒抽一口冷气:那一刀竟在空中将这细小的银锭整整齐齐切成两段,居然仍是拼成一块的模样落在地上!他的裤裆立马就湿了。
那人冷冷地道:“若是等一会查出你敢撒谎,就等著被切碎了包包子吧。”一提缰绳,那马人立而起,那人手略略的一指,雷鸣似的马蹄再度响起,一行人狂风般卷过张馒头小小的馒头店,震动之大,那原本半塌的蓬这下彻底倒了。张馒头一个筋斗,跌坐在满天尘土中,死死抱住脑袋,看著那群人冲过石街,在尽头处拐过那棵百年老槐树,消失不见了。
过了半响,张馒头方七魂回来三魄。他一摸脑门,全是冷汗,颤巍巍地爬起来,尤似梦中,一脚高一脚低的走到门前,拖了张凳子坐下,出了口气,用袖子慢慢地擦脸上的汗。眼前沙尘渐渐落定,这场吓煞人的梦看样子总算要结束了
“你不地道,我给了银子,叫你别说的。”那少年看定了他,沈声说道。
张馒头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惨叫!
“咯咧”一声,那本就脆弱的小木凳裂成数块。他一屁股跌坐在地,全身僵硬地看著那少年慢慢自屋角转出来,背上背著位少女,似昏迷不醒,脑袋无力地垂著。那少年手中拿著柄短剑,眉目清秀,虽是逃命中,却未见得如何惊惶。他眼角瞥到张馒头裤裆处湿了一大块,不禁绷紧了脸,皱一皱眉。
“我、我给你银子了,对不对?”
“是是”
那少年衣著甚是华丽,但血渍泥浆敷得满身都是,一只袖子也掉了,露出光光的健壮的手臂,在这寒冬里,冻得皮肤微微发青。他叹一口气,又伸手入怀,掏出约莫四、五两一锭的银子来,道:“接著。”顺手一抛。
看到白花花的银子飞来,张馒头仍是控制不住的想要去接,忽地眼前寒光第三次闪动,嘘得他一声怪叫,反身扑到地上,叫道:“不不敢了!”
那少年抢上一步,乘张馒头未见到,将虽然被劈成两段,但落到地上散成两块的银子又拼在一起,退回身去,低声道:“拿银子!快啊!”
张馒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转身捡起银子,又哭又笑道:“又又是两半?”
“我的剑快还是他的刀快?”
“恩?”
“恩”手中短剑抖了几抖。
“您您的快,我的爷!”
“恩。我的银子多还是他的银子多?”
“您的多,我的爷!”
“还有一位大夫在哪儿?”
张馒头往右首一指“那边,我的爷,姓蔡的,主治风湿麻木,跌打损伤,那是一绝!”
“恩。”少年将背上的少女往上凑了凑:“待会儿要是那些人又转回来,你怎么说?”
“打死也不说!”张馒头一脸豁出老命的神情。
“说,怎么不说?不然你一家老小怎么办?”
“那爷,您说”
“这地方谁是欺压百姓的主?”
“恩?啊伦家!得算伦家!我知道怎么做了,爷,您放心,准误不了您事!也是让姓伦的吃吃苦头的时候了,收我们家租象揭皮一样,实在是叫人不能活了”
那少年不待他唠唠叨叨说完,微微一笑,偏头看那少女一眼,一咬牙,踏著最后一抹夕阳在树间投下的影子,大步钻入小巷,刹时不见踪影。
※※※
“秦塞重关一百二,汉家离宫三十六。
桂殿嵚岑对玉楼,椒房窈窕连金屋。
三条九陌丽城隈,万户千门平旦开。
复道斜通鴗鹊观,交衢直指凤凰台。”
“台”字普落,场中那翩然翻飞的十几朵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