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死,我活-第1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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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大约才会想起太子爷了。
“你是天下第二的武才人,贫僧怎会不知道?”
武约哈哈一笑,道:“大师这样说不打紧。请大师告诉我,是谁告诉大师的,我要去给他们解释清楚,不然小女子可担不起这么大的罪名。”
玄奘淡然道:“不必了,天下的人都知道也不打紧。谁第一个告诉皇帝,谁第一个人头落地,这也是大家都清楚的事。”
武约抿嘴浅笑,道:“这是皇上的天威难测。难得大师既精通天国佛典,又熟识俗世间的人情。
“不过,大师与小女子从前有过一面之缘,大师还记得吗?”
玄奘想也不想,道:“没有,我们没见过面。”
武约道:“是了,是小女子从前见过大师,大师的确不曾见过我。
“大师可还记得两年前,大师刚回到长安,在御前举行的说法大课时,皇帝御驾前的那一群小宫女?”
玄奘熟视她良久,忽然脸色一沉,道:“不错,不错。你站在皇帝驾前那日你你是穿着红色牡丹的抹胸,头上扎着红花,眉心还点了颗梅花痔。对了,那个人,就是你。”
武约心下骇然,道:“大师果真是天人那么久的场景,竟然历历在目。”
玄奘紧紧地盯着她,脸色愈来愈慎重,半晌方喃喃道:“你原来是难怪难怪”
这话说着,似有些突兀。
武约眉头微皱,道:“大师,什么原来”
玄奘顿了一阵,淡淡地道:“你不要多问,总之缘法已定。你只要说,你今日为什么来,就行了。”
※※※
武约吞口气,道:“是。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就直说了。小女子请大师放一个人。”
“谁?”
武约盯着他的眼睛,道:“林芑云。”
玄奘脸色无一丝一毫的变化,只问道:“你认识她?你想得到她?”
武约微微一笑,道:“不错。她是我的妹子,我当然想要她回到我身边。不过,现下我要不起了。”
“为什么?”
“因为皇帝要她。”
玄奘脸色仍无一丝一毫的变化,在武约脸上看了半晌,方道:“为什么?”
武约正色道:“具体的情况,我不清楚。不过我这妹妹似乎很有缘法,跟大师有缘,跟我有缘,跟咱们皇帝缘法也不浅哪。
“我与这妹妹很久不见,原打算好好的聚一下,不过眼下皇帝似乎更想要她,难道我一个小小的才人,当真是除了皇帝天下第二?皇帝说要,给他就是了。”说得既诚恳又温柔。
“是皇帝告诉你她在我这里的?”
武约道:“不是!皇帝现下知道与否,都还很难说。不过他很快就会知道,这一点是确切无疑的。”
玄奘忽地眉头一紧,神色一时三变,脱口道:“是他!是那个叫阿柯的小子!”
武约头皮一麻,从进殿以来,头一次惊讶之色现于言表,叫道:“大师你、你也知道那个小子?他他还没死?”
后一句话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周围某个看不见的人。
只听玄奘喃喃道:“那个小子他居然他居然他居然”连说几声,说到居然两个字时,声音就变哑,再也说不下去。
他神色愈来愈严厉,喉头呵呵连声,仿佛努力要把后面的话吐出来。
武约虽不太清楚,心中也暗叫不妙。
见玄奘出气愈来愈粗重,轻声道:“大师——”
只见玄奘低着头,慢慢地伸出一只手,沉声说道:“混帐!”手往空处一抓,身旁的柱子“哧哧”连响,顿时现出几道长长的爪印。
武约惊得动弹不得,往后一歪,坐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玄奘低头骂一声“混帐”手掌一抓,就是“哧”的一声。
他骂得愈来愈快,手也随之加快速度,油灯闪烁,却始终不灭,玄奘的抓印,也早已超越了灯光照亮的范围,只听见大殿里一连串的“混帐”、“哧哧”声不绝于耳,连头顶上也是破裂之声连连。
武约只觉一阵阵凛冽的劲风,从身旁极快的刮过,自己的衣服连着破了数不清的口子,头发也根根下落,直吓得魂飞魄散,咬着自己的手臂不发出声音,不觉咬破皮肉,血一口口的灌进嘴里。
大殿中,劲风往来激荡,竟然发出呜呜的声响。
忽然一人朗声说道:“既然他已经告诉别人了,那也是缘法,强求不来的。”
此言一出,油灯嗖地一下灭了。
殿中又是一片漆黑。
过了良久,黑暗中,玄奘冷冷地道:“窥基,你说什么?”
窥基的声音,就从大门的方向传来,语气平淡,就如平常说话一般,道:“师父,你既要令那小子来破你的因缘,如何来破,那就是他的事了。无论他是自己来也好,求旁人来也好,总是缘法,强求不来的。”
“可是”玄奘的声音不同寻常地颤了几下:“可是他去求皇帝”
武约惊魂未定,在旁插嘴道:“大师,他他不会去求皇帝的,即使杀了他,他也不会去求皇帝他,他只是去找了另一个人,这个人恰巧既认识我,又认识皇帝而已。”
“那不是一样!”
武约耳朵嗡嗡作响,险些坐立不稳。
她好一会儿才勉强定住身形,喘着气道:“不,那当然不一样!这个人给我和皇帝的信,说得明明白白,林芑云是因为机缘巧合,被大师所救,所以现在身在大师处。
“不管大师是如何得到林芑云的,是救也好,是抢也罢,皇帝永远都不可能知道真相。
“他只知道林芑云好好的在大师手里,大师是无双国士,皇帝怎么可能来跟你要,跟你抢?他会好好的来答谢大师,慰劳大师。”
“喔?”玄奘头偏着,斜斜地盯着她,道:“这就是你来告诉我的事?”
“不错。”
玄奘“嘿嘿”一笑,道:“既然皇帝会那样来求我,贫僧自然有贫僧的办法,哪里还需要事先知道?你所说的,一无是处,对贫僧根本没有用处。”
武约道:“大师打算怎么料理?”
玄奘指着门口坐着的窥基,道:“那小女子与窥基一般,都是慧根深种的人,我以大愿力度化众生,少不得要多些帮手。
“皇帝既然答应让他跟随我,自然也会答应让那小女子从我度化。”
武约冷笑一声,道:“只怕世事难如大师所料。”
“怎么?”
武约从地下爬起,坐回到蒲团上,拍拍自己的裙子,方道:“大师处江湖之远,不知道朝堂上的事。
“想大师当年,为寻求真解脱、真智慧,不惜跋涉千山万水,去那西方诸印度国求取真经,是为我大唐子民能得真解,宏扬博大之佛法。
“可是归国以来,皇帝虽然奉大师为国师,又钦赐译经院,广招天下僧人,为大师翻译佛学经典,却迟迟不依大师屡次所请,将佛教定为国教。
“不仅如此,今年以来,还多次下诏限佛,令天下郡县中之佛寺,不得超过道观规模编制,甚至诏令收回今年未满十四岁的僧人度堞,全国一共强令二十万僧人还俗,大师一点也不明白是为什么吗?”
玄奘怔怔地听着,慢慢坐正,双手合十,可是连合了几次,都是举到胸前,不知为何又软软的放下。
武约心中暗哼一声,道:“大师,佛经上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你怎么也看不开呀?
“穷当今皇帝一世,佛教永远是旁门左道,永远也别想成为天下人共同供奉的教义,不被灭掉,已算幸运,你知道吗?”
她的话,突地变得又轻又冷,到最后几乎只在唇间依稀可闻,但在玄奘听来,却如雷音贯耳一般。
只听她继续轻声道:“当今的皇帝,已经老了。人老了,心眼儿就未免小,多事。眼下,他最怕两件事,这两件事,事关两个人,大师知道是谁?”
玄奘木木的坐着,过了一会儿,伸出一只手,指向武约。
武约“哎”一声,点点头。
玄奘的手垂下,在地板上慢慢地写字,写的第一个字,乃是个“辩”字。
武约忽道:“大师,玄奘的玄字写错了。”
玄奘手一缩,第二个字便没有写得下去。
玄奘看着自己的手指,忽地展颜一笑,却笑得甚是干涩,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照你说来,皇帝,已经知道辩机的事了。”
武约道:“皇帝已经派了他的十三骑,全国范围内缉捕辩机大师,诏命下得很严厉,要活不要死。大师以为如何?”
“想要他死得更惨。”
“不错。公主是皇帝最心爱的女儿,辩机犯了这事,皇帝会要他生不如死。不过,这辩机最近,却又牵扯出另一件事来。”
“阴阳铜鉴。”
武约点头,道:“看来大师深居译经院,江海风波倒也清楚得紧。这辩机离开大师之后,不知道什么机缘巧合,给他得到了那东西。
“说起来,我也不太清楚,这阴阳铜鉴背后有许多事,想来不是我们这些人可以轻易揣测的。
“宫里一向有三大死忌,不该说的,不该听的,听到了不该记住的这东西似乎三件都占全了牵连到许多不能随口乱提的事,甚至脑子里也不敢多想想,一旦作梦嘴风守不紧,可就醒不过来了。”
她似乎颇为忌惮这事,说到这里,连自己心里都打起了鼓,不由得往玄奘身边靠了靠,才道:“辩机破坏了公主的名节,是他一个人的事,可是他动了阴阳铜鉴,俗话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那就不是一个人的事了。”
玄奘闭目不语。
窥基本来坐得远远的,这时也不禁慢慢靠了过来。
他虽佛法精深,毕竟年纪尚轻,又是官宦人家出身,怕宫闱纷乱之心,几乎是胎里带来的。
他也深知玄奘的脾气,像他这般严厉地闭目深思,还真鲜少有过,便道:“武才人师父也是最近才知道辩机与阴阳铜鉴的关系,这”
玄奘冷冷地道:“住嘴。”
窥基忙伏下身子。
武约笑道:“大师是世外高人,原与我辈不同。想那辩机,虽然身为道岳大师的高徒,但得大师垂青,为大师专笔记录《大唐西域记》,大师可说是他现在的师父。
“可就在皇帝病重之际,他不但对皇帝爱女高阳公主犯下滔天大罪,而且还身怀与宫闱有关的禁物,大摇大摆在江湖上行走,宣扬要在少林寺内、天下英雄之前,亲手展示这件器物”
窥基再也忍耐不住,叫道:“是毁掉!”
武约断然道:“错!是展示!辩机若真想毁掉那物事,应该在拿到手上的那一刻,就地毁去,从此再也没有人知道下落。
“可是他不但没有毁掉,反而要在少林寺的大雄宝殿上,当着天下英雄的面,拿出来一一看个清楚,那是阴阳铜鉴。
她挺起胸膛,面朝窥基,傲然道:“尉迟小弟弟,你真是不通世情。对皇帝来说,这就是展示!
“只要他辩机活着的一天,天下英雄就都知道,他就是怀揣阴阳铜鉴秘密的最后一人!
“何况,近日江湖颇有风波,与阴阳铜鉴有关的一些原该死了的影子,据说又在蠢蠢欲动
“你想想看,皇帝和朝廷,会怎么想这件事?此时本应在大师座前译经的辩机,做出这等事情,大师想想看,您受牵连不受牵连?”
窥基望向玄奘,却见他一脸平和,似乎并无挂介。
但这事是由武约说出口来,着实非同小可,他心中寒意愈来愈深,脸上发白,道:“可可是,即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