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死,我活-第1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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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芑云一笑,拉开没有掩藏阿柯身体的那一扇门,却小心地用身体挡著,取了件衣服出来披上,极低极低地道:“别动。”方关上门。
只听铛铛道:“啊,林姐姐,你都没去东市玩玩,可有意思了。”
林芑云道:“这么小的城,有什么好玩的?洛阳那么大,什么东西买不到。”
铛铛颇不以为然地道:“你这就不知道了吧。有些土特地产,哪里是洛阳那样的大都见得到的?哼,不到河中一试,怎知水深水浅?”
林芑云道:“你呀,越来越象道大师了,活脱一个小大师。我不惯去那些地方,人又多又杂,还有些龌龊的事,不见也罢。”
铛铛叹道:“哎,你始终是贵门出身的人,比不得我们这些孤儿,在市集上游荡惯了的。”
林芑云忙道:“别这么说,我我不是那意思,只是”
铛铛的脑袋晃来晃去,仰头望著天棚,道:“这也没什么错。爹爹说,一个人总有自己的出身,也就总有自己的生活习惯,那是自小形成的模子,怎么也改不了的。不过呢,大有大的好处,小也有小的好处。在一个方面坚持了,就很难能体会得到另一面的乐子了。所以有的人孝廉入朝,封王拜相,有的人退居山林,与野兽为邻——可也未必分得出谁好谁差。林姐姐每日只品茶看书,自得其乐。我呢,一天不出去晃荡晃荡,或是种种花啊草的,就过不得,都是一个道理。”
林芑云慢慢咀嚼著她这几句话,一时神往,道:“是吗?原来还有这许多道理”
铛铛道:“那是。”喝了两口茶,跳起来道:“啊,不跟你聊了,我找阿柯大哥去了。他这次定有不少新鲜故事说给我听!”
林芑云脱口道:“阿柯不在他房里”突然一惊,想要掩嘴已然不及。铛铛在门口停住脚步,回头诡秘地看著她,笑道:“咦,你怎知阿柯大哥不在房里?”
林芑云只觉耳根后面烫得几乎要把头发烧起来。她本也是大咧咧的一个人,与铛铛几个月相伴下来,同食共寝,早已亲如姐妹。但要命的是自阿柯走后,她思念阿柯的小动作统统被铛铛看在眼里,不时拿来笑话她。刚才在溪边,阿柯突然说出的那句话,让她的小心脏到现在还扑通乱跳,是以一听到铛铛的声音,立时吓得六神无主,鬼使神差的将阿柯推到衣柜里,自己也不知为何如此怕铛铛进来撞见。这一下心神恍惚间说漏了嘴,饶是她聪明绝顶,也是呆了。
正在此时,突听房顶上“嗑”的一声轻响,像是有人在瓦上行走。林芑云就算不发呆也绝听不到,但铛铛与阿柯的耳朵同时一竖,凝神听去。
林芑云想:“铛铛妹妹如此诚心以待,我又怎能以如此行径对之?况且本无什么事,这样子偷偷摸摸做什么?”便开口道;“其实”
铛铛突然一纵,扑到林芑云身前,一把捂住她的嘴,低声道:“别说话,有人!”
林芑云一呆,猛听窗外欧阳不平长笑道:“阁下好身手,夜半入府,竟然潜伏了半个多时辰。”跟著“丁丁”两声轻响,屋顶上又是一阵轻微但急促的脚步声。欧阳不平喝道:“大家小心,点子暗器厉害。”
东面单信的声音传来:“哪里走!”接著是长剑破空之声,有人哼了一声,似乎在单信那边讨不到好,又急步向西面窜去。欧阳不平坐镇院中,道:“王兄,抄他后路。南面是树林,天黑林密,可别让他混进去了。”
铛铛伸手在窗上戳了一个洞,向外打量,低声道:“欧阳先生怎么这么说,如此明显的圈套,人家会上当么?”
林芑云此刻终于冷静下来,也趴在窗台上看,道:“林中没有人,欧阳先生就是怕他乘机逃走,乾脆施之以弱,让他心中怀疑不敢过去。李洛呢?怎么没见人影?他平日里倒是吹得厉害,关键时候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铛铛道:“林姐姐,你老是对李大哥有陈见。刚才前院抓了十多个前来探风的贼人,李大哥赶著照应去了。”
林芑云道:“轻易就被官兵抓住的毛贼,想来也厉害不到那里去,稍为有点脑子的人也知道这叫调虎离山之计。哎,只叹某些人哪,老是不长进”
铛铛知道她一日不挑李洛的毛病就不安心,也不介意,嘿嘿一笑。
那人果然纵身向北而去。他轻身功夫不在三大侍卫之下,武功似乎也不弱,且还有在夜里暗中难以察觉的暗器,王杰与单信两人一时也不敢过分靠近,只一前一后把住屋顶。四周吆喝声大作,护院官兵正迅速围过来。
欧阳不平运功到左手,刚才被暗器击中的地方又酸又软,怎也使不上力。他心中暗惊,凑到灯下细看,却见是一枚细小的银针,伤口处略显黑色,显然浸了毒物。他提剑在手,纵声喝道:“阁下究竟是谁?用此毒针伤人,恐非英雄好汉所为。”王杰与单信听他出言警告,也各自暗抄一把暗器在手。
那人嘿嘿冷笑,道:“对付官府走狗,不必讲什么江湖道义。中了老夫的毒,休想活过明日!”他环视一下,见门口越来越多的兵士涌进,心中暗喜,只待等著人再多一点,便杀入阵中,大可乘乱溜走。
忽听一个稚嫩但毫不含糊的少女声音传来:“欧阳先生,快遣散士兵,在外院守护。命弓箭手准备,只射墙头之人。另遣五十名弓箭手守住树林,一百骑在林外待命。马房内其余马匹尽数取走。叫下人掌长竹灯来,照著屋顶。”
这一声呼喊出来,欧阳不平一愣,随即连声吩咐手下火速照办。屋顶上那人一惊,没想到府中竟有如此人物,临危不乱,这一招招的使下去,几乎断了自己所有后路。虽然他也知道所谓“弓箭手五十名、骑手一百”等等皆是吓唬人的,仓促间哪里有这么多人准备,但此地毕竟是州府大院,再拖得一刻,只怕比这还多的人都会赶来。他怒哼一声,提气径往墙上纵去。
王杰大喝一声,挺剑上前疾刺。那人使一柄短剑,与他斗在一起。欧阳不平在下面看得真切,那人剑法走的阴柔一派,指东打西,神出鬼没,在这暗夜里实是占尽便宜。王杰与他斗了十来合,渐落下风,但他军人出身,最是强悍,如钉子般立著,任凭那人如何急攻,竟是一步也不退。
单信叫道:“看鞭!”在腰上一抽,一条长约两丈的鞭破空而出,直取那人后背。他的鞭子乃牛筋混杂金线编就,末端还嵌有数枚刚针,舞起来赫赫有声,加上他浸淫三十几年的无上外家硬功,端的气势惊人。
那人左手反手一抄,又从背后掏出柄短剑,顺势一勾一带,接下这一鞭。那鞭梢击在屋顶,顿时砸破数块青石瓦,碎片四射。
这一下变做两人合围之态。王杰对付他擅长使剑的右手,主守;单信则凭著长鞭威力主攻。那人一手一剑,应付两方,居然仍是不落下风,只是因为顾及下面持剑而立的欧阳不平,不肯不顾一切的痛下杀手,是以一时间三人斗了个旗鼓相当。
欧阳不平眼角一瞥,见到林芑云与铛铛两人胆大妄为的推开窗子,正看得聚精会神,忙道:“林姑娘,此地危险,还是暂避一下的好。这贼子暗器有毒,伤著姑娘了可不得了。”
林芑云悠闲地端茶就口,铛铛笑道:“使毒?他算是遇上对头了。欧阳先生放心,待会姐姐就为你解。”
那人突然大笑道:“呵呵呵呵,好一个眼睛长过顶的丫头,不知道我这‘日分阴阳散’的厉害。好,让你见识见识!”
突然双臂同时一挥,竟将剑当大刀猛劈,内力到处,剑尖嗖嗖作响。王杰与单信暗叫不好,这人功力远在自己之上,想要硬碰硬必定吃亏,但此刻那人身在屋顶横梁上,自己站在斜顶,退却就只能往下,那就等于让敌人从容袭击自己的头顶要害。若是再退猛一点,对手则可能乘机逃走。他俩都是战场上拼死拼过来的,断无胆怯后退之理,当即各自奋起全身功力,预备顶下这一击。
猛听欧阳不平大喊一声:“退!”两人心中一惊,还未回过神,那人在双臂劲道猛烈的情况下竟举重若轻的一收,两柄剑快如闪电般插回腰间,跟著双臂再一展,王杰与单信同时一哼,各自胸前中了一针,正中胸前要穴,顿时站立不稳,跌落下来。
他俩本已全力取守势,但预备防的却是那人的剑,万没想到他能如此收发自如,电光火石间,已改剑为毒针,哪里守得住?
欧阳不平见此人武功智谋均是绝顶,心中暗惊,知道今日要想生擒恐非易事,自己的主要责任是保护林芑云,当下打定主意,预备虚张声势射他一轮箭,让他乘乱走掉为上策。
那人笑道:“怎么样,小姑娘,我给你出了题了,敢不敢做?”他转瞬之间废了对方两名高手,竟然藐视一干官兵,并不乘机逃走,反而双手抱在胸前,好整以瑕看著院中诸人。
林芑云与铛铛大步走出,向三大护卫走来。欧阳不平叫道:“林姑娘,不可轻涉险境,待在下”突感一口真气提不起来,毒已攻心,顿时双腿一软,坐倒在地。
林芑云走到他身边,自怀里掏出双银丝软甲手套戴上,小心地拔出毒针。欧阳不平浑身一震,挣扎道:“快快叫放箭!”
林芑云道:“别忙,现在放箭也拿不下他。况且他伤了你们,心中其实愧疚得紧,还没见到你们脱离险境,又怎会舍得离去?”转头对那人甜甜一笑,道:“是不是,这位伯伯?”
此时大批家丁用长竹杆顶著灯烛过来,照得墙头一片光明,林芑云这才看清来人乃是一位老者,约莫五十来岁,头发已有些苍白,但满面红光,气度不凡。
那人哈哈大笑,道:“小丫头,你想要老夫留下,又何必用激将法?直说就行了。只不过老夫早发下誓言,有三救三不救,却不能坏了规矩。”
林芑云一边将针凑到鼻子前闻,一边把著欧阳不平的脉,一边兀自饶有兴致的问道:“伯伯规矩真多。敢问是哪三救,又是哪三不救?”
那人一本正经地掰著指头道:“妇孺老迈者,救;侠义之士,救;精通音律者,救。官府之人,不救;串通官府者,不救;滥竽充数者,不救。”
铛铛奇道:“啊,不救的人中,两类都是与官府有关的。但什么叫滥竽充数者不救呢,这范围好象太大了吧。”
那人得意洋洋,乾脆一屁股坐在屋顶上,道:“小丫头,这你就不知了。我说这滥竽充数,嘿嘿,乃是特指对音律狗屁不通而硬充会吹箫弄琴的人。例如,连琴的‘颤’、‘震’、‘依’、‘叠’、‘打’、‘增’都分不清,还要奏什么‘苏武牧羊’的人;或是连一点内腑真气都没有,还要十月里游太湖,烟波浩淼内吹‘平湖秋月’的人。又或是只知将‘用指轻利、取声温润、音韵不绝,句度流美’这几句俗不可耐的话奉为经典,而不知‘声韵皆有所主’,还敢强说懂琴通律之人。这样的人岂只不救,简直该杀!其他的滥竽充数嘛,可太多了,老夫并不放在心上。”
铛铛道:“原来伯伯所谓的精通音律者,也是单指吹箫弹琴了?”
那人摇手道:“那倒不是。精通音律者,可以会弹琴,会吹箫,又或是鼓,或是瑟,或是钟。总之,‘匏、土、革、木、石、金、丝、竹’八音中,只要占了一样的就算。只不过这些都还不好滥竽充数,江湖中最易充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