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的背影(孙守名文化散文集)-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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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水的诗人王勃很快被人救起,他是否见到了父亲,没有地方记载下来。但是,受到惊吓的他,加上心情抑郁,在一个月色凄清的夜晚,怀抱着忧愁和内疚随风而逝。王勃曾有三年的蜀地生活,这次获罪于皇帝,遇赦未能被贬岭南,但是命中注定,灵魂的归所还是那个荒凉和凄苦的地方。上天不公,对一个才华横溢的诗人,难道真的就没有悲惘之心,难道真要让他灵魂无依,在荒烟蔓草间永久飘泊吗?
《旧唐书》和那时已有盛名的杨炯对王勃实在过于抬爱,前者说他“六岁解属文,构思无滞,词情英迈”;后者更是捧他有点神乎其神,“九岁读颜氏《汉书》,撰《指瑕》十卷。十岁包综六经,成乎期月,悬然天得,自符音训。时师百年之学,旬日兼之,昔人千载之机,立谈可见”。我所能相信的是王勃其实小时的确聪慧明智,也正因为如此,他能得到别人的举荐,步入朝堂。这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假如王勃不那么自信,假如他是个浪迹天涯、游山玩水的隐者,也许他的一生会平平淡淡、安安然然。然而,才华造就他必然要走这个逼仄的人生小路,正如他必然要去滕王阁完成他的人生夙愿一样。
是不是才学卓尔不群的大家都要经历这种世事的磨难?十八岁就文冠于世的贾谊由河南郡守举荐,进京被皇上召为博士,不到一年被提为太中大夫,因遭小人嫉妒,被贬为长沙王太傅。皇帝一时怀念,召他回京,做了梁怀王太傅。这时的他已经写就了传世名篇《论积贮疏》等,他的经世才华展露无遗,然而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那个无能的梁王堕马而死,三十三岁的贾谊深感内疚,忧郁而死。
贾谊和王勃,王勃和贾谊,注定把汉代与唐代用才情相连,用悲情相结。沿着汉代的蜿蜒崎岖的小路,随着滚滚烟尘,步入唐帝国,眼前全是骑马的贾谊,和乘舟渡江的王勃。
很想去循着王勃的足迹走一遍他一路走过的地方,在滕王阁,我不会驻留。就要一睹那片王勃堕水的烟波浩渺,就是要在江边凭吊那段思古幽情。
然而,还是绕不过诗意的滕王阁,那儿,曾经,是王勃栖居地。没有王勃,就没有滕王阁;没有滕王阁,就没有王勃。
悲情的滕王阁,向你,出发。
第五篇 王勃的唐朝
在中国,有一种最诗意的古典,那就是唐朝。唐朝雍容华贵,芳香四溢,魅力无穷。唐朝的清风裹挟着丝丝诱人的馨香醉倒了多少文人墨客;唐朝的春雨轻轻洒落,走出多少撑着油纸伞的幻影。泛黄的书页间,就那么不经意地飘落诗意的王勃,他的人生际遇注定与唐朝息息相关。
其实,崭露才华的王勃还是非常幸运的。未成年即被司刑太常伯刘祥道赞为神童,并向朝廷表荐,对策高第后,授予朝散郎一职;随后,春风得意的王勃又被沛王李贤征为王府侍读。十几岁的王勃在人才如云的唐代脱颖而出,顺利进入官场,在现在看来,也是不可思议的。只不过,才情滋盛、经验不足的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一篇《檄英王鸡》会将自己打入十八层地狱!
这场玩笑开得太大了!王勃本来想着为沛王助兴,把英王的斗鸡激怒一下,谁知却偏偏卷入政治漩涡,让皇帝龙颜大怒。无意的王勃触动了高宗皇子争斗的最敏感的那根神经,结果皇帝一怒之下,立即下诏废除他的官职,将其逐出沛王府。不过,对王勃来说,那篇激情四射、文采似锦如绣的文章的确让他兴奋异常,阵阵喝彩之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牝晨而索家者有诛,不复同于彘畜;雌伏而败类者必杀,定当割以牛刀”,这是王勃最为得意的句子,这神来之笔简至如珠圆玉润,每每想来令人击节叹惋。可怜的、毫无政治敏感和经验的王勃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赶出京城,踏上了去蜀地的征程。
这次打击,是少年得志的王勃人生的第一次大挫折,心情由狂热一下子变得冰冷。面对沉沉暗夜,他慨叹世事苍凉,“天地不仁,造化无力,授仆以幽忧孤愤之性,禀仆以耿介不平之气。顿忘山岳,坎坷于唐尧之朝;傲想烟霞,憔悴于圣明之代。”含泪对苍天,感慨何人诉!
这年五月,王勃从长安出发,开始了他近三年的漫游生活。他是在一个料峭的早晨出发的,简单的几件行李,挥挥手,与冰冷的洛阳告别,恓恓惶惶,走入大雾弥漫之中。短亭,长亭,亲友相送,眷眷深情,幽幽别离。父母的叮嘱,兄弟的安慰,让王勃肝肠寸断,泪眼婆娑的他做梦也不会想到,人生朝暮间会天翻地覆!雾塞苍天,泪雨迷蒙,太多的无奈,随着飘浮的白云而去吧。从此,王勃走进了他人生道路上的一段凄迷而孤独的岁月。
五月,绿树成荫,百花争艳,可王勃的内心却满是刺骨的寒风。他背着空空的行囊趔趔趄趄地走在唐朝这块凄寒的大地上,内心阵阵抽搐。漫天的大雾,曼曼修远的路途,哪里才是自己的人生归所?
一只折翅的小鸟,仆倒在水面上痛苦地挣扎。王勃快步跑过去,用双手轻轻捧起,把它放在树枝上,他又转身默默离去。天空,变得碧蓝,高飞的鹰隼展翼翱翔。此情此景,忽然改变了王勃的心情。人生旅途漫长,坎坷泥泞又算得了什么!也许,就是自己的无知导致了这场不期而遇的灾祸;也许,在睡意朦胧中皇帝就会想起那个才思敏捷、诗情勃发的自己;也许,他还未到蜀地,那纸充满期待和温暖的诏书已从京城出发……王勃,忧愁不再,迷惘已无,在这个大雾迷离的日子,他拽开脚步,向前方奋勇前行。
鲜花铺地、烈火着锦的京城里,依旧歌台舞榭。皇恩浩荡,宫廷内日以继夜的仍然是丝竹琴弦。三千佳丽,妖艳梳妆;王公大臣,走鸡斗狗;士人游女,筵宴酬唱。春风殆荡,万物极乐,好一派太平景象!此时的王勃,已在蜀中将近三载。三年的岁月,一千多个日夜,足以让人颓废沉沦。狂热的功名利禄之心渐趋平静,生活的体验,山川的感召,让这个才华横溢的年轻人真正步入了隐士生活。在简陋的住处前,他开辟了一小块空地,种上喜欢的秋菊,还有些菜蔬。锄地松土,浇水施肥,朝看霜露,午拔杂草,诗意地生活。远远近近的乡人捧茶执酒,相知相乐。与友人诗词酬唱交往,愈来愈多,他用真情赋出了一首首富有田园情趣的诗篇。没有丝竹管弦,他自制乐器。三五诗友相邀,举酒月明之下,诗情勃发之时,便引吭高歌,友人击木相和,声振山林间。
王勃,诗意的王勃,愿终生与林相伴,与月相依,与友相和,与乡邻相守。在一个醉酒的深夜,他热泪盈眶,给千里之遥的父亲写了一封家书,书中表达了他甘心永住蜀南之意。这封情真意切的长信,越过千山万水,在几个月后,到达父亲手中。父亲览毕,慨然一叹,潸然泪下,一腔悲愤涌上心头。
造化弄人,蜀中的生活让王勃留恋。这期间,朝中虽曾先后征召过他,心灰意懒的王勃都称病辞谢。公元六百七十二年,一纸诏书,王勃结束了他的蜀中生涯。带着无限眷恋和不舍,他终于回到了京城。
这时,唐高祖的儿子李元婴于公元653年建造的滕王阁已风雨飘摇,新任洪州都督阎伯屿已数次登临,多次征求同僚的意见,正欲加以重修。然而,也许好事多磨,他还要等上三年,因为那个诗意的王勃还要在人间遭受一场坎坷与磨难。
檐宇虚敞,丹刻华丽的滕王阁注定要与诗意的王勃同行,那个器宇轩昂的唐朝注定是王勃的。
第六篇 守望唐朝的春天
大唐的天空一碧万顷,微风带着醉意轻轻吹拂,拂过红花绿柳,拂过青山绿水,拂过殿台楼阁,拂过寻常巷陌,揉拂着诗意时代的唐人笑脸。
王勃的回京像一粒小小的石子静静地投掷在浩瀚的大海,激起了丁点儿浪花,就再也无声无息。好在他的才名还在,父亲和几个兄弟还在京城为官。当时掌管选拔官吏的裴行简、李敬玄开始把善意的目光注视在这位曾为神童的年轻人身上,他们频频暗送秋波,公开征辟王勃出来为官。可是,王勃是个恃才傲物的不拘常礼的雅人,他根本不屑以才名出仕,还写文章加以声明。两位主管典选的大员哭笑不得,一怒之下,再也不去理会这位让人无法认同的年轻人。
对于王勃,我的内心充满了矛盾。他是位才华出众的诗人,博古通今,学富五车,满身散发着诱人的智慧;他又是位愚蠢透顶的酸秀才,自傲自矜,不知底里,满脸全是对世人的不屑。他满腔热情地追求功名利禄,企图用一世才华跻身上流官层;可是,面对机遇,他又冷眼相对,拂袖而去。今天,重新审视他的人生,不得不让我们对他性格的两面性产生种种疑惑。
正在节骨眼上,王勃听到朋友陆季友说虢州这个地方多药草,不知道他是那根神经过敏,对药草会产生如此巨大的兴趣。于是经父亲八方请托他终于谋得了个虢州参军的职位。一到虢州,他便手持长铲,身背笼斗,踏遍山峦,搜觅药草。虢州的山山水水留下了他的足迹,在走山访水的过程中,有时诗意风起云涌,这时的他全然不顾风雨,蹲踞在树旁、岩下,用手抖抖颤颤地写下行行飘着馨香的诗句。诗意的王勃不甘寂寞,他的内心是阵阵波涛,是明月清泉,只要有诗,他的精神灵魂永远是雨露禾苗。
然而,他的不拘世俗、桀骜不驯的诗意与同僚简直判若云泥,格格不入,众多同僚开始不断用异样的目光盯视着眼前这位不遵典礼的“怪人”。不仅如此,有些世俗小人慢慢转入对王勃的诋毁、谩骂和攻击。上司的面前摆满了状告他的书信,只要王勃不在眼前,那些长了三只怪眼的家伙们就三五成群议论纷纷,大概是说王勃为官低级平庸,只适合做山中老农,与他同入官场简直让人无地自容。
王勃觉察到有人在造谣中伤,并没有过多的在意。不过,说实在的,诗意的王勃真的情商有余而智商不足。他万万不可在不该出问题的时候偏偏又毫不犹豫地做出惊世骇俗的大事,并因此带来了苦恼终身的大灾难。一个叫曹达的官奴犯了大罪,按唐朝的刑律必须处斩,这一时成了官场的焦点。王勃鬼使神差,悄无声息地将他藏在自己家里,个中原因,史书并无记载。可是,这个糊涂的王勃接着又做了件出人意料的大事,他怕事情暴露,就又把曹达给杀掉了。这真是让世人目瞪口呆!消息传开,舆论哗然,王勃随即被捕入狱。包庇已是死罪,杀人更应偿命。王家父子焦急万分,想方设法贿赂当权者,以图救出身陷囹圄的王勃。可是,大唐的刑律实在苛刻,要救出一个犯了死罪的人谈何容易。
狱中被判了死刑的王勃反而沉静下来,面对孤灯夜月,他三日不寝不食,一言不发。狱吏怕他自寻短见,层层上报,派专人来劝,可他仍然沉思默想。他把自己的人生丝丝缕缕地冥思苦想了一番,惊讶地发现,一切都是本末倒置。大唐,不是他王勃的;自己,本不该身为唐朝客。明天,午时三刻,他就要离开唐朝,他的魂灵就要化作一道清风飞散于杳无边际的大唐的天空。他忽然就笑了,笑得那么灿烂。终于,把一切该想明白的都想明白了,作为唐朝过客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