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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部分

魔山-第37部分

小说: 魔山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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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也已不放在心上,要是下一场倾盆大雨,那么也别以为空气会因此变得潮湿些。
事实上也许不会这样,因为你们像以前一样感到自己的脑袋热烘烘的,好像刚在热
不可挡的小房间里耽搁过,或者仿佛喝过大量的酒。如果寒气逼人,到房间里去避
寒是不很明智的,因为只有下雪天才开放暖气,光是呆呆地坐在房间里,可一点儿
也不比穿着风雪大衣、 按照这里的规矩披着两条优质的驼毛毯躺在阳台上更加舒适。
正好相反,后一种方法要无可比拟地舒适得多。汉斯·卡斯托尔普干脆把这看作是
他记忆中最惬意的生活经历。尽管有什么作家和烧炭党的信徒不怀好意地嘲讽它不
过是一种“仰卧式”的生活方式,汉斯的上述看法却从来没有动摇过。特别在晚上,
他觉得这样躺着更加开心,那时他身边小桌上的台灯灿然放光,你可以暖洋洋地披
着毯子,嘴里衔着一支可口的马丽亚雪茄烟,恣意享受这儿特制的卧椅所提供的无
可言喻的乐趣。当然啰,这时他的鼻尖冻得冰冰冷,手里总是拿着一本书(他老是在
读《远洋客轮》),冷得发红的两手紧紧攥在一起。他透过弓形的阳台,眺望暮色愈
来愈浓的山谷,山谷里有的地方灯火密集,有的地方却疏疏落落。差不多每天晚上,
山谷里传来了一阵悠扬而低沉的音乐声,时间至少有一小时光景,这些都是人们熟
悉的曲调,它们都是歌剧中的一些片断,例如《卡门》系十九世纪法国作曲家比才
(Alexandre C。L。Bizet,1838—1875)的著名歌剧。 、 《行吟诗人》系意大利作曲家威
尔第(Giuseppe Verdi,1813—1901)的著名歌剧。或《自由射手》系德国作曲家韦
伯(Karl M。F。E。Weber,1786—1826)的著名歌剧。中的一些插曲。接着他听到的是
优美洒脱的华尔兹,还有进行曲;他听了非常激动,不禁频频摇晃起脑袋来。有时
他听到的是马祖卡舞曲。马祖卡?其实她的名字叫玛鲁莎,也就是戴红宝石戒指的那
个娘儿。在隔壁一个房间里,在厚厚的乳白色玻璃墙后面,躺着约阿希姆。汉斯·卡
斯托尔普不时同他悄悄地交换一言半语,深恐影响其他仰卧休息的病员们。约阿希
姆在自己的住处,也感到跟汉斯·卡斯托尔普一样逍遥自在,哪怕他不会欣赏音乐,
对音乐晚会不像汉斯那样感到有兴趣。这是多么遗憾;他宁愿拿起他的那本俄文文
法书来阅读。汉斯·卡斯托尔普让《远洋客轮》搁在毯子上,全神贯注地倾听音乐;
他怀着喜悦的心情窥探着音乐所展示的晶莹明亮而又深邃无比的世界,对既能体现
作品的特性又富有艺术魅力的清音妙曲十分倾倒,因此,当他一想到塞塔姆布里尼
对音乐发表的一些见解时,就不禁怒火中烧。塞塔姆布里尼说的话多么叫人气愤,
他说什么“音乐在政治上是值得怀疑的”——实际上,这种话并不比祖父季乌塞普
对七月革命的评论和创世记六天的说法好多少……
虽然约阿希姆不能尽情享受音乐的乐趣,烟草浓郁的香味也与他无缘,但他在
自己的住处也同样悠闲舒泰,自得其乐。白昼已到了尽头;这时什么都宣布结束,
今天肯定不会有什么场面,不会发生什么震撼人心的事,心肌也不会过分紧张了。
有一点倒可以确信不疑,那就是明天,所有这一切很可能又会恢复原状,重新开始,
而这种可能性却是这里环境的狭隘、优裕和富有规律所决定的。这里既安全,又稳
妥,可以极其安逸地打发日子,此外再听听音乐,而马丽亚雪茄烟浓郁的香味又回
到嘴边——这些都为汉斯·卡斯托尔普的晚间仰卧疗法增添声色,使他感到这样的
生活其乐无穷。



可是这一切,都没有使这位娇生惯养的新客在作仰卧疗法(或者在别的什么场
合)时免于严重受凉。看来他染上重伤风了,额窦发了炎,有压迫感,扁桃腺肿痛。
他不能像平时那样,通过天生的器官畅通地呼吸,透气时寒簌簌的,很不顺畅,而
且喉头痒痒的不住引起咳嗽。过了一夜,他的声音变了样,听去是沙哑的、像喝过
烈酒后变了调门的男低音。按照他的说法,他整夜没有合过眼,喉头干呼呼像快要
窒息似的,有时无法平躺在枕头上,不时跳起身来。
“这倒是怪恼人的, ”约阿希姆说, “而且很伤脑筋。你得知道,感冒在这儿是
不认账的,人们否认它的存在。官方认为,山上的空气非常干燥,根本不会有感冒。
要是你是个病人,你上贝伦斯那儿说自己伤风了,那么准会碰钉子。可是对你就不
一样,你毕竟享有这方面的权利。要是咱们能遏止这种黏膜炎Katarrh,即卡他尔,
是一种呼吸道炎症,有时感冒也可用此称呼。 ,那就好了。在山下,人们说得到做得
到,可是这儿——我真怀疑,他们对除病灭菌是不是怀有足够的兴趣。最好别在这
儿生病,这个谁也不会关心的。虽然听起来是老生常谈,但你得好好听我说完。当
我刚到山上时,有一位太太整整一星期抱住自己的耳朵,唉声叹气说耳朵痛。后来
贝伦斯终于看一下。 ‘你千万放心, ’他说, ‘这可不是结核哪。 ’此事就此了结。嗯,
你的病怎么治,咱们得等着瞧。要是明天一早浴室师傅上我这儿,我倒跟他说说看。
这是照章办事,他一定会转告别人,也许你的事会有什么结果的。”
约阿希姆实践了自己的诺言,“照章办事”也就见效了。星期五那天,汉斯·卡
斯托尔普早出活动后刚回到房里,就听到有人敲门。这一回,他有幸能亲自同米伦
东克小姐,也就是人们称之为“护士长”的那个女人结识。以前,他只是在隔开相
当远的地方才看到这位显然是忙得不可开交的人儿,她从一个病室里出来,又穿梭
似地经过走廊跑进对面的一间病室,有时匆匆在饭厅里露一露脸,听到她那尖声尖
气的嗓音。现在她亲自上门来看他了;是他的黏膜炎把她唤来的。她在他房门上硬
邦邦、急匆匆地敲了一两下,不待主人回答就跨了进去,一面站在门槛上往后弯起
身子探头探脑在看,房间的号码有没有搞错。
“三十四号, ”她尖叫道。 “一点儿也不错。 小伙子, on me dit, que vous a vez
pris froid。法文:听说你受凉了。I hear, you have caught a cold。英文,意义
同上。看来您伤风了?此句原文是用不合标准的俄语讲的。米伦东克小姐接连用三种
语言表达同一个概念,无非是在汉斯·卡斯托尔普面前卖弄自己的才学。我听说您
受凉了?我该用哪种语言跟您谈话较好?哦,我明白了,还是用德语吧。哎,您是来
探望年纪轻轻的齐姆森的,我已看出来了。我得上手术室去。有一个病人要用氯仿
麻醉,刚才他还吃过菜豆色拉哩。要是哪儿我的眼睛没有照顾到……喂,您这小伙
子,您想在这儿染上感冒吗?”
这位世世代代是贵族的女人居然用这样的方式对他说话, 他不禁怔得目瞪口呆。
她说话时口齿含糊不清,还焦躁不安地摇头摆脑,同时翘起鼻子像在寻找什么东西,
仿佛关在囚笼里的猛禽想觅食似的。她的右手满是雀斑,四个指头捏成一团,大拇
指则往上翘起,拇指跟手腕一起在他眼前直摇晃,似乎想说:“快些,快些,快些!
我说什么话您别听,您想说什么就尽管说吧,不然我得走了!”她年纪约莫四十开外,
身材瘦小,没有风度,穿的是一件系有皮带的围裙式的白大褂,胸口悬着一枚石榴
石十字架。从她的护士帽下,露出了一丝丝稀疏的红头发。她的眼睛蓝得像水一样,
眼皮有些红肿;一只眼睛的眼角还多余地生了一个发展到晚期的“麦粒肿”。她的目



光游移不定,鼻子朝天,嘴巴长得像青蛙似的,下唇突出,而且有些歪斜,说话时
就像铲子那样翕动起来。汉斯·卡斯托尔普天生是与人为善的,现在他怀着谦逊、
耐心和充满信任的友好心情凝望着她。
“那么您患的是哪一种感冒呀?”护士长又一次问他,两只眼睛直瞅着汉斯,仿
佛想看透对方的内心似的, 但结果眼光却歪到一边去了。 “咱们是不喜欢这种感冒的。
您常常感冒吗?您表哥不是也常常感冒吗?您多大年纪了?二十四岁吧?看来差不多。
那么您现在到这儿山上来,就这样感冒了?咱们这里不该谈说什么感冒的,尊敬
的小伙子;这是山下人在胡扯。(她从嘴角吐出“胡扯”这个词时,模样儿怪里怪气,
也非常可憎,下唇像铲子那样把这个词硬迸出来。)我敢说,您得上了顶呱呱的气管
炎,这个一眼就可以看出。 ”这时她又奇怪地企图凝神直愣愣望汉斯的眼睛,但结果
又告失败。 “不过气管炎可不是受凉引起的,而是感染的结果,人们很容易染上。现
在的问题仅仅在于是不是存在着无害的感染,或不是那么无害的感染,别的一切都
是胡扯。 ”
(她又说起令人毛骨悚然的“胡扯”来了!)“您感染到的那种气管炎,无害的可
能性比较大。 ”她一面说,一面用她那发展到晚期的麦粒肿眼睛看着他。他真不知道
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这里给您些抗菌剂,也许对您有用。”于是她从腰带间悬着的
黑皮袋里取出一小包东西,放在桌上。这是福马明特治疗感冒之类的药品。 。“可是
您看上去很亢奋,好像有热度。 ”她仍目不转睛地瞅着他的脸,但眼睛总是斜向一边。
“您量过体温吗?”
他回答说没有量过。
“为什么不量呢?”她问,那下半片歪斜地牵动着的嘴唇似乎悬浮在空中……
他不出声了。这位好青年年纪还轻,还保持在学青年沉默寡言的习惯。这类青
年往往呆在长椅上什么也不懂,只是不吱一声。
“那么您从来没有量过?”
“护士长,量过的,不过是在发寒热的时候才量。”
“小伙子,量体温的目的,首先是要弄明白是不是真的有热度。现在照您看来,
您是没有热度喽?”
“这个我可说不准,护士长。有没有寒热,我几乎辨别不出来。我上山以后,
就一直觉得有点儿热,也有点儿冷。”
“啊哈。那么您的体温表在哪儿呢?”
“我手头没有,护士长。我用它干吗。我上这儿只是来探望病人的,我好端端
的又没有病。 ”
“胡扯!因为您没有病,才叫我来看您吗?”
“不,”他彬彬有礼地笑了。 “只是因为我有点儿……”
“受凉呗。这类受凉,咱们这儿是司空见惯的。这里!”她一面说,一面又去掏
衣袋,结果摸出两只长长的小皮盒,一只红色,一只黑色。她把它们一古脑儿放在
桌上。 “这个价钱是三法郎零五十,另一个值五法郎。五法郎那只质地当然好一些。
要是您好好使用,够您用一辈子呐。”
他笑吟吟地从桌上拿起那只红色的小盒,把它打开。玻璃器皿像一件贵重的装
饰品那样,端端正正地嵌在天鹅绒衬垫的凹槽里。刻度都用红颜色作标记,十分之
一的分度则用黑线标出。数字是红色的,下面又尖又细的一端则亮晶晶地注满了水



银。水银柱冷冰冰的,度数很低,远远在动物的正常体温之下。汉斯·卡斯托尔普
懂得,像他那样有声望的人应当走哪一步棋子。
“我买这只, ”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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