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艳少同眠-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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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净漓脸色一变:“什么意思?”
艳少道:“风姑娘尽管带着你的车队上路,届时,我们在济南碰头,假如不出意外的话,宝藏应该已经到济南了。”
风净漓明眸忽闪,提高嗓音道:“楚先生这是在耍我嘛?你们进入南京城左右不过三天的功夫,宝藏怎么就忽然到济南去了?”
艳少微微一笑:“风姑娘先不要急着动怒,耍你的人是林晚词。她假意将宝藏献给太子,挑拨你派人来杀疏狂。实际上,她已经让蓝子虚将宝藏偷偷运走……”
风净漓的语气仍然很不确定:“是嘛?”
艳少道:“风姑娘,我们来做个假设。倘若你我没有约定,这个时候,你应该在押运宝藏前往京师的路上,而身在南京的我,就会发现宝藏不翼而飞,林晚词必然推得一干二净,她敢这么做,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风姑娘你呢?你将十几箱石头献给皇太子,你猜他会有什么表情……”
风净漓面上没什么表情,眼睛却露出惊骇之色。
艳少笑笑,续道:“其实,风姑娘昨晚在庙前阻止属下打开箱子,已经表示姑娘相信我们,现在风姑娘只要继续相信我,放心去济南,自然不会失望……”
“昨晚是昨晚。”风净漓终于开口说话了,“昨晚楚先生需要我的帮助,去迷惑林晚词,现在楚先生需要我做什么?我又怎能轻信你?”
“这么说吧风姑娘!”艳少换了一副口吻,“你眼下没有更好的选择,那批宝藏现在显然不在我的手上,你只得去济南等。我已经命凤鸣前去处理,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应该在济南了……”
“咦?”我忍不住轻轻叫了一声,心想:凤鸣不是去给雷攸乐送信了嘛?
艳少似知我心中所想,侧头对我一笑,解释道:“为了这笔宝藏,御驰山庄派出好几名高手押运。单凭凤鸣和泓玉对付不了他们,也运不走东西,所以,还需要雷攸乐的帮忙……二十年了,她的武功想必有所进步。不至于让人失望,更何况她出生镖局,押运那批宝藏再合适不过了……”
我恍若大悟:“你真是千年狐狸,不,千年狐狸也没你厉害,那时候你就已经知道了,却一直瞒着我……”
他打断我:“不,那时我并不知道。我只是有一种隐隐的预感,遗憾的是,我的预感总能成为事实。”
他说着不禁苦笑起来。
风净漓静默一会儿,终于点头道:“好,我们就在济南见!”
她说完翻身上吗,疾驰而去。
长风掠过,送来阵阵清甜的花香。艳少望着远处的田野里金灿灿的油菜花,忽然发出感叹:“疏狂,我老了。”
我吃惊的看着他:“怎么了?”
他不言语,兀自望着那片田野,过了一会才道:“骄傲与自卑互为一枚铜钱的两面。我老了,疏狂。老去令我自卑,你可明白?”
我惊骇得失语,怔怔看住他,说不清是心酸还是心疼。
“每个人都会老的,在时间面前,大家都是平等的。”
“我生君未老,君生我已老。”
我缓缓吟道,低转过头来,伸手摸摸我的脸,我控制不住,热泪滚滚直下。
“你们在干什么啊?”杜杜鸟不知何时已经回来,抱了一束油菜花,看着我,又看看艳少,一脸好奇的问道:“楚先生,容姑娘哭什么啊?”
“大人的事小孩少插嘴。”我们不约而同喝起来。
……
到达济南的时候是深夜,凤鸣满脸春风的来接我们,半月不见。他越发开朗活泼了,彼此将别后的情形大概说了。
原来凤鸣和泓玉那日离开我们之后,他去追踪蓝子虚等人的车辆。泓玉则拿了艳少的信,前往峨眉山去见雷攸乐,雷攸乐见信当即下山,在镖局挑了十几位镖师前来与凤鸣会合。双方人马在两省交界处一场恶斗,雷攸乐劫下宝藏,交给凤鸣走水路偷偷运至济南,她自己则和几位镖师亲自押运几车石头走陆路往峨眉,引开对方的视线。
杜杜鸟听说泓玉和雷攸乐一起往峨眉去了,不禁喜得心花怒放,终于没人管束他了。
是夜,我问艳少:“你真决定把宝藏给风净漓吗?”
他不答,反问我道:“你有更好的办法嘛?”
我两手一滩,撇撇嘴道:“你是知道我的,榆木脑袋一个,能有什么法子。”
他颇为苦恼的拧紧眉毛:“可是怎么办呢?要不就失信汉王,要不就失信风净漓……”
我双手一拍,叫起来:“干脆将宝藏一分为二,一半给汉王,一半给风净漓,这样两边都不失信。”
他沉思一下,展颜笑道:“那就按照你说的办吧。”
我顿时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没好气道:“你自己都想好了,还来问我做什么?”
他笑着过来搂我,调侃道:“这种浅而易见的办法,正是你的特长啊,不问你问谁呢?”
我抬脚踹他下盘:“你干脆直接说我蠢好了,何必拐弯抹角。”
他的小腿异常灵活,我不但没踹着目标,反而被目标压制住。一路摩挲着爬上来,正是紧要时刻,风净漓就来了,真是大煞风景啊。
凤鸣早在艳少的吩咐下,将宝藏分了两份,一份已然送去了汉王府,另一份就等她来取。好在那批宝藏的数量足够大,风净漓并没有怀疑,待到把她打发走,天已经亮了。
大概是因为夏天的缘故,夜晚很短,白天很长。我觉得莫名困倦,一进马车就昏昏欲睡,待到中午打尖时分,才知道马车行驶的方向是四川峨眉山。
杜杜鸟一路上愁眉苦脸的不愿回去,和凤鸣一付兴奋雀跃的样子形成两个极端。我不禁暗自奇怪,便问道:“凤鸣,你高兴什么?”
“好看啊。”他理直气壮答我。
“什么好看?”这孩子莫非是看中泓玉了。
“峨眉山啊,听说很好看。”
我顿时语塞,艳少忍不住笑起来。
我道:“你还好意思笑啊,看你都把他虐待成什么样了?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我看向凤鸣,柔情泛滥的安慰道:“别担心,我们这一次会在峨眉多住些日子,让你尽情的玩,一次玩个够啊,可怜的孩子。”
他只管低头吃饭,也不理我。
艳少似笑非笑看我,握着茶杯把玩。
我面上挂不住,敲了敲桌子咳嗽道:“跟你说话呢。”
他自碗里抬起头,眼睛却低垂着,一口气道:“夫人,我不说话是为您好,否则您今晚只怕又要叫个不停了。”
艳少闻言差点被一口茶噎住,大笑不止。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稍后明白过来,直羞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这一瞬间,我无比怀念那个沉默寡言的他。
这趟出行是真的了无牵挂,全身心放松的,兼天气太热的原因,故而一路上走走停停玩玩闹闹,直走了十几天,连皇太子都登基了,御驰山庄都选出了新任庄主,我们还没有进入四川境内。
据说,御驰山庄的新任庄主是燕扶风,我对他印象不错,整个御驰山庄就他还算是条光明磊落的汉子。本来我是很担心林晚词丢失了宝藏,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但是艳少自信满满说不会有麻烦,因为林晚词是一个聪明人。
唉,这是他们两个聪明人之间的事,我搞不懂,也懒得搞懂,我只管躺在宽大舒适的车厢地毯上,吃我的水果(其实我蛮想写吃香蕉的,但自从艳照门之后,我就有些战战兢兢了,汗)
如此一天下来,晚上便觉得很不舒服,有些想吐。艳少似笑非笑的说不会又是胃痛吧?我心里还没朝那方面想,便被他一路带到医馆诊断。终于确定是怀孕了,他兴奋得像个孩子,恨不得把我当国宝圈养起来。一整晚摸着我的肚子,我被他搞得睡不着,就把昔日在船舱里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还说了许多其他肉麻的话,这里就不说出来雷各位了。
隔天晚上,我被勒令早早上床躺着,可是等了半天,也不见他有动静,爬起来一看,却见他捧了一本书在灯下翻看。
我奇道:“什么书看得这么入神?”
他头也不抬,道:“医书。”
我笑:“医书有什么好看的,我还以为是武学宝典呢?”
“这是《金匮要略》。”
“讲什么的?”
“女人妊辰的……”
“天……”我抚额长叹。
雷攸乐
雷攸乐坐在院子里,低头看一张纸,她的神情既认真又惆怅。峨眉山的风呼啸着刮过松林,无边落叶萧萧直下,树叶簌簌汇成一股巨大的声音,自后山远远的传过来,一阵一阵的,这种声音在平时听起来是极壮观的,但此刻她神思恍惚,便觉得那声音忽远忽近,好像是梁冰往日的浅吟低唱。
但她心里是清楚的,她清楚的知道这不是梁冰的歌声。梁冰已经不在很多年了,她是一个相当忧郁的人,身子又弱,禁不得峨眉山上的气候,她曾经要陪她到山下去住,她却是说什么也不同意。她说山上清静,她喜欢待在山上,其实,她是厌倦了尘世。那样一个人间,留给她的只有痛苦和屈辱的回忆。这世间的一切欢喜都不会长久,唯有痛苦不堪的回忆,才会被人屡屡提起,难于忘记。
梁冰无法忘记,所以,她很不快乐。
那么,雷攸乐自己呢?
她站起身,向着云雾袅绕的山峰凝望,手里的纸被山风吹的嘶嘶直响,她一扬手就想将那纸扔出去,手中半空停了一停,终于没扔。这世上有许多事情都扔不了。
雷攸乐慢慢的放下手臂,胳膊便一阵隐隐的痛。
她的胳膊上有伤,不是很严重,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那个人到达峨眉山的时候,肯定不会看见她胳膊上缠绕的布带。她也不想让他看见,二十年了,她已经习惯了。
她听人家说,一个人活得年岁越久,记忆就会越模糊。
但是,她不是这样的,她已经三十八岁了,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记忆反而越来越清晰了。二十年前的事情,就好像发现在昨天一样,清晰得令人惊怖。
直到今天,她仍然记得那一天,峨眉山的风是怎样的温柔而暴烈。它们自遥远的天边吹过来,呼啦啦的穿过峨眉山密集的丛林,带来树叶的清新,和落叶腐烂的气息,他们怀抱着山峦间浓郁的白色云雾,将之变幻出它们想要的任何形状。初看像龙,再看像虎,继而细看像无数个的龙虎,依稀还伴随着几声低抑的兽鸣,但是,等你定睛认真去瞧时,它们仿佛还是原来的样子,压根就没有变幻过……
然后,她看见一道绯丽的光芒自峰峦间破云而出,青红两色在白云的衬托之下宛如仙人飞舞。那一霎时,她真的以为是自己的虔诚感动上苍。但是,她立刻知道不是。她听见宝剑在真气激荡之下的龙吟之声,她看见峨眉掌门的道袍在白雾间或隐或显,黑白相间的道袍在山风中舞动,翩然若蝶,若垂死的蝶。
白云飘荡,山林摇曳,大自然用它悉悉索索的微动,来反衬它那股巨大的静,欲死般的静。
绯衣少年在一片静谧中,转过身来,微微一笑,宛若一个明媚热烈的盛夏。
这个笑容,在往后的日子里,陪伴她走过一段极其漫长的岁月。后来她知道,他并不是一个常常微笑的男子,于是,这个笑容便尤显得珍贵。她的武功得益于他的教诲,方能报仇雪恨,她曾经一度把自己这种奇怪的情感归结为恩情,仿佛这样,就更有理由去铭记了。
很多东西还是旧的好,如果说,你的眼里仍有自己十八岁时的影子。
雷攸乐便是这样,她的记忆一直停留在十八岁。
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