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周 之 燕-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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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芳走了。
她们到了一处卖面饼的摊位坐下。流芳叫了一个饼,江楚儿说:
“王……姐姐,多叫一个吧,我想吃甜的。”
流芳摇摇头,把面前的饼撕开两半,却没有递给她,说:“楚儿,我们之间,只有一张饼,而且这张饼不一定就是你爱吃的口味。”
第七十七章 间奏 3
流芳摇摇头,把面前的饼撕开两半,却没有递给她,说:“楚儿,我们之间,只有一张饼,而且这张饼不一定就是你爱吃的口味。”
江楚儿静了下来,看着流芳,说:“你想说什么?”
“这张不一定适合你的饼不但不是我们两个人的,它还是泉姬的,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人的。它要分成很多份,甚至不可能公平,你的那份或许会是最大,但是不知道哪一天会变成最小,你懂吗?”
江楚儿咬咬唇,一言不发。
“如果你想要的是锦衣玉食的生活,韩王府也许能满足你;如果你想要的是这个人,那你就要知道,哪怕你得到的是最大的那一份,都是不完整的。因为这种不完整,你的日子会变得寂寞,你的心会变得空洞,吃喝不愁但是不会快乐。我对你所做的算得了什么?你要知道在那么多妻妾中要得到一份完整的爱情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流芳把半张饼递给她,她接了,但是没有放进嘴里。
“你以为我只是为了把你看成是威胁才说这番话的吗?”流芳笑笑,大口地咬着饼,“走了你一个,还有后来人!我只是不希望,看见你毁了后半生的幸福。我这人是不是特好事?我也觉得自己是多管闲事了。”
“我知道,你想要我走,说一声,他们就会把我送走了。”江楚儿低声说。
“谁多的嘴?林敞吗?”流芳拍拍手里的饼沫,“江楚儿,你比我美丽,你应该相信自己,你能拥有一份完整的独一无二的爱情。而不是去争着抢着那一块被分成了多块的饼,我们女人,就应该活出作为女人的骄傲!”
“骄傲?”
“你没看见刚才那公子看着你的爱慕的眼神吗?”她拉着江楚儿一路往灯桥那边走去,“真是很热闹,江楚儿,我问你,你现在还有多想回韩王府?”
守备府的大门前,流芳看着江楚儿的身影消失在里面时,她才转身离去。
对江楚儿说的那些话,又何尝不是她心里想的?
迎面走来一队列,几人的担架上是一盏弥勒佛灯,佛前红纸荷花琉璃百盏,以佛图灯带间之,熊熊煜煜,甚是引人注目。流芳百无聊赖漫无目的地四处走走,不经意又在盛安街见了长长的一条火龙,翻飞腾跃,在前方逗引的弥勒童子依旧是那副千百年不变的笑脸。
她怔怔的,又想起了多年前的除夕,一夜鱼龙舞,有情人的相携相守,变做了分离的楔子……
人走远了,爱与恨再难提起。如今,他是一国之驸马,而她,是韩王之妃。
“姑娘,”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要吃栗子吗?”
她悚然一惊,回头一看,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辆卖炒栗子的小车,白发苍苍的老汉颤巍巍地递过一袋栗子,她被动地接过,付了银子,茫茫然地握着那温热的栗子向灯桥走去。
在青峰上摘栗子,与那人言笑晏晏的样子一霎那间又涌上心头,她暗暗叹息一声,要彻底地忘却,谈何容易?神思恍惚之际,忽然被人撞了一下,手中的栗子散落一地,她俯身捡拾了几颗,但是桥上的人熙来攘往,差点就被踩到了。她有些心烦气燥,干脆把手中的栗子扔了,起身欲走。
不想自己眼尖,一下子看见桥上有一人身穿黑色貂毛锦缎长袍,白玉环佩,五官俊逸气度高华,正在他人的瞩目下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尽管她很熟悉他,熟悉得远远的隔着人群都能把他认出来,可是这样的熟悉还是抑制不住自己忽然之间不正常的心跳,还隐隐带着几丝惊喜,让她沮丧不已的惊喜……
“你,回来了?”她别扭地问,极力回避旁人讶异的目光。忽然气恼自己今夜为什么穿着男子的衣服出来了,他这样看着她,别人还以为他们是断袖。
“这个,给你。” 多日不见,他好像也拙于言辞。
是一盏灯,红纸莲花琉璃灯,丝线络住四个边角,用一根竹子提着。
流芳有些讶然,说:“你刚才偷人家的?”
“嘘——”容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你刚才不是死死地盯着这灯看?”
“你什么时候找到我的?”
他一手拉下她的雪帽,任凭一头青丝如流泉泻落,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根发带给她把头发束在脑后。
“什么时候重要吗?重要的是找到了!”说罢执起她的另一只手,一同走上了灯桥。桥上挂满了各式花灯,亮如白昼,她看着他的侧脸,十几天不见,他有些消瘦了,她的心一动,不禁问:
“决堤的事解决了吗?”
他从经过的卖花女的花篮中拿起一枝海棠放到鼻端嗅嗅,笑着付了银子,“你记不记得当初我插在你发鬓上的那朵海棠?”
“你的身体,无甚大碍了吗?”她问。
月挂中天,人潮渐散。
“我本不喜欢海棠,不知为什么,也许就是那一回,把花插你头上之后,才觉得这花原来也这般好看。”
“你明日还要赶回陵南是不是?”
“这花真香,明日让人在王府也种上几丛。”
“容遇——”
下了灯桥,他把她带到灯桥下的河边。
“在陵州,元宵这一天,妻子都要为丈夫放一盏灯,顾六,莫非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流芳看见那一河的灯火,和许多在岸边放灯的女子,不禁笑了,蹲下身子解开灯上的绳子,缓缓把灯放入水中,说:
“哪有人这么主动地要别人为他放灯的?我的王爷,想为你放灯的女子多的是呢!”
容遇看着那盏灯渐渐远去,“顾六,你一直就是这样想我的吗?我的心毫无遮拦,谁想进来谁想出去都那般自由?”
容遇转过头来望着她,黑眸幽深,眼眸中只有璀璨明灯映照着的她落落寡欢的脸庞,“你从不过问我的事,也不在意我身边有什么女人,我到了陵南十几天,你心安理得了十几天。只是,你能不能不要假装关心我?你对我如何,”他的目光落在水中朦胧的月影上,“我看得一清二楚。”
水自以为月在它的身边,殊不知那只是幻影,真正的月亮高悬夜空,距离十万八千丈之远。
流芳万万想不到他说出口的竟是这样的一番话,顿时愣住在那里。
“我,假装,关心你?”重复了这句话,心底竟有钝钝的痛。
她望着他的眼里尽是气恼和委屈,刚想说什么,却一眼瞥见穿着一身紫色衣裙的傅青蓠向他们走来,眼波温柔流转地望着他,说:
“煜,不是说只等一会儿吗?怎么这么久,我连披风都没有带……”然后才对流芳欠身施了一礼,目光却仍停留在容遇身上。
容遇眉头轻蹙,解下自己的狐毛围巾,圈到傅青蓠的颈上。
前面有辆马车在等候着,驾车的人是久违了的容青。
“原来,”流芳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连自己都觉得自己很是虚伪,“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王爷公务缠身,元宵之夜还要跑连场,真是好精力得很。本王妃也冷了,乏了,若是再不走王爷岂不是要把衣服都脱下来怜香惜玉?王爷,妾身不敢扰了你的兴致,先行告退。对了,盛安大街上有一摊卖饼的,味道好,人人争抢,王爷与傅姑娘不妨一试!”
说罢,姿态潇洒地走向容青的马车,还不忘记一把捋下发上的金丝发带随意委弃于地上,把一头青丝尽塞于雪帽之中。
容遇脸色一沉,正要拦住她,傅青蓠一手拉住他,看着他摇了摇头。她上前几步拾起地上的金丝发带交到他手上,轻声说道:
“煜,怎么我越来越觉得你是自讨苦吃?”
容遇只是握紧了手中丝带,望着辄辄远去的马车苦笑不语。
第七十八章 算计和反算计1
流芳觉得自己这次真的是被气得不轻,不然从来不会失眠的她竟然会一闭上眼就想起容遇给傅青蓠系上围巾的情景?
那女人,二话不说就把他霸占了,还把她爱穿的紫色抢了过去。高手啊,无须过招便已占尽风光。不像江楚儿,虽是大小姐脾气,但是单纯娇憨,备受冷落之后终于浪子回头痛改前非,不再做那不切实际的王妃大梦。
说到底,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在乎了。假关心?她也希望自己如此。
心里的翳闷无法消除,一大清早的吃过早饭她就顶着两个熊猫眼跑到厨房去,平时包饺子什么的都有丫鬟婆子给她打下手,基本上她就是指指点点的主儿。
可是今天她把人都赶到外面,只留了萱儿一人。她有一下没一下地和着面,萱儿叫了她两声她都浑然不知,直到手中的面稠的搅不动了,她才停了手。
“王妃,今早林敞说,五日后的龙母庙祭祀已经准备好了。还有,江姑娘的丫鬟吵着要回守备府呢!”
“送她回去。另外,替我准备一份礼物送给江姑娘。”
“还有,老王爷刚刚又在那里发脾气说如果王爷不来陪他吃午饭,他就……”
这老韩,怎么还是那一招,有事没事闹绝食。迟些要教教他一些新手法才好。
“所以王爷说了,今日中午会来流云居用饭。”
“王爷有没有说他不吃什么?”
“萱儿不知道,也许厨房的其他人知道。”
一众厨子丫鬟被叫进厨房时眼睛都被当中一张桌子上硕大的银锭子吸引了,片刻之后,流芳便命人把芹菜、猪肝、苦瓜,还有据说他不吃的老鼠肉统统找了过来。
叫你一夜不回家,叫你说我假关心,叫你一脚踏两船!
想着想着,她猛然醒觉,自己好像有些过了。一夜不回家自己在乎什么?他不是已经十几个日夜不回家了么?他说她假关心,好像也有些道理,毕竟她对他做的一切都没有主动了解过;劈腿?他有么?好像也从来没有对她甜言蜜语许诺过……
理智分析是理智分析,生气还是生气。于是她做好了芹菜猪肉饺子,白菜猪肝饺子,还有苦瓜黄豆排骨汤和肉酱拌面。老鼠肉是腊好的,切了片剁碎和花生一起熬作拌面酱。其实她自己也不爱吃芹菜猪肝,于是她又很巧妙地把牛肉饺子混到两种饺子里,只是包的时候折起了一个边角。
中午时分,容遇果然回了流云居用饭。
流芳笑吟吟的说:“不知王爷来用饭,只准备了惯常吃的几味饺子和汤肴,希望王爷不嫌鄙陋。”
容遇坐在她身旁,淡淡地看了桌上的菜肴一眼,“你们中午,都吃的这些面食?”
“中午吃饱,晚上吃好。常吃粗粮,降低血脂,促进循环,清理肠胃。孙媳妇儿,我记得可对?”韩王笑眯眯地望着流芳,流芳点点头,赞许地说:
“老韩记性真好,得了,今晚我让厨子给你做一道清蒸鲟龙鱼!”
老韩王咧开嘴笑,开心得有如受了奖赏的孩子。
容遇若有所思地看了流芳一眼,拿起筷子便开始用膳。
流芳心里有鬼,看着容遇夹到老鼠肉酱拌面时自己的筷子都抖了一下,谁知容遇只是把那肉酱拌面放到老韩王的碗里,她握筷子的手不由得紧了一分。再见到容遇夹肉酱拌面时,她心里的小恶魔又跳了出来耀武扬威。
可是,这面,竟然落到了她的碗里。
这算不算叫自作孽不可活?她连忙以无为正在长身体为由塞到了无为的碗里,容遇望着她深沉一笑,这一笑她当然不会误以为是赞赏的笑容,那种似乎了然于心的感觉让她脊背上的寒毛根根竖起。
他终是没有再碰那老鼠肉酱拌面,只是吃着饺子。流芳以为自己是眼花,怎么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