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前夫一台戏-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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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下飕过一阵小冷风。
“三三,宵儿给你吹吹好不好?吹吹就不疼了。只要你不动我娘亲。”汤圆卸下方才对宋席远的警惕后,不知何时又挨了过去,半跪在床沿上巴着宋席远的肩膀鼓着红艳艳的小嘴就往宋席远脸上伤处吹气。
宋席远素来有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和新鲜的玩意儿,脸上又总是笑眯眯,故而汤圆从不惧他,许是总听人称宋席远三公子,不知何时起便对他直呼其名,起先家里人还纠正他,后来瞧着宋席远本人似乎都不介意,遂由着汤圆叫唤。
再看宋席远,瞧着汤圆乖巧卖力地往他脸上尽责地吹凉气,两眼一弯,唇角勾起,美得竟像得了仙气一般眼见着便要腾云驾雾登天去了,半晌后回魂叹道:“好乖好乖,怨不得人常道养儿防老。宵宵一吹气呀,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
汤圆黑黑润润的眼睛向一旁桌上放着本来装仓鼠如今空荡荡的竹笼子幽幽飘了飘,继续文雅地巴着宋席远吹气。
宋席远此刻正在美着,豪迈道:“宵宵听娘亲的话放了小耗子,如今可还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天上地下,飞的跑的跳的游的,只要我们宵宵说出来,三三都能给你弄来。”
闻言,汤圆停了吹气,征询一般怯怯看了看我,见我并无反对,便半垂下黑墨墨的眼睫,看着自己的衣摆秀气小声道:“宵儿想吃颗杨梅。”
是了,定是我爹昨日寿筵上那筐又紫又红的杨梅叫汤圆瞧见,小孩子家家难免嘴馋。本来杨梅并不是什么贵重果子,只是如今方才三月天,桃花海棠还未落尽,要瞧见颗杨梅着实稀罕,谁知宋席远通天有术,昨日来贺寿除了献寿礼,还不知从哪儿捎了筐又大又红的鲜杨梅,叫我爹着实惊喜了一番,当下便命丫鬟们洗净泡入酒里招待诸位老爷夫人。汤圆是个小娃娃,自然不能喝酒,遂错过了这尝鲜的机会,不想今日竟还惦记着。
宋席远仰头哈哈一笑,扯到伤处又捂着嘴角揉了揉,道:“这有何难,莫说一颗杨梅,满园的杨梅今日都任由宵宵摘,想吃多少便吃多少。”
我这才想起宋家在城外有一片很大的果园,过去嫁给宋席远那会儿,他老撺着说等春末夏初的时候要带我去摘果子,不想,终是未能成行……
正走神之际,听得脚下含含糊糊“喵呜”一声叫唤,低头却见那小白猫蹲在床脚,嘴里不知叼了个什么,遂叫得不甚清亮。但见它稍稍松开口,嘴里的东西立刻惊慌失措地跳到地上无头苍蝇一般满地乱窜,细细一看正是刚才汤圆放生的那只仓鼠,那小白猫淡定地看那耗子蹿了会儿,眼见着要出房门了,方才兴高采烈地纵身撩爪将它扑倒,待捉住后又将它放开,如此一擒一纵了两三遍,我瞧着有些不忍,却又不知怎么救它。
此时,汤圆慢慢从床上爬下,从袖兜里掏了片小鱼干将那白猫引开,方才不紧不慢伸手将那仓鼠抓了起来。那耗子想来胆子都要吓破了,一时获救,瑟瑟发抖地蜷在汤圆手心直蹭着汤圆白玉一样的手指讨好,同之前挣扎要咬汤圆的模样判若两人。
汤圆吧嗒吧嗒大大的眼睛看了看那耗子,再抬头水汪汪地望着我,糯糯道:“娘亲,可不可以不放它?你看,它好可怜……”
阿弥陀佛,我一时心中罪孽横生。是啊,方才我怎么就糊涂了,这耗子不比鱼儿,放到放生池里尚有一线生机,这耗子一落地,可不就等着喂猫了吗?善哉善哉。
我忙道:“莫放了。就这么养着吧。”
汤圆得了我的首肯,将那仓鼠重新装回了竹篾笼子里,那耗子一回窝,再不瞎闹腾,乖巧地蜷成一团,想必劫后余生还有些心惊胆战。
宋席远直夸汤圆,“宵宵果真随我,一片菩萨心肠。”
我只觉眼角抽了抽,我只晓得宋席远平日里吞人商铺、逼垮对台、上门讨债、囤货居奇无一不精且手段狠辣果断,倒真真没瞧出他的菩萨心肠镶嵌在何处……
那厢屋外雨刚歇,这厢上好药的宋席远已然像个等不及的大孩子一般说风就是雨抱了汤圆就要去摘杨梅,他如今有伤在身诸多不便,我不放心汤圆,只好跟了同去。
宋家几十亩大果园子霸了扬州小半个北郊,据说这块地是当年宋老爷买来给宋席远娘下聘的聘礼之一,后来发现宋席远娘亲喜欢吃水果,便命人开了出来种些时令果蔬,二十来年下来,这果园如今倒也有模有样,一年四季枝繁叶茂硕果累累,也算得是扬州一景了。每年除却供给宋家人那一点鲜果子,大半卖给水果贩子,倒也能额外赚些银两。
果园周遭环绕着一圈清澈见底的小溪,是人工开凿从汶水引入的,不深,约摸只到成年男子腰部,河边有条小舟,有人专门看管,宋席远解了那筏子,一面摇橹一面介绍这河是为了防止顽皮孩子和山野野兽闯入果园盗果子而挖的。汤圆揽着我的脖子,温顺地靠在我怀里,只一双眼睛不停地四下看着,难掩孩子的新奇。
到了对岸,宋席远一路分花拂柳将我们引到了杨梅林中。放眼望去,一片青翠欲滴的郁郁葱茏之中,潋滟火红的杨梅颗颗簇簇俏藏枝头,恰逢雨后,涤荡得色泽分明,红娇绿俏相掩映,真真是个芳帙木兰涵糅丹,霞绮绵延如迭峦。叫人未食眼已饱。
便是最负盛名的余姚杨梅想来这会儿连青的籽儿还未挣扎出来,宋家果园的杨梅已熟成这般蔚为壮观,实属罕见。
但见宋席远微微侧身,拿了那一半未受伤的脸孔得意洋洋对着我,道:“妙妙觉着这杨梅可好?”
我诚实答道:“甚好。物随其主这话果然不假。”
宋席远面上一怔,旋即掸了掸发梢,抖抖羽毛开了个满屏,“妙妙,你可算开窍懂得赏析我这举世无双的好样貌了!将我比作这鲜灵灵的杨梅果子,叫这杨梅可如何敢当?”
呃……其实我说物随其主的意思是想说这杨梅和他一般早熟,不想,却叫他误解了……
我回头,但见沈宵正专注地仰头眯眼瞧杨梅,这些杨梅树株株皆有一人多高,汤圆这么个小小的娃娃仰着脖子看梢头尚嫌勉强,莫说攀枝折果。宋席远何等剔透通伶一个人,还未待我开口,便三下五除二从地上捞起汤圆,让汤圆坐在他的肩头摘杨梅。
看着宋席远这么个平日里风流倜傥精致考究惯了的公子哥儿现下半面青紫,肩上扛个娃娃胸前背个箩筐穿梭在杨梅树之间,不伦不类,我不禁有些想笑,伸手扶了扶汤圆,免得他跌下来,一面问宋席远,“你身上有伤可还受得住?”
宋席远两眼弯弯,笑得潭水印半月,“不妨事,不过是些皮外伤。”
待汤圆和宋席远一少一老摘得手酸筐溢之时,已是傍晚时分,一个果农帮抬了杨梅跟在后头,我们开始徐徐折返,谁知到了岸边,那小舟却已飘得不知去向,仅余一根磨损了的拴筏绳头孤零零系在木桩子上,身后果农一口家乡音道:“坏特了!各个哪能办法子?定是今朝落雨落得大,河水噗出来流得急将那船给冲走了。”
这水虽不深,但我若淌水过河闹得一身湿淋淋回家实在有些不成体统,况且汤圆还小,断是不能叫他淌水的。
正愁着,却见宋席远不慌不乱,就着那果农的乡音道:“横竖横总有法子的。”又冲我狡黠地眨了眨眼,“妙妙和宵宵且稍待片刻。”
言毕便闪身又没入了瓜果田地深处,但见一个宋席远进去,片刻之后变成一头庞然大物出来,饶是我镇定抗打击也被骇了一跳,汤圆牵着我的手脸孔唰地一下白了,口中却男子汉道:“娘亲莫怕,宵儿保护你。”
听得那灰抹抹的怪物甩了甩尾巴“哞”地一声叫唤,我方才认出是头水牛。此时,见得宋席远笑嘻嘻地挥着一枝柳条从那水牛身后站出来,对我道:“妙妙,你和宵宵骑上去吧,我牵你们过河。”
我连头驴都没骑过,如今一下便让我骑牛,这跨度实在大了些……
正杵在原地踌躇着,宋席远已然不由分说将宵宵抱上了牛背,汤圆煞白了张小脸,一下俯身揪住两只牛角稳了稳,终是端住了平日里矜持贵气的模样,抿了抿嘴,强自镇定回头奶声奶气又对我重复一遍道:“娘亲莫怕,宵儿保护你。”
宋席远看着汤圆小模小样逞英雄,不由地支腰哈哈一笑,一不设防,我亦被他拦腰一抱放上了牛背。听得宋席远身后一声吆喝:“走咯!”便见他将袍角别至腰间伸手牵了水牛鼻子上的绳索涉水入河。
我战战兢兢在滑溜溜的水牛背上寻了个还算稳当的坐处,将汤圆在胸前抱紧,坐了一会儿渐渐发现这水牛果然是付实诚好脾气,倒也不耍脾气尥蹶子,只默默平稳地踏水跟着宋席远过河,遂放下心。
宋席远一只手从筐子里挑了颗红得发紫的杨梅王放在清水里洗了洗,递给面色已然恢复的汤圆,汤圆矜持地接了过来,秀气地一小口一小口啃着,宋席远见他吃得满意,便问他:“宵宵,三三待你好不好?”
汤圆偏头想了想,慎重答道:“好。”
宋席远又道:“既是如此,将来宵宵大了可莫忘了孝顺我。”
汤圆又想了想,慎重问我:“娘亲,‘孝顺’是什么?”
这可难倒我了,该如何解释呢?不如举个例子吧,只是我和两个弟弟都没什么可歌可泣的孝顺事迹可以拿来做个表率,倒是我爷爷在世之时,我爹爹可是远近出了名的大孝子,孝顺的例子一箩筐比这杨梅还多,遂蔼声对汤圆道:“孝顺就是像爷爷对太爷爷一般,晓得吗?”
汤圆何其聪明,一点便透,点了点头转头便对宋席远审慎表忠心道:“三三,将来宵儿长大了会烧很多很多的纸孝顺你。”
呃……我忘了汤圆没见过太爷爷,光瞧见我爹给我爷爷的牌位逢年过节上香烧纸钱了。
宋席远一时啼笑皆非,想必被杨梅核给呛住,连连咳了两声,方才缓过气,连夸汤圆冰雪聪明。
行至河水中央处,飘起了一阵水汽,似雨非雨似雾非雾,幕天席地地柳烟朦胧,沾衣欲湿杏花牛毛一般。但见宋席远从杨梅筐子里挑拣出两片油亮的杨梅叶子放在薄唇之间吹了吹,试了几个音之后,便有一阵欢快悠扬的调子从那薄薄的叶片之间逸出,比笛声多两分厚哑,比芦笙多三分清亮,和着水幕忽近忽远,倒衬出两分野趣来。
我过去总晓得宋席远有些歪才,不成想他还会吹树叶子。汤圆见了也被勾起好奇之心,澄澈的眼睛直盯着那两片树叶子瞧。宋席远摸透了汤圆的性子,晓得他是想学,便笑着也递了两片树叶子给汤圆,手把手地教他如何吹,汤圆初学,一下子如何掌握得到窍门,遂只听见两片叶子被他吹的“噗噗”作响,半晌没个音成。
我从筐子里拾了颗杨梅含在嘴里,瞧他二人曲不成调相互应和着,一时觉着十分有趣,不妨“嗤”一声笑了出来。
宋席远回身看我,两眼迷离了会儿,悠悠道:“我如今终于晓得那唐明皇的小心思了,红尘一骑妃子笑,原来为博美人一笑,千里送荔枝又算得什么……今日我可算得是赚了,一骑老水牛一筐红杨梅也博了美人一笑。听闻那岭南荔枝又名‘妃子笑’,今日起我宋园杨梅也可得个雅名,便唤‘妙儿笑’,妙妙你说可好?”
嗳,这越说越不像话了,我正待打断他,却听得宵宵在我耳边清亮唤道:“小舅公。”
背上一个激灵窜过,我回头,但见不知何时已行近岸边,岸上花堤垂柳下,一人撑了柄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