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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长相思-第5部分

小说: 长相思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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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典仪称:“就坐。”阶下赞者承传,皆就座。
  至此太乐令才引领歌者及琴瑟诸乐伎来到阶前,脱履,升坐。尚食奉御进酒,至阶,典仪称:“酒至,兴。”阶下赞者承传,于是俯伏,起身。
  殿中监及阶省酒,尚食奉御进酒,今上举酒,良酝令行酒。典仪称:“再拜。”阶下赞者承传,皆再拜,如此方罢。
  和子与我都是《清商曲》的乐伎,所以也被引到阶前。其中出了一点小小的波折——赞者将酒传到我跟前,我还没有下拜就要接过酒来。身后只一声轻嗽,我蓦然转醒,行礼如仪,背后已沁出一层冷汗。
  待赞者走远,我不由小心回顾,想找到那一声轻嗽的来处,只见列坐番国使臣之前有一位绛纱单衣漆纱冠的少年。看服色似乎应是五品以上官阶。他眸心一闪,含些微笑意望定我。我面上一红,微微垂首以示感激,藉此瞥见他一痕白纱中单的衣角。
  很快,我得知了他的身份。
  “鸿胪少卿——云南王长子凤迦异,因册袭次——再加授上卿,兼阳瓜州刺史,都知兵马大将——”
  内侍官于阶前奉旨宣读,而自人群中款步而出,从容跪拜、纳礼的,正是方才朝我微笑的少年。
  诸礼完成,气氛变得宽舒和睦。今上命内侍依次下赐礼物。赐四品以上金镜、珠囊、缣彩,赐五品以下束帛,赐番国使臣各种国朝方物。
  乐声大作,待到《清商曲》时我已毫无紧张,只随着热闹欢愉的氛围应节拨弦。乐舞弛醉,楼头珠帘内笑语生风,环佩叮咚,杯盏相击。钟、磬、笙、箫、筝、箜篌、三弦、筚篥、四弦琵琶、五弦琵琶……眼底彩练翻飞,各色襦、衫、裙、帛、袴、帔……和子与另一位歌人跪在乐伎之前,曼声而歌。时而分唱,时而合音。只闻和子音质清越高远,如遏飞云,竟然丝毫不逊那一位内人。我一边拨弦一边也默祝,但愿陈郎听见这一曲清商。
  一弯眉月清辉朗朗,乐池歌舞妙曼,众人仿佛都已薄醉。等到百戏杂技开演,更掀起新一番高潮。
  然而可惜,今晚没有七弦琴独奏。回去的时候,我安慰她:“或许他就在另一班乐工中,或许他早已听出你的歌声,认出了你。”
  和子垂目,将所有的失望隐没于嘴角勉强牵出的一丝微笑。
  

尺素(1)
浣溪沙
  拢鬓新收玉步摇,背灯初解绣裙腰,枕寒衾冷异香焦。
  深院不关春寂寂,落花和雨夜迢迢,恨情残醉却无聊。
  自从千秋节替补宜春院乐伎以来,在云韶院的生活总是不平静。
  练习琵琶总是莫名断了弦,琴拨经常跌碎,少不了被教习责罚。说我粗疏,或说我骄傲。最初也有委屈,后来渐渐学会沉默。无聊难耐的辰光,就回想内侍官梁寿的告诫:“只有技艺才能使你们岁月长久。”所有的空闲全留在琴室,也减少了和同伴的争执与龃龉。
  和子时有叹息:“何必这样刻苦?果真要入宜春院,也不是光凭琴技就可以。”
  言下之意,尚需注重容颜、妆扮,懂得人情世故。
  “宛音,过来为我们调弦。”常有前辈宫人使唤。匆匆放下手边的一切过去,借着灯烛仔细调弦试音,尽量做到无可挑剔。
  但还是有一次,一手方触及弦轴,竟是轻轻一声迸裂——琴弦已断。习琴之人最忌讳断弦,那位姐姐大怒,挥手一掴。
  而从她们愤怒神色底下,分明窥出一丝快意冷笑。她们分明还在嫉恨,恨我夺走原本属于她们的机会。
  丝弦原本就不是轻易能断的,而它究竟是否由我弄断却不得而知。
  但只能迭声道罪。掌掴算是轻罚,姐姐们也不大愿意做这件力气活。那么用琴拨子戳手则要轻便得多。琴拨子多用硬木制成,漆以纹饰,边角锋锐。
  一记一记戳来,面上犹带笑意:“宛音妹妹生得好巧一双手,怎地弹出这样的好曲子?来,我们瞧一瞧。”
  双手伏地,不可躲避挣扎,以免惹得姐姐们更加不快。手背渐渐乌紫,血痕隐现。
  “翻出手来。”姐姐还是笑盈盈。
  琴拨子狠狠椎入掌心。
  这并不够。
  她们目示随侍近前的杂妇人取来针黹笸箩,未待我回神,一条帛巾已牢牢缚住我的口,以致无法发声。一名杂妇人趋前架起我,另一名杂妇人将我一只手死死捆在榻前矮凳上。姐姐们含着笑意,又一名杂妇人默默擎了银针,准确并缓慢地刺入我一枚指尖。
  银针刺入的动作缓到极处,杂妇人们似乎对这样的私刑已然驾轻就熟,能够掌握到一个完美的令姐姐们满意的分寸。
  我无法复述此刻的疼痛,只是流泪,摆首,徒劳挣扎那一只缚得纹丝不动的手臂,喉管里发出沉沉呜咽,眼见寸长银针从指甲与皮肤的间隙穿刺而入,帘外帘内均有宫人语笑盈盈,十分和睦。
  殷红血滴很快顺延银针淌至针尾,又轻轻一颤,落于地面。
  当银针用去三枚时,终于有姐姐不忍见,抬袖劝同伴道:“算了,她还小。何况也是金奴随意找的姑娘,并没有什么心眼。”
  “可是我们又能奈金奴何?”为首的姐姐笑,说着又低头凑近对我道,“啧,其实姐姐也不想这样对你。多好的一双手呀,弹的曲子的确也好。可是你凭什么就能越过我们编入宜春院呢?怪你命太好,还是太不好?”
  指尖疼痛难忍,我唯有强抑痛楚,茫然摇头。
  “怎么新来的妹妹一个不如一个懂事了呢?”她们互相笑问,引袖掩扇。
  灯焰幢幢,晚风骤凉。帘幔上投了浓淡树影,复又被细细筛落于地板之上。责罚终于告一段落,姐姐抚腕甩手,含笑:“宛音,去,我们想听你弹曲子。”
  杂妇人拔去银针,松开束缚。
  我缓缓抬起伤痕累累的双手,抱过琵琶,有时是四弦,有时是五弦,认真弹拨,已然忘却这双手属于我身。掌心指尖皆有锐痛,却因用力按弦摇拨逐渐失去知觉,余下迟钝的疼痛与琵琶弦上滴落的血珠。 txt小说上传分享

尺素(2)
“真好听。”姐姐们笑。忽而有人夺过琵琶顺手一掼。
  “哎呀,真是抱歉。”她笑道,“不小心弄断了你的弦。”
  经夜的伤痕开始红肿,最难耐的要属指尖的针伤,为免叫旁人觉察,只有悄悄将双手浸于冰寒池水中反复濯洗,挤出伤口脓血,再舒拢十指,让血液回流。暴露在寒风里的伤口很快又涌出鲜血,小心用衣袖遮掩,也能瞒过教习与宫人的眼睛。
  只是弹错音的次数略多了,会令卢善才不满:“宛音需加倍仔细,切忌骄躁。”
  和子第一个发现我的手伤。避闪不及,被她夺过双手,惊问:“究竟怎么了?”
  “没有事……”还是会委屈,忍泪忍痛抽离双手,垂首掩饰。
  “唉,是谁?”不需多问,她叹息。或许她与我也有相似遭遇。
  我绕开问题关切道:“姐姐更需珍重小心。”
  和子从老宫人那里讨来伤药,仔细为我抹拭:“以后躲她们远一些。”
  “嗯。”我点头笑。
  “这药晨晚各换一次,如果我不在,你自己一定记得换药。”她嘱咐。
  “嗯。”我心中感激,却说不出答谢言辞。
  其实新来的宫人受前辈宫人差遣责罚并不稀见。譬如和子也曾被人劈过耳光。夜里她伏在我耳边切齿道:“她叫冯重重……妹妹,上次弄伤你手的有没有她?”
  睡意袭来,我喃喃呓语:“不记得了。”
  和子小声又清晰地附耳道:“一定不能忘记。”像是告诫我,又像是对自己说。
  这一日,谢金奴要送东西去宜春院,是一枚坚润清秀的琴拨。
  “你去罢。”她笑,“一定要交给孟菊奴啊。”
  我依言照办,不敢有耽误。一路战战兢兢唯恐出错,幸好东西安稳交到菊奴手中,菊奴看后很喜悦,还送我一把金橘。
  回去的路上却被人截住:“是你!”
  定睛细看,我才认出这梳鬟髻着金丝葡萄纹石绿半臂的女子,正是那日的万安公主无疑。
  她看到我显然很高兴:“正好!快来帮我。”
  不待我表示为难,她已拉住我:“快带我去梨园吧,爹爹去了华清宫,我终于可以溜出来。”
  我劝阻道:“公主这样大概不妥……如果要听琴,或许可以直接召见。这样直接过去……有损公主威仪。”
  她秀眉微扬:“威仪?你也真烦,快走。”
  后来还是随公主去了梨园。遗憾的是碰巧陈芜不在。
  公主无比失望:“琴师去哪里了?”
  乐官答:“圣人驾幸华清宫,特召陈郎前去。”
  他没有认出公主,显出不耐烦:“你们有什么事?”
  公主转身离开。
  “下次再有机会溜出来,我还来找你啊。”公主说,俨然视我如心腹。我无奈点头。
  回到云韶院中,我忽有所得,倘若公主下一次真要我同去梨园,那么代为和子传信也不算难事。
  我为这个天真的想法喜悦不已,得空告诉和子来龙去脉。
  和子眸心闪过的一丝喜悦很快湮没,嗒然道:“恐怕多有不便罢。如今有一位公主牵挂他,我实在多余。何况若教公主知道你私传信件,后果也不堪设想。”
  我安慰说:“至少可以为姐姐探听得陈郎讯息。”
  她勉力微笑,轻拍我手背:“多谢你。”不经意低头,目光蓦然触及她腕间旧伤,心下一凛。
  然而事实上,和子还是暗中交给我一方绢帕。这素帕看去很不起眼,只在边角用淡青丝线轻轻绣了一行细若蚊足的字:“春风若解昔年意,一笑从容岂必偎。”若非仔细辨认,根本看不清。
  我以为不足,建议她再绣上“和子”二字。
  她却含笑摆首:“要是他真能见到这帕子,必然知道是我了。”
  

永新
冬至节后的一夜,众位宫人并教习在屏风后围炉消夜。先时三五聚首玩双陆,后来觉得不够热闹,便说玩藏钩。
  据说昔日汉武帝钩弋夫人以手握拳无法舒展,见到汉武帝才伸开,里面握的是个钩子。于是,人们就玩起了藏钩之戏,多人参与,猜出钩子究竟藏在谁的手里。
  我们分成两队较量胜负,一枚银钩在数人手中迅速传递。
  我与和子分派在不同队。有一次和子猜,碰巧银钩就在我掌心内攒着。忍不住轻嗽默示,被旁人轻易察觉,笑嚷着要罚。无奈只有我奏琵琶,和子唱曲。
  “唱《长相思》?”和子征询众人意见。
  “好。”
  她略略定神,脸色平静,宛如大雪过后的旷野,无比洁净清宁。
  “剪妾身上巾,赠郎伤妾神。郎车不暂停,妾貌宁长春?青天无停云,沧海无停津。遣妾空床梦,夜夜随车轮。
  妾颜与日改,君心与日新。三年得一书,犹在湘之滨。料君相轻意,知妾无至亲。况当受明礼,不令再嫁人。愿君从此日,化质为妾身。”
  不知过了多久,歌声才缓缓停止。和子收束了尾音,这样一首哀怨凄恻的歌,教我心觉沁凉。
  而歌声又是遥远温柔的召唤,拨开层层缭绕的云雾——隐约是衣冠艳丽的四郎,眉眼缱绻,唇角绽出笑容。隐约是烟花如锦的三月,他自回廊那端而来,手执一束海棠,对我朗声而笑。隐约是开满芍药的水畔,他将花儿一朵一朵插了我满鬓,我们临水照花,白鸟自我们头顶翩然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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